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幽静,溪涧轻鸣,本是自然灵秀所在,却躺伏一地血腥的尸体,直让人心里难安。尤其是这些尸体每每出现在前行的路线上,更使一行人脸色难看。
赵明德与宗泽低声商议几句,接着冷声道:“不管弄什么玄虚,我们手中的剑可不是摆设!”接着对其余人一招手,说道:“尸体鲜血未凝,想必人走的不远,大家加快脚步,我倒要看看,是哪路朋友用大礼来欢迎我等。”
赵明德、宗泽两位家主年轻时都入过宗门,只是识海未开,凝元无望,一直停留在引气境,离开宗门后干脆不修识海,专炼丹田,化一身灵气为内力,虽然不能再发术法,武功却是大成,早已经成就先天武者境界。
修真分九境,长生三境只存在传说中,神通三境也少有听闻,平常宗门中能接触到的大都处在筑基三境开窍境、引气境跟凝元境,到了凝元境便可算是修行有成了。
除了凝元境修真高人,碰到其他一般的宗门弟子,若是没有好的法器相助,对上赵明德、宗泽二人,生死相搏的话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而且两人检查过尸体,手茧硬厚、关节粗大,身上还披着皮甲,一点灵力气息也无,一看就知道是自小练武的外门好手,更是没什么好惧怕的。
宗泽尚且会谋定而后动,赵明德却是烈性子,知道躲不过去,干脆要大家加快行程,也好见见是何方神圣,深山大林这么多条道偏要走同一条。
不过说也奇怪,从尸体判断应该是离去不久,但紧赶了半天路程,前边又不见半个人影,眼看天渐渐黑了,看天色又怕是会下雨,两位家主也只能恨声作罢。
这条溪涧颇为绵长,走了一日还远未到头,又不能在涧石边安营,免得夜里山洪来时逃脱不及。转了一个弯,正好瞧见一处山壁上有个洞穴,宗泽让宗四先进去查探,确认没有危险后大家才鱼贯而入。这个山洞洞口狭窄,洞内却干燥宽敞,正好用作晚上休憩之所。
众人拾来柴火,又去涧里取水煮开,背囊里有风化制成的牛肉干片,嚼几口牛肉下肚,再喝几口热水也就饱了。
用食之后,赵明德、赵明义、宗泽三人便围在一起商议事情。宗四是宗家家将,没什么主见,便去了外边,趴在洞口一块石头后值夜。碧娘则拉着赵灵萱去了山洞内侧角落,一边搭篷帐,一边不知说着什么,不时有轻声细语传来。
宗秀不想听她们的悄悄话,便另外寻了处角落,把绑着的蓬帐的解开,也开始支搭起来。
赵书成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思,竟也把蓬帐搭在宗秀边上,没多久就凑到宗秀跟前,低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此行有些奇怪?”
“嗯。”宗秀随口应了声,隔三差五发现尸体,已经都快不能用奇怪来形容了。
赵书成没听出宗秀的敷衍意味,见宗秀认同,顿时来了兴致,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我早瞧出来了,几天前我们便偏离了去修仙山门的方向,你大伯跟我爹一定有事瞒着我们。”
宗秀倒是没去关心这些,这些天眉心的异样感觉搅得他心烦意乱,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进山路途千百条,殊途同归。”
“嘿,你小子倒学会掉书袋子了,殊途同归都出来了。我有个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宗秀没有答话,你爱说不说,要不是宗、赵两家是世交,宗秀根本不想和这赵大少爷搭上关系。赵书成不过十七岁年纪,恶名却传遍山城,打架斗殴,赌博淫嬉无所不为,偏偏还不求上进,没一点心思修炼,不然赵明德三年前也不会把进山门的名额给了赵婉儿。
见宗秀没回话,赵书成也不介意,继续说道:“进山之前,我瞧见父亲跟你大伯见了好几次面,争论不休,还拿着一张旧纸在那里指指点点,神情很是紧张,我猜肯定和我们这次进山有关。你要知道,我们这次进山的时间可比以前足足提早了一月有余,要说其中不是另有打算,谁也不信!”
宗秀依旧没多大兴趣,淡淡地说道:“到时候不就清楚了,难道你还担心你父亲害你不成?”
赵书成嘟哝道:“那可说不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三年前老头子就把进山名额给了赵婉儿,谁知道这次又会不会嫌我碍着小贱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或许是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又或者宗秀在场不好说下去,后面便没了声音。
如此清静了一段时间,宗秀已经把篷帐搭好,准备早些睡了,赵书成又说起话来:“阿秀,你喜欢那小贱人吗?我是说,老头子貌似和你大伯说好了,两家联姻,不是小贱人就是赵婉儿,你总得选一个。”
“依我看,你还是选赵婉儿好些,小贱人心肠歹毒,你那堂哥外表正经,心里指不定在盘算什么,让他们两个正好配一对。”
“我可惨了,你们家就一个宗子馨,想选也没得选。那丫头以前不是老跟着你的吗,你说她怎么样?小时候还蛮水灵的,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更漂亮……”
“等我进了山门学成归来,一定让老头子把家主之位传给我,到时候再好好收拾小贱人,你可一定要帮我……我也会帮你当成家主,让你那堂哥滚蛋……”
也许是差点被赵灵萱杀掉受了刺激,也许只是无聊单纯地想找人聊天,赵书成竟然变得絮絮叨叨起来,说着说着原本从未想过上进的内心也开始渴求力量起来。
他想进山门修习高深法术,也开始觉得应该拉拢跟他没多大矛盾的宗秀,好为以后争夺家主之位添些助力。赵书成终于明白,或许在赵明德眼中他的嫡长子身份根本没多大分量,他老头子的行事准则只有一个谁有更强大的力量,谁便更有资格说话。
宗秀已经钻进了蓬帐,赵书成隔着帐布像是在喃喃自语,远处篝火噼啪作响,赵明德三人依旧在商谈,更远处是狭长的洞口,火光照不到那里,黑漆漆一片,也不知宗四躲在哪块石头后面值守。
洞外山风呼啸,穿过树丛哗哗作响,天上惊雷声起,闪电划破夜空,大雨终究是来了。
山里的雨来得份外凶猛,即使身处洞中,依旧能感受到外面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感慨自然之威的同时也不禁庆幸,幸好找到了这一处洞穴,要是露宿野外,如今可是大大不妙。
当然,或是说事有凑巧,怀着这一想法的不止宗秀一行。
“大胆贼子!躲在这里暗箭伤人?”
外面一声清喝传来,却不是宗四的声音,接着便响起了“叮叮”武器相交的声响。听闻动静,赵明德几人拔剑起身,还未窜出,一个身影从洞口倒飞而来摔落在地上,竟是值夜的宗四!
接着一个中年文士闪将进来,见了赵明德几人,停住了身形,冷声道:“贼子过得好生惬意!外面冷风冷雨,你们倒是在里面烤得好火!”听声音正是刚在外面发出清喝的那人。
宗四从地上爬起来,面色微红,嘴角有一抹血丝,不过没受大伤。赵明德几人脸色凝重,要知宗四虽然只是家将,但已是后天巅峰,在世俗中算的上一流好手,没想到躲在洞口暗施偷袭,还被几招打飞进来。看那中年文士气息丝毫不乱,赵明德自负武艺,却觉得换做他来,只怕也无法做得更好。
“乐护卫不要动手,我看他们八成与那些贼子无关,是我们冒失了。”一个悦耳的女声传来,接着人也入了洞中。
闹这么大动静,宗秀早从篷帐中出来,那女子进来,宗秀正好抬眼望去,然后忽然有种错觉,是否他的心也如这洞中篝火般,噼啪扑通作响?
细细弯弯的秀眉下是如秋水般眼眸,挺直的翘鼻,红润的嘴瓣,细嫩的皮肤仿佛上好的美玉雕成,虽做男子装扮,却不减风情,反而平添了几分英姿。
那女子拱手道:“外面雨大,见这处山洞便想进来躲雨,不想发生误会,还望原谅我家护卫冒失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