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丁原的官场资历,肯定比郭斌要高得多,然而其无论是官秩又或者是爵位,较之郭斌却是大有不如了。不过有的时候,也不能完全看官职,许多时候看的还是实际所能掌握的权力。
只要是在要害部门,便是极小的官职也可以制约高官。譬如《人民的名义》中那位吃得一手好炸酱面的赵处长,虽然只是国家某部委某处的处长,却能成为如此巨贪大腐,还不是因为他的手里攥着全国资源审批的重权?
丁原便是这样一位官位不高,却手握重权的人。黄巾之乱爆发后,他以并州刺史统领并州境内官军,于剿灭黄巾军一事,颇有建树。因此愈发得到大将军何进和天子的信重,现在看来,他在并州刺史的位置上坐得稳着呢。
张杨带着郭斌一行人,往并州刺史府行去。待到得刺史府外大街时,只见府门大开,门外站了两列军兵,盔明甲亮,精神饱满,一看便知道是能征惯战的精锐。在府门口,立着一位顶盔掼甲的武将,身量颇高,膀大腰圆,再配上那一身玄甲,更显得威风十足。
张杨一惊,道:“哎呀,丁刺史竟亲自出来迎接了!”
戏志才听了,心中叫了一声好。这个张杨真是会做人,这一声喊,既让主公晓得前面的就是丁原本人,免得主公无意中得罪了人,卖好了主公,又恰巧让丁原听到。这短短的一句话,竟然同时卖好了两方人。
丁原虽然久闻郭斌的大名,此次又这么大的排场迎接他,虽定然是计较了利害得失后的决策,心中却也是惴惴难安。若是郭斌不认识自己,径直骑马过来,那自己的这一番作为,却真的是扇自己耳光了。如今因为张杨的这一声喊,使得郭斌提前知道是自己亲自出府门迎接,若他郭斌真如传闻中那么厉害的话,此时便该下马,全了我丁建阳的面子。官场上,不就是互相给面子嘛!
郭斌听了,心中也是一惊,他没想到以丁原如今的地位,竟然对自己这般客气,忙跳下马来,快步向前行去。其实真要论起来,丁原固然手握重兵,在并州说一不二,可郭斌也不赖啊!官职和爵位就不用说了,两人所分别掌握的实权,也是难分轩辕。
丁原掌管着并州境内的所有官军,身为刺史,又有监察并州官员的权力,因此其官位虽不甚高,并州的一干郡守们却都要给他几分面子。而郭斌是颍川郡的郡守,虽然并不在丁原的管辖之下,却天然有一种对监察官员的敬畏在里头。
不过郭斌却也并非寻常的郡守可比,他这个郡守是自己真刀真枪,实实在在地杀出来的。他在剿灭黄巾之乱时屡立战功,勇猛无畴,名震海内,这是丁原极为欣赏的。再加上郭斌在士林之中声望极高,已经俨然一方名士,与他结交,很是长脸。
若说这些声望都是虚的,那就说说各自的实权。郭斌因为剿灭黄巾贼寇的功劳,得天子御赐尚方斩马剑,斩奸臣,兴汉室,荣宠无匹。更兼其修建南宫的功劳,天子特别将他在黄巾之乱前征召的越骑营拨给他,作为他的护卫亲兵。这越骑营在回援阳翟县的大战中都是立过战功的,称得上是精锐之师,再加上郭斌自己南征北战所带领的自己的七百部曲,这些人经历大小战役无数,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因此,郭斌只在台面上能指挥得动的精锐部队便达到了一千七百人!
不要小瞧这个数字,他丁原掌握着整个并州的官军,虽然号称十万大军,可他手底下真正直接掌控的精锐部队也不过四五千人,其他的多是地方豪强临时征召的部曲武装,关键时刻哪里顶得了大用?
更不要说郭斌救下了近五十万黄巾军的性命,虽然将他们移居塞外筑城,却实实在在是他坚强的支撑力量。因此丁原心里清楚,别看这个郭斌未到加冠的年纪,其手中所能掌控的力量却是极为可怕的。
虽然说这些都远了,可若说近的,阳翟建筑股份有限公司将修筑南宫之事揽了下来,无疑是向天下百姓卖了个大人情,再加上他与各地豪族联合做买卖所结下的善缘,便是并州的豪族,对郭斌那也是没有一句不是的。
更不要说,大将军何进曾经给自己来过书信,较为隐晦地提了提他与郭斌的关系,使得丁原对郭斌又有了更为直观的认识。如今看来,这个新任的颍川太守当真是八面玲珑,如鱼得水啊!因此,丁原得到张杨派人紧急送回来的信儿,便立即做准备,并亲自出府迎接,的确很是给郭斌面子了。
郭斌见了丁原此举,心中自然也很高兴,因为他此次前来拜访丁原,是有更深层次的政治目的的。
他在塞外筑了三座城,虽然天子是同意的,可是并州地处京师洛阳通往塞外的要道,无论是从洛阳往塞外运送丝绸、茶叶等奢侈品,还是贩卖塞外的牛羊马匹和一干工业原料如毛料等进京,并州都是最近的路。因此,郭斌此来拜访丁原,并非全因为何进的面子,他自己乃至整个颍川郡利益集团都有结好并州刺史丁原的需求。
若是能打好了与丁原的关系,剩下的事情便可以交给戏志才去办了,如何结交地方豪族,如何在一个新地方铺开摊子做买卖,阳翟集团都有一整套极为成熟的策略。
待相互走近了,郭斌与丁原好一番寒暄,互道久仰之后将对方一番吹捧,便互相扶持着进入刺史府中。
戏志才在一旁看着,并未插言,心中却暗自盘算开了:“这个张杨,虽然看起来质朴老实,却是极会做人的,比那个吕布要强得多了。看这个架势,定然是他提前派人将主公前来的消息通知了丁原。别小看这个举动,有准备和没有准备完全是两码事,这一下子便让丁原记住了他的好处。”
与丁原进了刺史府中,依次坐定后,郭斌将大将军何进委托自己带给丁原的手书奉上。丁原当时便展开书信,读了起来。
不多久,读罢书信,两人又进行了一番友好亲切的交谈,交谈的内容,自然是颍川郡来往京师与塞外的物资来往并州的问题。郭斌很是恳切地请求丁原,对颍川郡的行商多加照顾,并主动奉上皮甲五百领,以资军用。
这一番作为,丁原虽颇有点摸不着头脑,却是极高兴的接受了。他搞不懂郭斌贵为一郡牧守,却要为郡中的商人做背书,可那五百领皮甲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大一份礼,单凭着五百领皮甲,便可生生为并州增添五百精锐之师。
用后世的新闻体来表述这次会面的话,定然是这样说的:“中平二年,颍川太守郭斌和并州刺史丁原在太原会面,二人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就双方互利共赢的贸易合作问题作出了有益的探索,并对今后的合作方向达成了广泛的共识。”
当然,郭斌在临走的时候,顺带着提了一下吕布的名字,并对他的武艺夸了几句。丁原听了,若有所思,随即命令张杨护送郭斌出城,回祁县王家的庄园。郭斌谢过了丁原的好意,便上马告辞了。双方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王家,更没有一句话提到过王允。
途中,张杨很是感激地对郭斌道:“适才多谢侯爷,您这一句话,比我说十句都管用得紧!”
郭斌知道,他说的是吕布的事儿,遂摆摆手道:“我与奉先兄不打不相识,又与稚叔兄一见如故,举手之劳,又何足挂齿呢?”顿了顿,继续道:“只是奉先兄武艺绝伦,稚叔兄为何不自己向丁刺史举荐呢?”
张杨听了,看了后面骑着马与张飞高谈阔论的吕布一眼,长叹一口气,道:“我何曾没举荐过?只是奉先新进与其结发妻子失散,正是心情郁闷难解之时,我数次想将他安排在自己手下,便是做个副官也算是有了一碗饭吃不是?可他哪里肯听啊?”
郭斌奇道:“哦?究竟是因为何事?奉先兄如此武艺,如何便与结发妻子失散了呢?”
张杨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前年天下大乱,奉先醉心武学,又不事生产,家中的日子便过得很是紧巴巴的,还是靠着一干好友的接济方可勉强度日。后来,为了找点银钱以补贴家用,奉先离家十余日,待他回来时,竟带着十几匹上好的战马!”
戏志才在一旁,听了张杨的话,奇道:“哦?这战马却是从何处得来?”
张杨道:“对啊,当初我也这么问他,他只是不说,让我替他将这十几匹战马换成银钱。后来才知道,这十几匹战马却是他独自一人往南匈奴处抢得的!”
戏志才暗暗吃惊,单枪匹马深入草原,从匈奴人手中硬是抢得了十几匹上好的战马。这本事,便是在阳翟集团之中,怕也只有寥寥几人做得到。若是只论功夫身手,这个吕布倒真是位不可多得的猛将!
这时,听得郭斌问道:“既然得了银钱,奉先兄却又是如何与妻子失散的呢?”
张杨叹口气,道:“事情就是这么巧,便是奉先离家的这十余日,黄巾贼便造反了。吕家庄遭了贼,奉先的原配妻子任红昌也给裹挟着不知道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