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一般是指中医,作为孙道长的弟子,李宽现在敢说自己是实打实的中医,但他却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被人称为杏林。
在李宽看来,“杏林”二字应该指董奉,就像后世称孙道长为“药王”一般,属于一种敬称,其他人根本没资格让人称呼自己为杏林。
董奉是东汉时期的人物,当时谯郡的华佗、南阳的张仲景并称为“建安三神医”,李宽不太喜欢神医这个称呼,神医在后世已经被用烂了,随便一个懂点偏方的人,侥幸治好了一两个人就敢自称神医,神医越发不值钱,甚至让人鄙视。
虽说现在百姓口中的神医,确实是真正有本事的人,但李宽依旧不喜欢用神医来形容医学大家。
至于两位少年口中的王杏林,李宽没听说过更没见过,李宽不知道他的医术如何,但他认为那人的医德应该不咋样,称“杏林”是对董奉的不敬。
就像有人被称为“药王”一样,李宽会感觉到很不爽,一个作为中医人的不爽,这与他是不是孙道长的弟子没有关系。
医者大抵是最讲究艺德的人,而且尤为看重德,且不论医术过不过关,但医德必须要好。
为什么李宽认为“杏林”这个称呼专指董奉,就是因为董奉的医德令一众医者汗颜。
李宽怀疑所谓的王杏林医德有问题不是不无的放矢,少年说俺们有钱了,王杏林会给俺爹看病的,这便足够说明那个王杏林的医德不怎么样,属于那种没钱就不治病的人。
从一个寻常人的角度说,王杏林的行为没有任何问题,你又没钱我凭什么给你治病,但作为孙道长弟子的李宽,却是见不得这类人。
所谓医者父母心,做父母的会因为儿女没钱,就看着儿女受到病痛的折磨?
李宽没回马车,而是骑上了马,一边走一边与前面的两个少年说着话,“你我结识也算是一种缘分,还未请教两位小兄弟的名讳?”
倒不是李宽不乐意让两位少年骑马,只是两位少年不会骑,试着骑行了一段路,就自己下马了,说骑马比走路难受。
“弟啊,名讳是个啥?”哥哥看着弟弟,疑惑道。
弟弟摇头,表示不知。
李宽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多想了,在李宽看来,两位少年有一身好武艺,应该是出自武学大家,虽说武人不一定多有学识,但还是有一些的,可是这两位少年似乎比寻常农户之子都不如。
李宽很肯定两位少年的智商存在缺陷,但常识性的东西都不知道,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教他们武艺的人没有教任何一点学识。
“就是你们叫啥?”李宽叹了口气,提醒道。
“哦。”两位少年一副你是傻子的样子看着李宽,“叫啥就叫啥嘛,还说啥名讳,俺叫沈从业,俺弟弟叫沈从文。”
“沈从文?怎么感觉有些熟悉呢?”李宽自言自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自己为什么会感觉到熟悉了。
我去,
这谁取的名字,
就这智商也好意思叫沈从文,你让沈老爷子的面子往哪儿放?
“熟悉,你见过俺弟弟?”沈从业偏着头,看着弟弟,“弟,你认得那人?”
“俺上哪儿认得。”沈从文似乎都有些看不过去哥哥的智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当哥哥都没见过,自己这个做弟弟怎会见过。
弟弟的语气不太好,作哥哥的怒了,抬手就是一巴掌。
“想打架?”弟弟也怒了。
“打就打,不过不准打脸。”
听这话,李宽诧异的看了眼两个争吵的少年,这是弟弟比哥哥的武艺还好?想想也是,弟弟似乎比哥哥的智商高那么一点,想来对武学的理解也更深一些。
就在两人争吵不休时,不远处的陈家庄中,以为肤色黝黑的妇人,正在四处询问庄户。
“陈家大哥,您看见我家儿子没?”
一位正在劈柴火的中年汉子抬头,“沈家弟妹啊,俺没见着,俺家那小子在屋头看书,没与你家老大老二一起。”
最后这句话,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故意,脸上那显摆与鄙视的神色让人看着有些生厌。
妇人苦笑,倒了声谢,离开了,看得出妇人应该是属于那种有教养的人,毕竟一般农妇不说骂人,至少也不会有好脸色。
只是不知为何教导出的两个儿子都是傻乎乎的。
走了没多远,又到了一家土墙房门前。
“陈家三哥,您看见我家那两个儿子没?”
一个正在整理兽皮的中年汉子,起身笑了笑,说了句没见过,不过从房中抱着兽皮出来的一位少年倒是开口道:“今日晌午俺和从业叔他们耍,听说他们打算去虎林山,不晓得去没去。”
虎林山,顾名思义,就是有老虎的林子,距离他们这地方不算太远,因为时常有老虎出没的关系,庄子的人能搬走的都搬走了,现在留下的都是没钱的人,人不多,几户人家罢了。
打听到消息了,妇人却一脸死灰之色,两个儿子不比夫君,若是真遇上老虎了可怎么办咧。
妇人很肯定,两个儿子是去猎虎去了。
前些日子,夫君病倒了,请县里的王杏林来看过,说是至少要十贯钱,可是家里哪有十贯钱,能挣到十贯钱的法子也就只有去虎林山猎虎了。
一头老虎,卖到县里的大户人家,有二十贯,以前夫君就猎虎去卖过一次,两个小子肯定是去猎虎了,前不久听到虎啸,不会就是两个儿子遇见老虎了吧。
妇人的脚步加快,身后的陈家父子追了出来,一边走陈父还教训着儿子,“你个瓜娃子,听到你沈家叔叔说去虎林山,你咋不拦着。
沈家婶子,你等等,俺去你家和沈叔商量商量,一起去虎林山看看,找找。”
三人匆匆而去,不久之后,李宽等人也赶到了陈家庄外。
沈从业没说谎,他说不远还真就不远,从他们遇见的地方赶到陈家庄只用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与李愔给李宽说的时间完全不同。
“老六,你不是说要一两个时辰么?”李宽扶着苏媚儿下了马车,问着一旁的李愔。
“二哥,小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小弟说的陈家庄很大,有百余户人家,应该不是这里。”李愔转头看向沈家兄弟,冷声道:“小子,你不是说去陈家庄么,这是什么地方?”
“这儿就是陈家庄。”沈从业理直气壮的道。
弟弟沈从文看着身后的一群人想了想,道:“俺们这儿是陈家庄,不过不是那个陈家庄,俺要是去那个陈家庄,那庄子里的好多人还得叫俺叔呢。”
李宽往庄子里看了一眼,发现土墙房不少,却没有人,整个庄子有些安静,他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看着李愔道:“老六,估计你说的陈家庄,是从这里搬走的人另建的,今日就暂且在此地吧!你们认为如何?”说完,李宽望向了李愔和李承乾。
“就在此地吧。”李承乾和李愔异口同声,他们二人又不是不清楚,李宽来这里的原因,无非是看上两个傻小子了。
“那就进庄子。”李宽吩咐道。
大队人马进庄,车轮滚滚,马蹄铮铮,庄子中仅剩的几户人家爬上了墙头,看着一行带着兵器的人,又缩回了脑袋,然后又伸出了头,瞧了眼又缩回头,心里泛起了嘀咕。
沈家兄弟俩这是犯啥事了,怎么让人给押回来了?
也不怪庄户们疑惑,沈家兄弟俩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不说,身后还跟着携带兵器的大队人马,在庄户们眼中,兄弟俩铁定是犯事了。
实际上,兄弟俩在担忧回家挨揍,才有此表情。
刚刚沈从业母亲前往的陈家三哥家的墙头上趴着一个妇人,嘀咕了一句“兄弟俩闯祸了”,然后抱起身边的小儿子就从小路跑走了,显然是打算去通风报信的。
“婶子,从业和从文闯祸,被好多那刀的人给押回来了。”
话音未落,房外便响起了车马之声和脚步声,当然也有沈家兄弟俩的喊声。
“娘,爹的病能治好了,俺们挣到三十贯啦,俺这就去县里喊王杏林来给爹瞧病。”
话音刚落,柴院中出来一群人,一个至少年纪六十多的老汉,颤颤巍巍的提着一根木棒,走到沈家兄弟面前,就是几棒子打在身上,一边打一边骂道:“老子让你闯祸,老子让你去虎林山······”
来来回回就是这么两句话,眼中似乎只有沈家兄弟俩,仿佛没看见李宽一行人一般。
似乎是被打习惯了,两兄弟不敢跑也不敢开口说话,就那样挨着打。
老爷子打孙子,天经地义,李宽能说什么,只能在心里拍手称快,该打,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人拦路打劫,不打你打谁。
老爷子身后的一群人畏畏缩缩的看着一行人,脸上带着畏惧之色,一个老妇人从几人之中走了出来,只是瞧了一眼兄弟俩,也没说劝阻啥的,似乎习惯了沈家兄弟挨打。
老妇人正打算行礼,殴打沈家兄弟老汉停手,拱手道:“老汉见过诸位贵人,不知犬子犯了啥事,老汉打也打了,若是贵人不满意,老汉再抽一顿。”
“犬子,你是说他们兄弟是你儿子,不是你孙子?”李承乾惊呼,将李宽和李愔的惊讶问出了口。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有两个十几岁的儿子,这奇怪么?
不奇怪。
老来得子有什么可奇怪的,五十来岁的男人又不是丧失了生育能力,但这种情况是针对富人而言的,寻常农户家,出现老来得子的情况几乎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