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的时间,说到便到,长安城中一辆辆华贵的马车招摇过市,围观的百姓驻足不前,谈论不止。
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子站在街边,操着一口尖声尖气的嗓音低声道:“如今太子被废,太子之位空悬,想来也就是为楚王殿下所准备的了,以楚王殿下的权势,何人能与之争锋。”
“话可不能这么说,据说当今魏王殿下亦权势非凡,太子之位到底属于咱们寻常百姓谁又知晓呢?”同样清秀的男子,用着同样的嗓音反驳道。
“反正不管是谁,我就看好楚王殿下,细数楚王殿下在长安的时间,做出了多少对咱们寻常百姓有利之事,万贯家财创办学舍,创办各种产业,惠及天下多少百姓,而且听前去过台北的人说,台北如今异常繁华,可见楚王殿下乃是明君。咱们老百姓不就求一个明君吗?”
听到这话,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瓮声瓮气道:“俺当初一家就是因为楚王殿下开设粥铺,才能渡过当年蝗灾,如今俺还在楚王府名下的产业做工,工钱可比其他地方高,谁当太子俺不敢,但俺就支持楚王殿下。”
“大兄弟是个明白人,陛下众多皇子中,俺也支持楚王殿下,若非楚王殿下好不保留的将致富的法子传授出来,咱们这些寻常百姓又岂会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不错,不说其他,如今寒冬时节能有一口绿菜吃,那都是楚王殿下的功劳。”这开口之人显然是家境有些富足的,毕竟大唐的大棚推行不易,也就家境富足之人才建得起。
随着百姓的谈论,谈论的风向变了,明明是在感叹楚王的权势或是感慨场面的壮观,如今却变成了谈论是否支持楚王继任太子之位。
那两个面容清秀的男子,听着百姓中谈论是否拥立楚王继任太子之位,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偷偷的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在桃源村的李宽可不知道这些,他现在正忙着指挥胡庆等人在桃树下挖酒坛子,反正李承乾已经偷偷摸摸的挖走了不少,剩下不多,干脆也就用于今日的宴席了。
看着一个个泥土坑,李宽就忍不住破口骂娘,当年也就埋了十个坑左右的酒坛,如今被挖开的竟然已经有了六七个,李承乾到底糟蹋他多少好酒啊,怎么没被醉死啊,真特么酒缸啊!
其实,李宽不知道的是李承乾并没有喝多少,自得知李宽在桃树下埋着一批好酒之后,李承乾回到桃源村便吩咐人挖了一批,这批酒一直被李承乾藏着,并没有喝,打算有个重大喜庆的时候才拿出来。
酒挖完了,李宽便让胡庆等人再次埋了一批酒进去,弄好这一切才赶往贵妃酒楼。
刚到,就看见一个官员模样的人站在酒楼门前,见到李宽前来,站在门前的人行礼道:“微臣拜见楚王殿下。”
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来人自己不认识,李宽也就清楚了,这是李承乾当年的心腹。
李宽笑道:“李承乾和祖父在二楼,你自行上去吧!”
来人行礼,进了酒楼,李宽慢慢悠悠的走了进去,进门就听忙活的表弟张道言诧异道:“太子终究是太子,没想到如今竟然还能令吏部侍郎前来赴宴。”
吏部侍郎哪怕是在勋贵满地走的长安城也算是有权势的,但李宽却不甚在意,只是有些意外罢了,同表弟一样有些感慨。
“胡庆,派人去酒楼外守着,祖父他们请的官员都带去二楼。”
不论李承乾是否改变了初衷,是否与邀请的官员商议投靠之事,是否如今仅仅为了叙旧,李宽都不想参与其中,毕竟他等到与李景仁等人聚会后,便打算带着苏媚儿四处游玩一番,然后回台北。
李宽所邀请的人之中,最早到的是杜构一家,如今贵为太仆寺卿的杜构与当年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比起当年开明了不少,至少在李宽的认知中,当年的杜构决计不会让女儿骑在自己肩上,并一手拉着长乐公主的。
“二哥,二伯。”杜构夫妻与孩子同时喊道。
“来了,进去坐吧,祖父与李承乾在二楼,你们想去就去看看。”李宽随意的招呼道。
“不急,三姐一家马上就到,等三姐到了之后在去拜见皇祖父和看望大哥。”
长乐话音刚落,一辆马车就出现在了李宽眼前。
只见王敬直率先下车,从马车上抱下一个小女孩儿,然后伸手牵着怀孕的南平公主下了马车。
“二哥、义父。”
二哥是南平公主叫的,义父自然是王敬直叫的,两人同时开口后,不由得愣住了。
长乐公主掩嘴轻笑:“三姐夫乃是二哥义子,三姐你这称呼不对,出嫁从夫,理当跟随三姐夫称呼二哥为义父,所以三姐还得称呼小妹为姑姑。”
这样的玩笑话都敢说,看得出来,长乐和南平的关系不错。
“行了,各论各的,都进去坐。”李宽朗声笑道。
“二哥,既然各论各的,那您说玲儿是该称呼您为二伯还是称呼您为祖父呢?”一个英俊的男子从王敬直座驾后的一辆马车上下来,随口打趣道。
李宽仔细打量了一番,才发现开口之人竟然是李景仁,既然是李景仁,李宽可就不客气了,教训道:“你皮痒了,要不要帮你松松,越来越没个正行,你家夫人在里面带孩子,你还有时间打趣我。”
李宽请客,表妹自然是早早的回了桃源村,此时听到李宽提起妻儿,李景仁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三步并作两步便率先进了酒楼。
“景恒兄,王叔王婶近来可还安好?”李宽笑问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李景恒。
“一切安好,族弟有心了。”李景恒拱手道。
从其他皇室子弟口中听到族弟一词,李宽会觉得这存在疏远的意思,但从李景恒口中听到,只能报以微笑,暗叹一声还是当年的那个李景恒。
“景恒兄,请。”
“请。”
李宽弯腰,抱起了站在王敬直身边的小女孩,小女孩也不怕生,竟然转着骨碌碌的大眼睛打量他,然后转头看着王敬直问道:“父亲,女儿该如何称呼?”
“叫二伯。”李宽代替王敬直给出了答案,然后抱着玲儿进了门。
“夫君,二哥这是什么意思?”南平公主在王敬直耳边悄声问道。
南平公主称呼李宽为二哥,这很正常,但王敬直是李宽的义子,作为王敬直的女儿,不管怎么说都不该称呼二伯,毕竟这个时代,男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所以王敬直的女儿得跟着父亲这边的称呼才合理,毕竟称呼李宽为二伯,有看不起王敬直的嫌疑,遂南平公主才有此一问,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家夫君被人贬低,尤其他们夫妻二人还恩爱异常。
南平公主的一点小不满,王敬直是明白的,而李宽之所以让他女儿称呼二伯,他也明白,所以王敬直没有正面回答妻子,而是不在意的笑道:“在义父眼中,我还是当年的我,并非像外人一样把我与景仁他们比较,认为我官职较低便看不起,估计义父是为了拔高玲儿的辈分,毕竟我也不想玲儿和未出世的孩子,比垣儿他们矮一辈。”
抱着孩子的李宽听到王敬直此言,便笑道:“你倒是看得明白,不错,你的情况我也曾听闻过,如今能有此豁达的心性,且做好本职工作,你父亲曾经坐过的位置,迟早都是你的。”
王敬直洒脱道:“那就皆义父吉言了。”
李宽不在意的摆手,南平公主却兴奋异常,在南平公主看来,李宽这句话可不仅仅是吉言,完全可算是一种承诺,毕竟在大多数人眼中,继任太子之位,登基称帝者,非李宽莫属。
众人进门,来不及喝口茶水便匆匆上了二楼,毕竟楼上有李渊和李承乾在,作为晚辈理当前去拜见,唯一李宽没动,慢慢悠悠的喝着茶。
“二哥,一别多年别来无恙。”房遗爱进门了。
“小师弟,父亲劳你多年照顾了。”孙行进门了。
李宽瞧了眼两人,当即起身道:“师父,你不够意思,回长安也不通知徒儿一声,而且徒儿回长安这么久,也不见您来看看。”
“你小子还有脸说,你怎么不说来看望为师?”孙行身边的孙道长胡子一翘,见李宽准备耍嘴皮子,连忙道:“废话少说,我徒孙呢?”
作为徒弟的李宽,怎么可能会不去看望孙道长,只是一连去了好几次孙府,他都不在,也派人请过好几次,无奈还是不在,所以了解这些的孙道长只能岔开话题。
“外出巡查去了。”
李宽回了一句,这才和孙行见礼,然后看向了房遗爱问道:“夫妻不和?”
房遗爱打着哈哈道:“二哥多虑了,高阳说她偶感风寒,所以今日才未前来。”
对房遗爱的话,李宽没任何怀疑,一来房遗爱还不至于骗他;二来房遗爱到底曾在桃源村住了好几年,与历史上那个懦弱的房遗爱不同,所以李宽点了点头,便将房遗爱打发到了二楼。
“陛下,微臣父亲最近还好吧?”
尚未见到开口之人,李宽就知道来人是谁了,毕竟会有这么一问的只可能是如今的大理寺卿朱宸了。
确实不出李宽所料,朱宸夫妻带着儿子一同进了酒楼。
“好得很,此前你父亲在台北还给朕炫耀说你小子光耀朱家门楣,本来朕还以为你小子年纪轻轻混到大理寺少卿就不错了,没想到回了长安才知道,你小子竟然已是大理寺卿了,不错不错,有你父亲几分风范。”
朱宸丝毫没有作为大理寺卿的觉悟,仿佛还是当年的那个傻小子一般,挠着脑袋笑道:“全赖陛下提携和师父的举荐。”
“对了,你师父如今怎样了?”
“师父在陕州担任刺史,挺好的,听陛下的意思,不久后便要回长安了。”
李宽点点头,招呼道:“别站着了,坐下聊。”
话音刚落下,又有人进了酒楼,李毅、莲香一家和陈宣武一家携子女走了进来,至此李宽邀请的人到齐了。
等到李景仁他们从楼上下来,不用李宽吩咐,小泗儿他们已经在安排上菜了。
作为家臣的小泗儿和胡庆等人很有觉悟,在开宴之后便打算离去,还是李宽吩咐了才坐到了主桌上,毕竟在李宽眼中小泗儿和胡庆他们说是家臣,在他心里却是兄弟。
男人们胡吃海喝,畅谈未来回忆往昔,不时说两个荤段子开怀大笑;女人们不时朝这边白一眼,然后继续着独属于她们的话题,养育子女,化妆打扮;年纪较大的小辈们不时偷偷的打量下自己父母,然后给自己倒上一杯美酒,至于较小的孩子,吃饭已经不是他们所热衷的了,随意吃两口,便在酒楼中到处乱跑,跑累了再到桌边吃上两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宽笑道:“今日设宴没有其他原因,就是我回长安了,让大家出来聚聚,大家聊聊,毕竟咱们也好多年没有见面了,今日这顿酒喝完后,我便打算四处走走看看。”
“二哥,这是打算要走了?”
李宽摇头:“也不能说要走,就是带着媚儿到处看看,过段时间再回长安,等哲儿外出归来后,便回台北,所以有时间。”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二哥要回台北了呢!”李景仁笑道。
“既然二哥打算带着嫂子游玩,小弟倒是有一个好介绍。”房遗爱接过话头笑道。
“久不在长安,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去,既然知道,还不快说。”
“如今正值深秋时节,玉华宫无疑是最好的游玩之地,凉爽宜人、红叶似火,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玉华宫在何处?”李宽疑惑道。
“二哥,玉华宫就是当年的仁智宫,贞观十六年,陛下将仁智宫改建为玉华宫,那地方确实是个好去处,说得我都想去看看了。”李景仁解释道。
“既然想去看看,那便去,我记得仁智宫也不算远,用不了几日时间便到,等你们下个休沐之期时,请个假,咱们都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