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番交谈,开诚布公,显然将各方面的情况都考虑得颇周全了。
戏志才道:“这么看来,若说在来的路上攻击我们的那一伙鲜卑人,便是鲜卑大单于和连的人,似乎亦不为过。”
张世平与苏双俱是身体一震,面露惊慌地望向郭斌。
郭斌见了,道:“不必紧张,便是和连亲自来了,我们也要将他打退。”随即,他站起身望着仅仅隔了一条街道人来人往的交易行,道:“因为这里是我们自己的产业,是我们的家园!”
是啊,对于塞外三城的“原著居民”来说,这里确然便是他们的家园。这些当初被俘虏的原黄巾军士兵,目前在中原已然没有了立锥之地。而在塞外三城长则一年,短则几个月的生活,那不甚高大却足够厚实的城墙,配有地龙的温暖的房子,较之在中原大旱之前更加富足的生活,都使得他们将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园。
张世平与苏双迅速抛却商人出身天生的谨慎甚至是胆小,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虽不大,却使人异常放心的青年,心中陡然涌起无限的豪情。
虽然有可能面临鲜卑大单于和连的报复性攻击,可日子还是要过。因此,塞外三城在张世平与苏双的动员之下,却依旧保持着其原有的自由和谐的氛围,郭斌对这种外松内紧的应对措施也很是赞成。无论如何,生意还是要照做,生活还是要继续。
这一日里,安顿下来的郭斌带着戏志才、郭嘉、董杏儿、并关张二人在中心城里闲逛。因为到了塞外,想来在郭斌的眼皮子底下,张让便是派遣了江湖高手,怕也不敢对王允动手,因此王越与王允便也跟着众人一同来到城中,感受着这座特殊城市各民族文化熔炉一般的特殊风味。
自从在阳翟县中初次与郭斌相识,董杏儿的生活便一直紧张而忙碌,极少有时间出门闲逛。当初在京师的时候非得拉着郭斌出去玩,还碰到了唐周,郭斌不得不拼着身受重伤也要强行使用玄龙枪,二人方得脱险。
直到如今,众人终于有时间慢慢地溜达,董杏儿便仿佛一只欢快的蝴蝶,在人群中翩然起舞。一会儿买几个中原的小首饰,一会儿买一件鲜卑人的传统挂饰,一会儿又买几个小零食塞到郭斌嘴里,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郭斌看着欢快的董杏儿,心中不由得颇觉歉意。自己实在是太忙了,被各种事情追着跑,原本想做甩手掌柜的,如今却成了任劳任怨的老仆一般。
走了半天,众人也都累了,郭斌便带着众人进了城中最大的酒楼--醉仙楼。不错,如今的醉仙楼,已然开成了连锁店,阳翟县中所建的最早,而京师洛阳的却是规模最大,因此两处成了醉仙楼的双旗舰。阳翟县中的醉仙楼虽然规模不甚大,却因为临近伏龙山庄,省却了运输费用,英雄血便最为便宜。而塞外三城距离阳翟县太远,英雄血运送过来便加了近一半的运费在里面,因此这城内的英雄血价格便高得离谱。
可是塞外苦寒,高度的美酒对于塞外牧民的吸引力是无与伦比的,因此塞外出现了各种比例兑水的英雄血。依据兑水的比例不同,价格自然也是各异。相比于受到普通牧民追捧的兑水的英雄血,塞外三城中醉仙楼里的纯正英雄血虽然高得离谱,却广受鲜卑贵族的喜爱。尤其是身家豪富的鲜卑各部落的年轻贵族,醉仙楼中虽没有卖笑的中原美女,却俨然已经成了他们彰显身份的销金窟。
郭斌一行人到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们几个人再加上郭大他们,共占了两张桌子。因为是微服出巡,再加上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众人武艺又极高强的,便只带了郭大五人贴身护卫。为了感受一下别样的乐趣,郭斌也嘱咐众人,莫要泄露了身份。
因为距离饭时尚早,二楼上仅有两桌酒客,共十几个人,他们似乎是一起的,隐隐以两个年轻男子为核心。这两个男子,一个人面庞扁平,一脸的络腮胡子,一看便是粗豪憨厚之人,而另一个人则面色黝黑,一张英气勃发的脸上,给人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那个鲜卑人中不甚常见的鹰钩鼻。看他们打扮,显然是鲜卑部落中的贵族。
郭斌注意到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打量郭斌一行,郭斌与那鹰钩鼻的鲜卑贵族四目相对,双方很是礼貌地微微一笑,便各自落座了。
孜然所特有的浓香配合着纯正的塞外羔羊的烧烤刺激着众人的味蕾,英雄血那熟悉的香味更是使人振奋不已,看着张飞那迷醉的眼神,郭斌的心中也是一阵无力,这个张飞堪称文武双全,就是不能沾酒,这一沾酒怕就收不住了。
不过众人今日虽不能敞开了喝,浅尝辄止却也是无妨。看着张飞一小口一小口贪婪地抿着杯中的英雄血,便是关羽都看得忍俊不禁。若不是郭斌有令,每人只能喝两碗,张飞怕是要连酒碗都一同扔到肚子中吧。
众人正吃着,只听“蹬蹬蹬”的上楼声,从楼下上来了十几个人,这些人一个个穿着上等的皮裘,走起路来呼喝连连,趾高气扬,很是威风神气,一看却显然是鲜卑贵族的家奴。只见一个留着上翘的小胡子的男子来到楼上,扫了一眼,便用马鞭指着郭大他们坐的一桌,对跟上来的店小二道:“去,让他们换个地儿吃,这位置我们要了。”
郭斌见那店小二好生为难,可那些家奴显然经常前来,看他们如此威风神气的样子,其身份地位怕是不一般。当下店小二却硬起头皮,道:“客官,这桌客人早便到了,非要人家让位,怕是颇不便宜。要不小的带您去雅间坐坐?”
哪成想,那管家模样的人更不答话,扔给小儿一块金子,道:“我家王子有的是钱,你只管去说。”
那小二还待说话,却见那人双眼一瞪,举起鞭子便要抽下来,只吓得店小二慌忙逃开,来到郭大他们面前,道:“各位客官,实在是对不住了!你们也看到了,便求各位行个方便如何?”随即压低声音道,“这几个人是鲜卑大单于和连的大公子骞曼的人,最是不讲道理。我看各位也是中原来的,便请换个座位如何?”
一旁的张飞正待发作,却被郭斌制止住了,随即对郭大使了个颜色。
郭大会意,点了点头,便让店小二给挪了位子。
那管家模样的人愈发神气,吩咐一众随从侍立两旁,自己则慌忙下楼。过不多时,便点头哈腰地扶了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上来。那少年年纪不大,长相也算得上俊美,却是身体虚胖,面色沉而无光,一副被酒色掏空了的样子,想来便是骞曼了。
只见他毫不客气地坐到靠窗的位子,喘着粗气,拍着桌子道:“速将你们酒楼的招牌菜都上来!英雄血也来几坛!”
跟在他身后的醉仙楼掌柜的忙连声招呼着小二前去置办,自己却来到郭大一桌,歉然道:“多谢客官行了方便,过后小店免费赠送几个小菜,作为赔礼,万请众位不要客气。”
郭大点点头,算是应了,掌柜的方下楼离去。
张飞气呼呼地道:“主公,你看那几个鲜卑人,明明占了郭大他们的位子,却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实在是嚣张。这里可不是鲜卑人的城池,待俺老张去揍他们!”
郭斌喝道:“翼德,休得鲁莽!”随即低声道:“所谓远来是客,他们既千里迢迢地来了,我们身为主人,哪里有跟钱过不去的道理?”
王允听了,一脸愕然。中原士人讲究的是气节,要的就是个面子,像郭斌这样堪称唾面自干的人还是极少见的。不过他向来不是甘于忍气吞声之人,难道因为对方是和连的儿子?
这时,却听那领头的鲜卑贵族大声道:“中原的东西,除了这英雄血,就是这中原美人最是惹人怜爱,扶罗韩,你说是不是?”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最先来的那一桌客人,原来他们竟是相识的。
只见那个面色粗豪憨厚的鲜卑贵族青年一声冷哼,道:“哼!骞曼,没想到你竟追到了这里来。那批货我部中已然收购了,也在交易行中签了合同,定然是不能卖给你的。”
原来那个后来的鲜卑贵族少年,果然便是鲜卑大单于和连的公子。
只听骞曼道:“扶罗韩,你莫要不识抬举,不要说什么合同了,便是这整座城池我也可以在翻手之间将其覆灭了!”
戏志才附在郭斌耳畔,道:“这个扶罗韩,莫不是蒲头单于的二弟?昨日张世平说过的,他似乎今日正在城中。”
郭斌点点头,却没有说话。想来是如此了,能够与大单于的公子说得上话的,在鲜卑部中怕也就是那么几个人罢了。
只听扶罗韩道:“胡吹地好大气,这城池可是汉朝廷中的什么侯爷建的,我鲜卑族中多少人靠着这里与中原的商人们交换中原的货物?若是你真敢胡来,不怕给草原各部生吞活剥了?”
骞曼气得涨红了脸,道:“哼!张世平与苏双不识抬举,竟然不顾父王的招揽,你给我看着,不出半个月,这城池便变成鲜卑王庭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