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荷这样说的,也是这样想的。
本来嘛,自己就是个挂名的在编公务员,不用干活白拿工资那种。
放在后世妥妥的边缘人物,被大老板召见的唯一可能就是去当出气筒。
不过,换个方向想想,这样其实也不错,至于大老板没拿自己当外人不是。
一路胡思乱想,杜荷跟着前来传旨的太监进了皇宫,穿过大到离谱的广场,绕过太极殿,来到了御书房。
“臣杜荷,参见陛下,见过诸位叔伯长辈。”在太监鄙夷的目光中,杜荷喘着粗气,躬身下拜,一一见礼。
至于那个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太监,杜荷都懒得说他,像这种脑子,估计一辈子都是个跑腿的。
人家皇上跟一群大佬坐在这里等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你一进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咋地,是没把皇上放在眼里,还是没把皇上的话放在心上。
细节决定成败!
“免礼,你先看看,看完之后,说说你的想法。”李二淡淡看了杜荷一眼,倒是没说什么,一挥手早有老太监鸿祯拿着程咬金的求援信,交到他的手上。
杜荷被现场严肃的气氛整的一懵,还没等拿到信呢就开始解释:“陛下,这儿跟臣没有关系啊,不是我干的。”
“噗……”刚刚端起茶盏,打算润润喉咙的李二直接就喷了。
你这是干了多少缺德事,心虚成这样。
朕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开始叫屈。
黑着脸,李世民顺过气来,瞪着杜荷说道:“废什么话,让你看你就看。”
好吧,看就看呗。
杜荷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从老太监手中接过那两页薄薄的纸,生怕自己看到的是一份联名造反之类的密函,万一上面再有自己的名字,那特么可就完犊子了。
不过当他的目光落在信上之后,一颗心就放了下来,原来是来自漠北的书信,一日十行草草看了一遍,表情有些扭曲,眨巴着眼睛干巴巴道:“陛下,您想让臣说什么?”
没记错的话,云中都督府,也就是定襄城距离大同只有三十里左右。
结果,边军却因为缺少可燃之物被冻死冻伤百余人。
这尼玛是在跟小爷开玩笑么?
还让小爷说。
我能说什么?边军都是傻·逼行不行!
“有什么就说什么,漠北刚刚平定,兵部准备略有不足,导致边军进退维谷,你素来多智,看过之后就没有什么想说的?”李世民定定看着杜荷,似乎笃定他一定有办法。
边上,李靖也看着杜荷不说话,做为兵部尚书,边军眼下的困局他有一定的责任。
房玄龄有些纠结,自己解决不了问题,把老友家的娃娃拉来顶杠,老不厚道的,没脸见人啊。
杜荷就挺尴尬的,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自己吐槽的欲望,纠结良久,憋出一句:“呃……,将而不通天文,不识地理,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是庸才也。陛下,您看这样行不?”
行你大爷,你小子埋汰谁呢!
要是照你这么个标准,我大唐朝堂上就特么没有几个合格的将军好吧。
天文、地理、奇门、阴阳、阵图、兵势,懂这些的人满打满算,加在一起不超过五指之数,就这,还得把朕算在内。
而且话说回来,朕让你说的是如何解决漠北苦寒这个问题的,准跟你讨论为将的标准了,这是你能说的话么。
信不信朕把你今天的话往外一说,想要打死你的人能绕着长安城站一圈。
房玄龄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忍心让杜荷就此被人打死,干咳一声:“二郎休得胡言乱语,程大将军驻守边塞为国尽忠,怎能如此评价。”
杜荷一呆,脱口道:“那……那不是你们叫我来这么说的么?”
“胡说,朕让你来是让你想办法!不是让你胡言乱语。”李世民忍无可忍,拍桌怒道。
原来还挺不好意思说的,毕竟这么多重臣坐在一起想不出办法就挺丢人了,现在竟然要问计于一个小屁孩……。
杜荷当时就尿了,数不清的草原神兽从心底往出冒。
艹,合着不是让我来吐槽程咬金的?
那你们倒是早说啊,这下好了,刚刚那话要是传出去,老妖精回来了还不得直接上我家来弄死我。
杜荷欲哭无泪,勉强挤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陛下,微臣把刚刚那些话收回来重说,您看行么?”
“你觉得呢?”李世民额头上青筋都出来了,咬着后槽牙问道。
“我觉着……行吧?”
“放屁!”李世民冷笑一声:“今天如果你能想出办法了,还则罢了,若是想不出办法来,信不信朕把你刚刚说的那些话表起来给朝中所有五品以上官员每人发上一份,到时候千夫所指,朕看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呗。
反正早晚都会传出去,无所谓了。
杜荷慢吞吞伸出三根手指,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说道:“微臣这里有三个办法……”
“什么,你真有办法?还三个?”
“小子,老夫劝你说话小心些,不要逞一时之快,之前那些话吾等可以当成童言无忌,但如果你敢拿漠北数万大军的生死开玩笑,老夫定不饶你。”
听到杜荷说有三个办法,老货们都惊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现在的年轻人太聪明,还是自己太蠢?
李世民尽管觉得向杜荷问计有些羞耻,可听到他说有三个办法的时候,也有些惊疑不定,摆手拦住准备继续开声的老货,沉声说道:“杜荷,君无戏言,若你之前是在夸大其词,现在立刻退下,朕可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
杜荷苦笑:“陛下,这有什么好夸大其词的,办法其实再简单不过,最直接也最容易的办法就是让士兵睡前把水袋里灌满热水,放进被子里,如果怕水袋里的水冷的太快,大不了每间帐篷安排一个人值夜,每两个时辰换一次水就可以了。”
李靖、长孙无忌、魏征,包括李世民在内,面面相觑。
水袋这东西每个士兵都有,灌上热水放进被子等于抱着一个小暖炉在睡觉,自然不会冻着,唯一的缺点就是……如果睡觉不老实容易压破了。
果然是再简单不过的办法,可问题是……谁能想得到呢。
在固有的印象里面,水袋就是用来喝水的,谁能想到用它来取暖啊。
唯有房玄龄,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捻须微笑,一副‘我就是这个意思,只是之前想给小辈机会,故意没说’的表情。
“杜家小子,既然你说有三个办法,那第二和第三个办法是什么?”为了不让皇帝陛下太过尴尬,这次开口的是长孙无忌。
“第二个办法是建雪屋,反正漠北那边雪大,完全可以把雪推起来压实,然后再把里面挖空。这个办法其实也不是我想的,而是黑水靺鞨人一直都在这么干,那边的冬天可比漠北冷多了,他们就是靠这个办法度过冬天的。”
好吧,虽然用雪堆房子有些不靠谱,但好歹说的像模像样,煞有其事。
李世民一摆手,示意边上负责记录的宫女:“统统记下来,回头给程知节送过去。”
“诺!”温润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宫女那好奇的目光。
杜荷对其视而不见,女人啊,麻烦的很。
俗话说的好,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
“说说你的第三个法子吧,朕很想听听。”看着站在中间的杜荷,李世民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娃娃不错,虽然是老杜家的种,但也是朕未来的女婿嘛。
对了,这事儿可得抓紧时间,可不能再拖了,万一被别人先下手为强那就亏死了。
这边想着,却听杜荷说道:“其实第三个办法最是一劳永逸,云中都督府距离大同府只有三十里,边军完全可以去大同府运些煤……呃,就是石炭回去烧,不管是用来取暖还是煮饭都很方便。”
御书房安静了片刻,李世民摇头笑道:“此法不可,石炭虽然可以用来煮饭,但取暖却是不行。”
“呵呵……”长孙无忌也是失笑说道:“小杜荷啊,你这娃娃脑子好使,博闻强记,老夫必须承认,年轻一代中比你强的屈指可数。但是,老夫也要提醒你,很多时候,书中所记的东西也不是完全正确的。
就说这石炭吧,此物的确可以燃烧,但是此物烧起来的烟却是绝毒之物,想要以此物取暧,怕是有多少条性命也不够赔的。”
“哈哈哈……,长孙仆射言之有理啊。”李靖附和道,有了之前杜荷出的一个半主意,他算是放下了一块心中大石,可想到杜荷之前所说的为将标准,又觉得心中不忿。
看着欲言又止的杜荷,忍不住倚老卖老的教训他道:“杜家小子,人命关天啊,有些事情不要凭着臆测就去下结论,现在你还小也就算了,将来若是身居高位,很可能你的一个决定,会让无数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杜荷站在原地,左看看,又瞅瞅,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等到老家伙们都停下来了,纠着着说道:“您老几位真不知道,还是在拿小子开涮?”
“知道什么?小子,别跟老夫卖关子,有什么话直说。”
“就是用石炭取暧的事情。”杜荷咂咂嘴:“前几天,长孙冲、李震他们从我家搬走了四五个煤炉子,回家烧石炭取暧去了,这事儿您老几位不知道?”
老子知道个毛啊。
啥时候的事情。
要是早知道家里那小王八蛋敢烧石炭,老子非打死他不可。
这不是自己作死么。
不过话说回来,这几天好像家里的小子们天天来请安的时候都没什么事情啊,非但没有什么事,好像还面色红润有光泽,气色好的不能再好了。
李世民突然想到之前房玄龄说过,杜荷跟李恪等人正在鼓捣什么取暧的东西,心中突然一紧:“杜荷,长孙冲他们烧石炭是什么时候的事?”
杜荷想了想,实话实说:“大概四、五天了吧。哦对,三殿下也从微臣这里拿了两个炉子,太子殿下拿了三个。”
“太子也拿了?”
“对啊,他那边还是微臣亲自负责安装的。”
李世民就觉得自己这个心啊,忽上忽下的,如果不是早些年经历过太多的风风雨雨,估计今天都能直接被气死过去。
先是漠北救缓,接着是杜荷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大愁大喜之下正觉着杜荷这小子还算靠谱,没想到又闹了这么一出儿。
特么那可是石炭啊,烧这东西是要死人的好吧。
这尼玛太子要是因为烧石炭烧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万一真的能烧呢?
杜荷这小子虽然毛毛躁躁的总是干一些出格的事情,但事后看看,其实很一步都很有把握。
更何况这次的事情关乎太子,如果石炭真不能烧,估计这小子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蛊惑太子烧石炭。
想到这时在,李世民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目光扫过下面众人,强笑道:“既然太子那里就有实物,不如大家一同去看看好了,若是石炭真如杜家小子所说可以用来取暖,又不用担心炭毒,这倒还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陛下圣明!”除了杜荷给李二送上一记马屁,屋中其余老家伙个个忧心忡忡,魂不守舍。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他们可没有李二那么好的定力,万一家里出了事,死了人,那就是塌天的大事。
至于说石炭真的可以烧,说实话,在没有亲眼看到之前,他们还是不大确定。
一行人出了两仪殿,为了尽快赶到东宫,李世民甚至还调来了两辆马车,快马加鞭一路疾驰,片刻工夫便穿过太极殿前面的广场,通过一个侧门,进了东宫。
虽然李世民之前表现的很淡定,但他的身体却很诚实,若不是担心李承乾出问题,就算再急也不可能在宫中坐着马车来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