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明觉得他得罪蔡文姬不妥,又想说点什么,赵诚却提前指着道,“你闭嘴。我也不想得罪她,关键在于她其实只会添乱,什么事都没办成过。我也想她有所建树来打我脸,可惜,她就是办不成什么事,难道我说的偏颇了?”
就此全部人尴尬了起来。
但正因为此,时至今日的他连蔡小姐的面子都剥了,也更意味着,在小圈子里形成了更进一步的权威。再也不能被质疑。
“立即召见无为军指挥使毕世静!”
赵诚铁青着脸说了这么一句后,再也不言不语。
当时毕世静也在被抓捕行列,无为军进池州的四个指挥使,除了一个于溪山战役阵亡外,其余的都被刘启山抓了,包括无为军副将,就只有那个董平跑路去王黼家里躲着。
不久后,毕世静被人带来了,有些鼻青脸肿的样子,看着非常懒呗。
对此赵诚有些尴尬,却故意不提及在当下显得鸡毛蒜皮的这些事,这个时代进号子挨一顿拳脚其实真没什么好奇怪的。
“末将见过大人。”
松开捆绑后,毕世静标准的军礼跪地。
“现在问题非常严重,你且不忙于纠结本官为何抓你这事。”
赵诚开门见山,“如果你还想有些作为,如果你不想死在池州,想活着回去见家小。那就把无为军于溪山一役的细节和内幕,全部告诉我?”
毕世静脸色惨白,低着头。
“看你这神态,溪山战役一定有些让人害怕的妖孽情节的。”
赵诚迟疑少顷又温声道,“人都怕事,我觉得这也很正常。事实上一些将军不怕在阵前冲杀,却害怕家里后院起火,这事我知道的。但现在火烧眉毛,到了必须被动看淡生死的地步了。”
见毕世静的表情有些难过和松动,赵诚再温声道,“你要是还有哪怕一点良心、事实上也正因为感觉你还有点良心,本官才专门召见你。原本不该会输的溪山之战,六百人死了,两千以上的人成为孤儿寡妇。该做的事,能做的事,那些原本有可能往回将士生命的步骤,本官带四十几个新兵写下诀别书、挺进溪山的时候已经尽了最大努力,能做的,我都做了。”
毕世静显得有些惶恐。
到此赵诚缓缓站起身来,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道,“但仍旧发生了对池州军事力量伤筋动骨的战败!倘若仅仅是军事决策失误的战之罪,我可以忍。”
又冷冷道,“但若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内幕,我不信只是某一人的念头和错误。致使六百官军被匪徒残忍杀害于溪山,到底要有多少人于这事中渎职、尸位素餐、随波逐流、甚至同流合污。若不把这问题弄清楚,你是军人你告诉我,这个战,怎么打下去?你要是还有点良心,你就告诉我,若这只队伍没法打仗了,池州这几十万老弱病残怎么办?”
听到这里,毕世静只觉得胸中有股闷气在翻滚,再也忍不住,豁出去的道,“溪山事件的确存在重大猫腻,不仅一人渎职。董将军刚愎自用,因董建武的问题,他像是专和您作对,致使了错误决策、冲锋下山。因他性格脾气,末将当时随波逐流不吭声,其余几个指挥使以及黄副将推波助澜拍马屁。”
“于是最终,导致冒死突防上山的送信人周恩,书信不但不被采纳,还被董平下令秘密关押。这实在有问题,末将不想随波逐流,当时针对此劝说过。但董平自来暴虐,未采纳,其他军官仍旧随波逐流,最终,导致他的亲兵把周恩软禁了。”
赵诚铁青着脸色冷冷道,“继续说。”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毕世静知无不言,“后面的事就是大人所看到了,无为军中了王秀部陷阱,陷入一团混乱。当时,末将虽不了解赵大人您的为人,不知周恩消息可信程度。但本着谨慎原则,于是冲锋下山之际,末将所带领的神臂弩营故意落在了后面。”
赵诚接入道,“所以你的营里伤亡不大,便利用神臂弩优势逐步稳定了阵脚,残留下来?”
毕世静重重的点头,“大抵就是这样。”
赵诚眯起眼道,“我只关心一个问题,周恩呢?”
“他……”
毕世静哽咽了起来,“无为军战败后,当心消息走漏而担负责任,董平便下令把周恩、以及他从池州城找去的歌姬一起杀害了。”
这消息出现时候整个堂里的差人,刘启山、赵青明等人纷纷色变,真被惊到了!
赵诚却漠然无语,看着窗外院里出神了许久,导致了整个堂里鸦雀无声。
赵青明知道这事现在尤其不能碰,处理不了。黄文炳通判首先就不会答应,因为这会上升到整个无为军的重大问题,以及影响当下的军心士气。
毕世静也不指望能够得到拨乱反正,且知道这事的后遗症很快就会来,譬如家小出事。只是说,这犹如梦魔似的心理包裹甩出来后,反倒有些轻松倘然了起来。
剩下的事赵诚没再问,已猜了个大概。执行人当然是董平的亲兵,副将在这重大问题上应该和董平同流合污了,因为这事要是捅出来,作为无为军统帅之一,他也是没有活路的。
至于几个指挥使,应该是主要处于随波逐流的位置上,大抵差不离。
关于周恩的死亡,赵诚早前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于是现在相反不纠结于此。因为,面临着更重大的问题。
迟疑了少顷,赵诚冷冷道:“毕世静,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已经被擦墨干净,再也不会有证据。”毕世静难过的摇头,“正因为此,末将即便看不惯,也无法说出来。”
“人证呢?”赵诚又淡淡的问。
“除了末将……应该不会有人愿意站出来了。黄文炳通判首先就不会允许。”
毕世静更加神伤。
赵诚想了想,缓缓起身道,“这是非常严重的指控,会引发非常血腥的后果。毕世静,你敢为你说的话,用你全家负责吗?”
“敢!”
毕世静豁出去的样子,却又略微泄气的道:“关键是没证据了,大人能做什么……”
赵诚打断:“别管我能做什么,只说敢不敢对你的言论负责。你敢负责,我就敢信你。我现在不是司法口讼棍,是平乱池州的军事统帅,处于战争状态下,一切皆有可能!”
毕世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口薄凉薄凉的,最终还是重重的点头。
赵诚又漫不经心的问,“现在,残留下来的无为军五百人左右,你有把握代替董平驾驭他们吗?”
毕世静不禁舔舔嘴皮,猛点头,“这些人中,一半就是我的神臂弩营,剩下的除了董平亲兵外,其实都是当兵吃粮的大头兵,只要他们指挥使不添乱,指挥他们基本没问题,要想能战的话,需要一些时候的调教与磨合。”
顿了顿却又有些尴尬的道,“但黄通判方面……”
赵诚不耐烦的摆手,“老黄我会搞定他,你不需要考虑他的问题。你对我负责,老子即将要做的事,也代表你和我是一伙的,在一条船上。我赢了,我们就是官船。我若输了,我们就是贼船。成王败寇简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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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里的人不禁全体晕菜了,这位赵大人还真是脑洞大到惊奇,非同寻常。
赵诚环视一圈后,又冷冷道,“不要以为我所有时候都好说话,也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回答我简不简单。我不会逼你们做事,不跟我无所谓,反正池州是废了。你们不跟我,书生我就自己辞官跑路,反正在这池州我原本就什么也没有,君子不立在危墙之下,道理就尼玛有这么简单粗暴。如果你们想保护自己的家小不被王秀杀害,想不被自己的友军捅黑刀坑死、如果你们选择信我,我就带你们走一条活路?”
“誓死追随相公谋事!”
毕世静,以及跟随血战溪山的老班底纷纷军礼跪地。
至于赵青明和刘启山这对难兄难弟则感觉药丸,事实上他们在老早以前就是难兄难弟了,一个分管治安的副秘书长,一个治安口的大队长。
两家伙感觉小腿发抖,但看看形势也不好意思显得太异类,只得以谨小慎微的形态,加入了支持的行列。
加入是加入了,事实上赵诚要干什么,他们还是不知道。
到此赵诚微微点头,起身道,“都别哭着脸,尤其赵青明和刘启山你们两个,本官又不是要带你们造反。事实上造反你们就弱爆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带你们。”
这下他们又略微的松了一口气。
“命令!
赵诚果断吩咐,“毕世静立即出城至无为军营区,接管无为军指挥权。刘启山同行,你刘启山对毕世静的行为负责。又有,封闭军营进行内务整顿,刘启山监督,毕世静执行。最后,整体逮捕董平亲兵。不管他们是否参与了杀害周恩事件,但凡亲兵就逮捕。封锁消息,秘密行动。有他们存在,你们就很难指挥无为军,明白我意思吗?”
“明白。”毕世静抱拳道,“既然是亲兵,既然董平有问题,亲兵多数是给他做脏活习惯了的人,很少有退路,所以他们选择配合的可能性太小。”
刘启山介入道:“关于厢军……”
赵诚抬手打住,又迟疑顷刻道,“暂时不想这事。厢军和事实上战败的无为军不同。蔡大人在维稳,秦明在护短,黄文炳不熟悉他们,无为军折损战败的时局下,很难对厢军形成心理上威慑,于是综合考虑后,暂缓处理他们的问题。相信我,没有自己过硬的枪杆子,就没资格去处理别人的问题。讲道理有用的话,大宋花那么多军费干啥呢,对不对。”
赵青明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位堂弟也不是一味的横冲直撞,他主要是忽悠人的时候显得大义凛然,实际总归是个棉里藏针、猥琐发育的人。
“赵青明值守县衙处理日常刑事和治安事务,其余人跟随本官至池州司法口,看看那董平、是否就真的碰不得。”
言罢,赵诚率先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