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再大的权利和力量都是建立在百姓的基础上。说到底默默无闻的平民百姓其实最具有毁天灭地的爆发力。
受灾的百姓大多都已经从避难的京城回到了家乡,关于嫣然的各种流言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已经是许久之后的今天。在京城的日子里,许多人家都得到过嫣然的恩惠,只是当时不知道,此时知道的时候,同时也知道了昔日他们的恩人此时正遭受着流言蜚语的攻击,甚至可能因此身败名裂。原来也就是那么一个弱小的姑娘给他们施粥,为他们提供遮风避雨的地方,抛头露面帮他们筹款,甚至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全,与他们一道对抗鼠疫。这么好的姑娘,非但没有得到朝廷任何嘉奖,还背上了如此不堪的骂名,天理何在?
实诚的老百姓最知道感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不为其它,做人做事,要凭着自己的良心,图的就是心安。
摸着自己的良心,良心告诉他们,此事他们不能坐视不理,否则,不堪为人。有人提议为龚家小姐请命,一呼百应,于是他们请了当地德高望重的老秀才写了折子,字字真挚,句句恳切,联名上书,恳请朝廷为龚家小姐正名。数千名百姓的红手印密密麻麻盖满了数十页纸张,气势恢宏,触目惊心,令人震惊。
龚嫣然的名字再一次在皇上耳边响起,便是在早朝这样特殊的时刻。之前无论是哪个皇子的求婚,皇上都可以置之不理。只是数千万名老百姓的请命,又怎能视若无睹。
龚嫣然的丰功伟绩一道道列清,一件件查实。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日暮时分,宫里宣旨的郑公公携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朝京城龚府方向走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龚嫣然,淑慎性成,勤勉柔顺,自南部水患以来,克勤克俭,鞠躬尽瘁,功不可没。着即册封为嫣和县主,钦此!”
嫣然连声谢恩,诧异的接过圣旨。这份殊荣的到来不在她的意料之中,那么既然来了,除了坦然收下还能怎么办,况且,她觉得自己受之无愧,就当是这些日子的补偿吧。
这样也好,为东云国的千千万万的女子做个榜样,无论是荣华富贵,权力地位,都要靠自己争取。与其仰望别人,不如求助自己。身为女子又如何,同样可以帮助别人,活出自己的一片天。
年过半百的郑公公颁过那么多的圣旨,朝廷战事,加官进爵,满门抄斩,喜获麟儿,各种名头无所不有,可是今天这样的圣旨还真是有生以来的独一份,不是靠攀炎附势,不是靠巧舌如簧,不是靠裙带关系,而是实实在在的在为百姓做事,为百姓谋福利,是千千万万的老百姓连名上书请来的。虽然品级不高,赏赐不多,都是却是货真价实的殊荣,实至名归。老公公不禁笑眯眯的多打量了嫣然几眼,就这么一个娇小的姑娘,却干出了那么多轰动的大事,他一个老太监自愧不如啊!
嫣然获封县主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一般,没一炷香功夫便传遍了京城。成为了京城当日里最火爆的一个话题,谁说女儿不能建功立业?就这么一个足不出户的姑娘,不也挽救了那么多老百姓的性命,不也在为朝廷尽力,为家族争光吗?京城里许多有志气的贵女都受到了激励,从今往后,至少,她们也要高看自己一眼,有什么想法,放手去做。
虽高兴的莫过于龚夫人,一路看着女儿走过来,落水失踪,一度以为女儿已经凶多吉少。大难不死,回来之后的嫣然记忆全失,也好在没有了记忆,否则知道自己青梅竹马的子坤哥哥娶了别人,该会有多么难过。施粥的事情,她不知道,只是鼠疫的时候她就担心害怕,一力劝阻,可女儿就是这么一个有主意的人,再加上楚云天和龚浩然都奋战在一线,也都在帮嫣然说话,国在家在,也便由着几个小辈奔走在最危险的一线。好不容易事情过去,却又要面对那么难听的流言蜚语,她一度以为,女儿这辈子的名声就毁了,大不了,她与女儿相伴,龚家又不是养不起唯一的女儿。
峰回路转,终于雨过天晴。
龚夫人直嚷着要大摆宴席,闻讯而来的龚浩然不置可否,府里难得有喜事,也好久没有那么热闹了,有何不可。
“母亲,不用了吧。下个月我生辰,再一道庆贺可好?”嫣然小心翼翼的提议,这风口浪尖的,太过招摇终归不好。可下个月就不一样了,及笄的时候,谁家姑娘不是大操大办的,到时候也没有人说闲话。
龚夫人想了想,时间太赶,这会下帖子估计已经来不及了,“那也好,今晚我们就在府里摆一桌吧。”
这个,嫣然还真不敢有意见。饭终归是要吃的,不过十多添几道菜罢了。
沉寂了多日的龚府终于扬眉吐气。
多日未见的楚云天楚云儿也出现在了饭桌之上。吃饱喝足的时候,楚云天终于提出了要回家的事情。
其实,早该走了,只不过因为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实在是不放心,楚云天这才自作主张的多留了几日。攘外必先安内,他怎么也得先把楚云儿送回楚庄,才能从长计议。
龚夫人客气的留了留客人,怎么这就走了?下个月嫣然生辰,到不如那个时候再走。
楚云天面色一喜,可转念一想,不行,还是先把云儿送回府吧。顺便得和母亲好好商量商量。姑娘家不都是及笄之后就开始议亲出嫁的吗?这可是头等大事。
抛去之前所有的私人恩怨和成见,今日听说了嫣然被封为县主的消息,并知道嫣然之前为百姓做的一系列事情,楚云儿对嫣然刮目相看。平心而论,如果易地而处,她楚云儿还真是自愧不如。楚云儿倒了杯酒,细声细气的敬了嫣然一杯:“云儿恭喜嫣然姐姐,多谢姐姐这些日子的照顾。”只字不提之前发生的不愉快,也好,嫣然最近记性也不大好,很多事情也记不大清了。
第二日,从一大早登门拜喜的人便络绎不绝。嫣然这个这个正主就没一刻休息过。
“韦府月娘来了。”一身粉裙的碧霞走进了嫣然禀报,之前因为公子的关系,她一直不大喜欢月娘。原本以为是自己小肚子鸡肠,下意识的吃味。可这会公子要成亲的对象听说是王家的宝凤,她却是心服口服。那第一公主再高高在上又怎么样,也只有公子能降得住她。而且那第一公主,坦诚率真,天真可爱,长得似玫瑰花般娇艳动人,也只有那样光彩照人的姑娘才配得上自己家的公子。
碧霞,终归是放下了。公子,一直是她心中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一个少女绮丽的梦。
龚浩然定亲的事情还在议程中,母亲貌似还没腾出手来去金铺子看首饰,那给龚加少奶奶的聘礼岂能寒酸。虽然两家结亲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但是对外头还没有放出风声。想那月娘应该还没得到消息吧,她不只一次两次的在嫣然面前提及龚浩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差捅破最后一张纸了。
“恭喜嫣然喜获县主封号,你怎么瞒着我那么大的事情,做了这么多事情怎么也不叫上我帮忙?”月娘一进门便开口询问,语气里更多的是质问。
嫣然自然是听明白她话里的责备,大概不是因为她没帮上忙,而是有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就没有叫上她,“我瞒了你什么事情?”嫣然装傻。
“你施粥的事情,发药的事情啊。我昨日才知道你竟然一个人做了这么多事情,忙不过来的时候这么没叫我搭把手,我是很乐意的。以前,我们做什么都是一块商量,一块做的,难道你忘了?”月娘想起之前两人的关系,又想到今日两人的冷淡疏离,最重要的是,嫣然大放异彩,而自己依然默默无闻,惨淡无光。聪明人,都应该知道借势。而嫣然,就是她要借的力。
嫣然不禁好笑,大街上施粥也好,发药也好,就连在兰桂坊里跳舞筹款也好,她又不是偷偷摸摸关着门不让人知道,都是大街上光明正大,众所周知的事情,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你若有那个心,又何必让人上门请,有样学样还不会吗?
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安安静静坐在那就想着县主的光环能落在你的头上,还真是痴人说梦。
嫣然干干的笑了两声,“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当时还真没想那么多。再说,我也没有故意要瞒着谁,大街上有人施粥有人发药的时候,难道你不知道吗?”
月娘愣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只是不知道背后做事的人是嫣然。更不知道,今日还可以得此殊荣。她只是想到,如果当时嫣然叫上她了,说不好,今日自己也是一位县主,光耀门楣,扬眉吐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