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晨他们在大都会博物馆参观了一天,晚上回到家里,张晨坐在餐桌那里,一边写着接下来每个馆需要拍摄的计划,一边和小芳、张向北聊着天。
三个人聊到了九点多钟,张向北回房间去上网了,小芳走过来,替张晨的杯子里加了水,又捧着自己的杯子,干脆坐到了餐桌边上,看着张晨在写计划。
张晨问小芳,你回国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吗?
小芳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不过换一个城市工作而已,工作的内容也大同小异,要说差别,那就是,肩上的责任和压力,应该会比在华尔街更重。
“为什么?”张晨问。
“很简单啊,客户对中国市场的期望值很高,我要想不让他们失望的话,就要努力做出比在这里更好的成绩。”小芳说,“而且,在这里有很成熟的团队,回去国内,一切都需要重新开始。”
张晨点点头,他看着对面的小芳,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小芳摇了摇头,她说:“暂时还没有,我对国内的情况也不是很熟悉,现在还没有一个头绪,还是要等回去之后,熟悉了情况再说。我在华尔街有一些同事,他们倒是先回去了,现在看起来,做的还不错,但我不想走他们一样的路。”
“他们做了什么?”张晨问。
“拦路抢劫。”小芳笑道,“他们就是那种家里出来的,能力一般,口气很大,口头禅就是对他们的客户说,我可能不能保证你一定能够上市,但我肯定可以保证让你上不了市,呵呵,客户碰到他们,有什么办法,都是横着走的。”
张晨知道小芳说的,那种家里是什么家里,这些人又是什么人了,他骂道:“还真是赤裸裸的要挟,和车匪路霸没有什么区别。”
“但其实,他们把自己置身在一个很危险的位子。”小芳说,“绑得太紧,家里的大树要是倒了,砸下来的时候,会把他们自己也砸死吧,何况,就是从自然规律来说,能保护你的,都比你年长,总有保护不了你的那天,那时候你怎么办?我觉得很短视。”
张晨说对,“任何来路不正的钱,钱你是拿到了,但得罪的可是一大批人,人家只是暂时敢怒不敢言而已,一旦时机成熟,这股力量,瞅准机会就会反扑的。”
小芳的手在餐桌上轻轻摩挲着,她说:
“姐夫你说的很对,所以他们约我做合伙人的时候,我都拒绝了,就算回国,也不想和他们打交道,不想蹚那趟浑水,我就想简单一点,国内这几年虽然发展很快,但还是一个潜力没有被充分挖掘的市场,我想找一些行业或公司,长期地投资他们,和他们共同成长。”
“小芳,我很支持你的这个想法,有些人,还就是要敬而远之,我不得罪你,但也不能和你绑在一起。”张晨说,“其他的不说,你看看哪个贪官出了事情,后面不是扯出一串的企业,这些企业的老板,没事的时候跟着吃香喝辣,到了那时,还不是巴不得不认识人家。
“但是,已经晚了,到那个时候,一切就由不得你了,别说你的财富保不住,企业保不住,你就是想当一个普通人,每天粗茶淡饭都不可能。
“如果允许,我想他们这个时候,情愿拿出自己所有的财富,换一个吃粗茶淡饭的资格,是不是很可悲?要是下半场这么凄惨,你上半场再精彩,再骄横,那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有什么意思?”
“我知道的,姐夫,说实话,我还真的从心里有点瞧不起他们,我觉得他们做的事,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无聊透了。”小芳轻蔑地哼了一声。
张晨心想,就是要有这样的一份骄傲,小芳,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下去。
“对了,姐夫,你公司里现在资金是不是很紧张?”小芳问,“赵晶晶前几天给我打过电话,说是要转移一部分海外账户里的资金回去。”
张晨说对,我们确实需要转回去一部分的资金,但还没到资金紧张的程度,主要是亚马逊的客户,所有的货款都是结到海外账户的,这样,海外账户上的资金增长得很快。
张晨索性放下了笔,把公司里目前的情况,和他现在在做的几件事情,一一和小芳说了,小芳不停地点头,她也同意张晨投资物流基地的决策是对的,对那个电子商务产业园区,也感到有兴趣。
小芳说:“互联网的发展,肯定会淘汰很多企业,会改变原有的商业模式,减少产品提供者和使用者之间的很多中间环节,但有一点是改变不了的,那就是货物还是要通过流通渠道,才能到达消费者的手里。
“这样,物流基地到最后,反倒会变成最基础的硬件,没有哪个城市,可以不依赖物流基地而存在,而且这种依赖,我觉得只会越来越大。
“这是一个很好的项目,对了,姐夫,我客户的资金,可以投资你的项目,可以让你的物流网络,迅速地在全国铺开。”
张晨摇了摇头说:“还是不要了,我就想做保守一点,一步步做,不融资,不欠钱,也就没有人能管我了,这样没有压力。”
小芳咯咯地笑着:“也对,这个世界,还没有什么钱是不附带条件的,所有的投资资金,肯定会有严苛的对赌协议,好吧,你就按你自己的节奏做就可以,不过,我自己的钱可以给你,这样你也可以多扩展几个基地。”
张晨没有言语,小芳看着他问:“你为什么没要?我知道,肯定是你让赵晶晶不收的吧?”
张晨说:“我不是说了,我还没到资金紧张的时候,再说,你自己不是马上要回国去创业了,你的钱,不是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我的钱在账户里,也没有用,姐夫你需要的时候就拿去。”小芳说,“我回国,也不会用到自己的钱去投资,不可能的,我不能那么做。”
张晨感觉到奇怪了,问:“为什么?”
“不符合伦理。”小芳说,“投资的伦理。”
“投资伦理?什么意思?”张晨问。
“人都是自私的,而且这种自私,很多时候,在潜意识里就存在。”
小芳说:“姐夫你想想,要是我把客户的资金,和我自己的资金捆绑在一起进行投资,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那就是碰到极端事件的时候,我为了保证自己的资金安全或者收益,理所当然就会牺牲客户的利益?
“还有,用我自己的资金进行投资,我就会倾注过多的个人情绪,很容易让我迷失方向,对很多的事情,不能进行客观冷静的分析、判断和决策。
“做投资,要么就是全心全意地去为客户获取更好的投资回报,然后你得到你该有的利益,要么就做个体户,你完全操作你自己的资金,绝对不能把两种资金混在一起,那样,你下意识就会把两种资金分出高下优劣,这对客户是不公平的。”
张晨说,我明白了。
张晨和小芳说了上海房子的事情,小芳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和他说,我不需要,我在附近找家酒店住下就可以了。
张晨说:“你在上海又不是出差,而是要扎根,哪里可以没有自己的房子,住在酒店,总会有一种临时和飘泊的感觉,你回上海,我想,公司的选址,应该也不会超出陆家嘴,那房子离陆家嘴很近,一条世纪大道开到头,就到小区门口了。”
张晨说着笑了起来,他说:“而且,你那房子的装修,还是小树和我一起设计的,里面的家具,都是小树给你买的,小树也不希望他的姐姐,回到上海之后去住酒店。”
小芳也笑了,她说:“好吧,那我就谢谢姐夫,也谢谢小树!”
小芳站了起来,和张晨说:“我不打扰你了,不停地和你说话,害你都没有办法写你的拍摄计划了。”
张晨说:“不会啊,你看,我不是写了很多?”
张晨用笔敲着面前的A4纸,和小芳说,他前面和小芳在聊天的时候,确实时不时就会在纸上写点什么,但不像是在写什么计划的样子。
小芳好奇地伸头看看,那张纸上列着的是一长串的名字,什么马奈、修拉、柯罗、保罗·克利等等。
小芳“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姐夫,这就是你的计划?也太简洁了吧。”
张晨说是啊,“就这样不就可以了,只要能提醒自己,名单上的人不要漏拍,到时候拍一个,我就打勾一个。”
“你不用介绍他们了呀?”小芳说,她以前没看到过张晨他们拍片子,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工作的。
张晨说介绍,当然要介绍,不过怎么介绍,就看临时发挥。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还认认真真写脚本,结果让我感觉自己像在背书,很不自然,柳青也认为,我按着事先写好的脚本说的时候,远不如我临时的胡说八道出彩,就这样,我们把脚本废了,就是有些关键的数字,比如像日期之类的,我等会会查资料,在边上标注一下。”
张晨说着,小芳笑个不停,她说,我本来以为,你们拍电视应该是多么严肃和认真的事情,没想到你们就像是在过家家。
“当然是认真的,要是不认真,这两天我们也没有必要先去踩点了,只是,这本来就是一个比较轻松的节目,我们在形式上,就不会太束缚自己,不然观众看着也会很别扭。”张晨说。
“好吧,我信你了。”小芳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