不让姜繁华再看见他的表情,随意直接起身往门外走,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这男人……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姜繁华只暗暗腹诽了一句,转头就拿起托盘里的新衣裳开始换。
难道这世上还有同自己一样,喜欢穿有金色梨花绣花的衣裳?
屋外,早就等候着的马车停在门口,前面还站着几个貌美的女子。领头的那个穿着一身水蓝的劲装,上面还装饰着彩色的轻纱,腰上挂着绕成几圈的软鞭,看起来倒像个端庄的名门弟子。
女子恭敬的在随意面前低下头,轻声:“宫主……”
“还是叫公子吧,出门在外,这么听着别扭。”顿了顿,随意忽然转过头去道:“你不用这么严肃的,毕竟也是……”
“我只是宫主的护卫,眼下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无奈的摆摆手,随意不再跟她解释,然后扭过头去看远处的通明灯火,耳边却一直回荡着方才姜繁华说的那句平淡无奇的话。
“谢谢……”
谢谢……
谢……谢……
谢谢。
仿佛一柄锋锐的利刃,毫不留情的从心窝里捅进去,将一颗心扎的鲜血淋漓。
他抬手摸着脸上沁凉的面具,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取下来。不是他愿意扮神秘,而是……他不敢啊。
怕那人朝他看过来的陌生眼神,怕被她用陌生的视线注视着。怕……她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他怕自己找错了人。
身后传来缓慢的脚步声,他回过头,唇角玩味的往上挑起,像是在品评一件东西,满意的点点头:“唔,还不错。想不到你一张脸长得还行,身段儿也不赖,包装一下倒也有模有样。”
“不敢当!我哪比得上你,就是不穿衣服也是个顶顶好看的美人胚子,不知道多少男人女人都垂涎三尺呢!”
半张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让人禁不住猜测他是不是在为刚才的话懊恼。恨恨的一甩头,咬牙切齿的道:“我就知道如你这般恶劣的性子禁不得夸,我是昏了脑子才去跟你说话。”
“谢谢,方才那句不敢当,这句我收下了。”
“你……!”
“别跟我说话。”
“……”
宽敞华丽的马车里面对面搁着两张精巧的软榻,姜繁华和随意各占了一张,两人皆侧着头坐着,看着对方的眼神都写满了嫌弃。
随意的身旁坐着那个七彩劲装的美艳女子,看身份不禁让人猜测是否是风流阔少外出随身携带的暖床人。
见她表情古怪,隐隐的还透出些诡异的意味,随意觉得自己的眼角定然是在剧烈抽搐的。果然,下一秒,一直憋着不说话的恶劣女人终于说话了——
不过却不是跟他说的。
“哎,妹子。”
坐在随意身边的女子转过头来看着她,那眼神里的目光就像是在询问,“你说的是我?”
不是你难道是你旁边那个比女人还漂亮的人妖么?姜繁华没好气的翻个白眼,转眼就露出一个很是温和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随意,淡淡开口:“花嫆。”
“花容?那是还有个妹妹叫月貌?”姜繁华笑着问。
“不是‘花容月貌’的‘容’,还有个‘女’字旁。”女子依旧不冷不热的回答。
也不再继续纠结名字这个问题,姜繁华探身过去,飞快在她的脸上摸了一把。心里不仅赞叹,这皮肤底子,真是好,快跟自己有一拼了。
花嫆吓了一跳,隐隐按捺下几欲爆发的愤怒,声音森寒:“你干什么?”
姜繁华像是没听见,只瞅着自己方才摸了一把豆腐的那只手,继续问了一句:“暖床的?”
“什么?”
她很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你是干什么的?是不是给他暖床用的?”
细细长长的手一指坐在花嫆旁边的男人。
马车辗到了石头,剧烈的摇晃。随意一个没坐稳撞在角落的缘柱上,疼的一阵抽气。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对面的人。
耸耸肩,姜繁华侧过身去在榻上躺了下来,没再说话。
车厢里一片诡异的寂静。
因为是七夕,街上尽是成双结对的男男女女,车子一路走得慢,等到碧水青茗阁的时候,刚巧离婚礼开始还有不到半刻钟的时间。
随意明显是个喜爱显摆的人,不过是吃个喜酒还带这许多尤物似的美艳“丫鬟”,一行人自打下了马车,周遭注视的眼神就没停过。
“他们看你家主子的眼神就像见了没穿衣裳的黄花大姑娘。”姜繁华扫了一眼四周,漫不经心的吹口气。
花嫆摇摇头,指出这句话中的纰漏:“他们看的是公子和姜掌柜两个人。”
“这么没情趣,你到底是怎么暖床的?”
“我是公子的护卫,不是暖床的。”淡淡的解释。
“姜繁华你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微微带着低沉的清脆声音从身侧传来,一直被怼的说不出话的随意低低的扔下一句,便扭过头去跟周遭围观的人报以礼貌的微笑。
等到了门口,花嫆掏出一张制作精致的请帖递给守在门口的弟子,微笑点头。
正要踏进去的时候,那弟子却又伸出手来拦下了,略微歉意的看着一旁遮着面纱的姜繁华,赔笑道:“这位姑娘可有请帖?不然贸然让您进去了,小的不大好交差,您看这……”
请帖?貌似是早上来的时候落在里面的什么地方了。姜繁华抬头,却见着旁边浅红衣裳的风流公子正抱着胳膊靠在门边,一脸“与我无关”看好戏的表情。
心里恶狠狠的问候了他家十八代亲戚一边,她仰起头,脸上依旧挂着不动声色的高贵笑容:“那烦请兄弟通报庄主一声,就说是幻花楼的姜繁华。”
婚礼快开始了,眼看时间就要来不及,若是后头还有没进来的宾客,自己却不在的话,事后恐会遭到师兄和大小姐的责备……想到这儿,弟子的脸上不禁露出难色,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开口:“这……”
“咯咯咯……不如这样吧,”一旁看好戏的人终于知道自己不大厚道了些,走了过来,将一方小元宝不动声色的塞进弟子的怀里,温和的笑笑:“这位是我随身的丫鬟,本来也是有一张请帖的,但是忘记带过来了,这位兄弟通融下可好?”
温柔恍若春风的笑容,几乎连那半张沁凉的面具也柔和了起来,让人难以拒绝。
尤其是怀里那硬邦邦的触感,定然是有足足几十两的数量。
那名弟子犹豫了片刻,犹豫的时候还不忘打量眼前那“忘记”带请帖的女子。这样的气韵、这般穿着打扮……怎可能是个普通的“丫鬟”!
一想到那人在江湖上素来风流的传言,弟子忽然恍然一笑, 看向两人的表情也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暧昧。
索性大大方方的一拱手:“原来是一道儿的人,是小的鲁莽了,对不住,婚礼就要开始了,几位还是快进去吧,迟到了可不好。”
“多谢。”
随意正要往里走,却蓦地停住脚,手臂往后一伸就去拉姜繁华的手。
姜繁华一躲,拽了个空。随意也不恼,只回过头来朝她露出一个极是温柔的笑,声音也宠溺至极:“别闹了,算我错了好不好?快进去吧,迟到是很无礼的行为呢。”
看似温柔却实则铁钳一般的钳住姜繁华的手,微微一用力就将她扯到他身边,不动声色的往内院走去。
那名弟子看向两人的目光愈发的暧昧了起来。
花嫆走至近前,用平静的目光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弟子很识趣的转过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花嫆这才领着一干美貌艳丽的丫鬟紧跟了上去。
偌大的庭院里挂着鲜艳的红绸,一打眼便能瞧见花厅里高高悬起的大红“喜”字。满堂宾客相互交谈寒暄,唐家的丫鬟换了崭新的衣裳穿梭在当中,手中还捧着各式的糕点和酒茶。
今日的碧水青茗阁,格外的热闹。
唐引站在花厅的中央,乐的眼角的纹络几乎挤成了一团。一个年轻的少年正背对着门口同唐引面对面站着,瘦削的身段儿看起来却不显得半分孱弱,轻软云纱上带着淡淡的花纹,上头流泻着上千乌黑青丝。
柔软发带从肩上垂下,袅袅绕绕的同乌发纠缠成一体。
但看背景,就不禁让人猜测这是一位怎样出类拔萃的翩翩少年郎。
而且,一庄之主的唐引似乎还对他特别恭敬,这就更让人对这位年纪不大的少年生出了一股子好奇的探究之心。
连一旁的新郎都不禁微微侧目,细细的打量这位被自己的岳父奉为上宾的少年。
“呀,那人是谁?”
“好像……是幻花楼的神秘掌柜吧!”
方才踏入花厅,便有人认出了姜繁华的身份。身旁还有人毫不掩饰的对着他们露出诧异的表情。
“那她身边的那位是……?江湖中可有人听说过这样一号人物么?”
“不曾。唐庄主,这位……”
唐引呵呵的笑了两声:“这位是洛阳九重塔的少护法,泠玥公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