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江山郡主有婚约的三皇子要成亲了,新娘却不是婚约上的人。这事儿,让雪王府颜面扫地。
雪王爷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飞到皇宫去把流无心揪出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作为当事人被遗弃的未婚妻,江画不紧没被安慰,还得反过来去哄雪王府的二老。
好不容易平息了雪王爷夫妇的怒火,江画一回到画中仙就让人研墨,龙飞凤舞的写了一张休书,然后在下头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等墨晾干了,宫蓝瞅着上头的内容目瞪口呆,“郡主……这、这……”
“流无心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谁说世上只能休妻?我梨江画偏就要先休了他!”其实赌气归赌气,江画心里头还是希望这婚约能解除的,而流无心演的这一出,不过是正好给了她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罢了?
只是流无心,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竟雪王府颜面扫地。这番辱没,你需得付出些代价才行!
流无心的婚礼办的很盛大,没在皇宫里,反而挑了长安城外的一处山庄。九月初,花草疯长的季节,连空气里漂浮着的花香也带着些烦闷的意味。
江山郡主的马车姗姗来迟,正巧赶上了酒宴的最酣处。
江画一袭金绣的白色长袍,即便走在人群里也格外扎眼。白篆穿着凤冠霞帔,一张脸被妆容点缀的艳丽非常。见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她有些诧异的往门口看去,只见江画摇着折扇就踏了进来。
白篆命人倒了两杯酒,一杯递到江画跟前,笑道,“姐姐,虽然我进门比你早,但终归你才是正室,所以这杯酒,理应是我敬姐姐的。日后姐姐母仪天下了,可要多多照顾着些妹妹呢!”
这番话,端的是赤
裸裸的大逆不道。可在座宾客皆没有出声的,流无心如今已是无冕之王,登基为帝指日可待,自然不会有人傻到去挑未来皇帝的话刺儿。
流无心也看到了江画,面对两人的身份却并没有显得很尴尬,相反,异乎寻常的热络。
“三皇子,我是来送贺礼给你俩的。”江画用扇遮唇,很是风流的一笑。
“郡主肯来,就是对我们最好的礼了,怎么好在收下呢?”
江画笑着摇摇头,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拿过一个缠着大红丝带的卷轴,递给流无心。“我想这份大礼,白郡主当是欢喜的紧的。”
流无心疑惑的打开卷轴,赫然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纸休书,江山郡主休掉未婚夫三皇子的休书!
流无心傻了,白篆傻了,满堂宾客也傻了。皆目瞪口呆的看看休书,在看看江画,整个喜宴陷入一片沉寂。
未婚的休书不比已婚的正式,若是两方已经成亲,则休书需得男女两方都签字才算和离成功,但若男女尚未完婚,则一方写下和离书便能即刻和离,从此没半点干系。
“三皇子,这是你先对雪家不住,我只是保全了雪家的声誉,既然你喜欢白郡主,那就干脆大大方方的娶作正房作夫人好了!”
跟流无心说完,江画转头看着白篆,笑道,“白郡主可别叫我姐姐,本郡担待不起。对了,郡主对我这份大礼,可还满意么?三皇子以后就是你一个人的了,我不跟你抢。”
说完江画抬脚就要离开,蹭过流无心耳畔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话,“大局未定,三皇子可莫要太过着急,小心祸从口出哦。”
待流无心反应过来,江画早已经上了马车,走远了。
回了雪王府,雪王爷生怕自个儿的宝贝女儿受了委屈,一见着江画回来就凑了上去。
“怎么样?乖女儿你还好吧!”
“婚约解除了。”
“啥?”雪王爷先是一怔,后哀嚎出声,“可惜了一个金龟婿啊,你要是嫁给了他,没准以后就是皇后娘娘了,哎呦我这心脏嗳……!”
江画只觉嘴角抽搐,“爹啊,你也觉得流无心能当皇帝?”
“难道不是么?”雪若风翻个白眼。
江画想了想,很认真的道,“可是我觉得未央更合适啊,流无心那小子既然能背着我勾搭上旁人,那保不准什么时候也能把整个天下给卖了。比起流无心,未央兼职就是济世救人的活菩萨好吧。”
“话是这么说,可圣上不是都已经把大权给了三皇子了,这不摆明了将来立太子就是三皇子嘛,你还能左右圣上的想法不成?”
“我说不会就是不会啦,好了好了爹我累了,先回去睡没事别叫我啊!”
无视雪王爷声嘶力竭的叫唤,江画摆摆手踏着轻功扬长而去。
抱着猫儿窝在床上,江画愣愣的看着摊在一边的空白诏书出神。皇室的人果真善变,前些日子还对自己谈情说爱的人转眼就娶了别的女人,等到厌倦了的时候,就再娶一个,兜兜转转的,枕边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可他们的真心,从没付出过。
江画不过是流无心没追到手的其中一个罢了。
画中仙的帘幔拉着,外头明媚的阳光只有丝丝缕缕的透进来,照在拢着床榻的纱幔上,宛如走马灯的光晕,明明灭灭的。
梦境迷离间,梨逍尘的记忆又不断的在江画的脑子里涌现出来。恣意宫、梨王府、玄天崖……一幕幕悲欢离合抓的人透不过气。
江画想,如果她替梨逍尘把这口气讨回来的话,可能就会好过很多了。
但讨回这口气,谈何容易。阻在她面前的,是整个皇室,还有是非善恶。就如一口血哽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能活生生的把人逼疯。
“皇室欠我的,我都要讨回来。”江画搂着猫儿,轻轻吐出这句话,然后就睡了过去。
册封太子的诏书迟迟没有下来,流无心仍旧代着整个朝廷的政务,文武百官看流无心的眼神一日日的开始发生了变化,变得就如同看皇帝一样。
江画在那册立太子的诏书上填了一个名字,不是流无心。
流君绯问她,“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想要什么?江画有些想笑,指尖拂过一块块木牌,上头的灰尘昭示着这里显然已经很多年没有打扫过了。
这些木牌放在沧云阁里已经很久了,每一块上都刻着一个人的名字。苏真、白杨、东方墨、温软玉、纤痕、丰玄……每张牌子的背后都有一个痛入骨髓的故事。手心最后停在那块刻着“梨逍尘”的牌子上,上下抚摸着。
这是江画第一次来沧云阁,厚重木门推开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响声。刺目的光线透进来,能清楚的看见空气里飘荡着的灰尘,旋转跳跃着,不肯落下。
流君绯站在她的身后出声,“斯人已逝,你现在还想要什么?”
“我要为梨逍尘讨回这口气。”
“怎么讨?就是毁了这承平盛世么?这繁华江山不仅是我流家的,里头还有她的心血,你忍心么?”
“从今往后,这天下不再姓流了。”江画嘲讽的笑笑,从袖里掏出那张册立太子的诏书,展开,摊在流君绯的面前。
“……原来你选了他,我相信他会是个好皇帝。”流君绯并不意外,反而舒心的笑了笑。
“流君绯你够了!”强大的真气突然从江画的身体里用汹涌而出,带起衣袂翻飞,纱幔纷扬!刹那间,江画只觉胸口里腥气翻涌,几乎就要冲了出来。她一个箭步上前捏住流君绯的脖子,“如果不是你梨逍尘怎么会惨死,甚至连个有名分的墓碑都不给她?都到现在了你还是半分愧疚之心都没有么?!我真是瞎了眼还让你来陪伴她,我早就应该杀了你的!”
“流君绯,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知不知错?!”
流君绯惨白着脸,闭上眼,“情这东西本就伤人,朕没错……”
胸口的血气再也压抑不住,猛的从嘴里涌出来,江画用力收紧手心。
“流君绯,你这畜生!你给我说你错了!”
“……呵呵……”
“……”
直到流君绯断气,江画都没能听到他说一句忏悔的话。迎着阳光,她摊开手,看着这双手上细腻的肌理,眼里莫名的一片干涩。
流君绯,这被天下百姓称之为明君的人,爱惨了梨逍尘,也害惨了梨逍尘,兜兜转转,其实他才是这场伤痛刻骨的情债的幕后真凶。现在就这么死了,到死也不承认自己在“情”这一字上犯下的罪。
凶手死了,梨逍尘的气永远都讨不回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梨逍尘死了,可害她的人却能问心无愧的活了这么些年?为什么梨逍尘要看过世上这么多的悲欢离合?为什么她要继承梨逍尘的一切?!
梨逍尘你的记忆太痛苦,能把人生生折磨至死!
江画踉踉跄跄的退出沧云阁,不知从哪里拽了一匹马就开始狂奔,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奔到落音山的。
“容儿!”江画一把抱住流容,接着竟然开始大口呕血,一边呕还一边模糊不清的说着,“我心好痛……你抱抱我抱抱我……抱抱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