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何曼问有无擒杀郭斌的妙策,贾仁苦笑道:“将军,两军对阵,一点耍不得花把势,双方都要凭实力说话。只有将己方的优势最大化,并保证己方少犯错,方是取胜之道。所谓奇谋诡计,都是实力不及时的权宜之计罢了。”
若是郭斌在此,定会对贾仁这一番话拍案叫好。因为郭斌也认为,没有天生就会带兵打仗的人,再高明的将领,都是从零学起的。不管你读过多少兵书,一旦到了战场上,所能起的作用都很是有限。因此,他极为推崇前世曾国藩的用兵之道。
曾国藩有一句很出名的话,叫做“结硬寨,打呆仗”。在郭斌看来,其精髓不过是“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也就是说,要争取战争的胜利,必先做到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寻求机会乘隙破敌,此为用兵作战的基本原则。
所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战争不仅是帝王将相的事情,而是关乎天下万民生死存亡的大事,将领身上所系,关乎士兵的身家性命乃至一个家族的幸福。因此将战争当做棋~牌游戏,不顾士兵生死的做法,非但不会得到帝王的认同,在战争中亦会因士兵不肯听命向前拼杀而无法实现自己的战术目的,这在现实中是极为不合时宜的。
地球上大多数的生物看到自己的同类死亡,便会产生恐惧感。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去菜市场的时候,看到卖鲜肉的市场上挂的都是猪、牛、羊的身体部位不会感到害怕。试想一下,若那些猪头、羊头、牛腿,换成人类的胳膊或者大腿,甚至干脆挂个人头呢?我想正常人类都会感到阴森可怖,再也不敢踏进菜市场半步了吧?
鉴于这种心理,当人在战争中看到自己身边原本活蹦乱跳的同伴,在被敌人箭矢射中后,吐血倒下,变为一具毫无意识的死尸;甚至其身体诸如胳膊或者大腿的某个部位被敌方一刀砍了下来,其内心的恐惧应该是可以想象的。
因此,在战场上,当战损率达到一定的数值后,会引发崩盘式地连锁反应,那便是溃败。而这个战损率,并不是一个太高的数值,一般的战役,战损率不会超过百分之十,便会导致一方的溃败。
所以说,那种计算着人数,想要用人的性命填起来的战争,基本是不存在的。当然,心中怀着伟大理想,愿意为了理想而献出生命的军队不在此列。这也是为什么郭斌非常尊敬那些在抗战中战至最后一兵一卒都不会退却的中国军队,这是真正地战胜了人类心灵深处的恐惧,有理想的精锐之师。而面前的这三万黄巾军,显然不在此列。
对于贾仁的论断,何曼那是极为赞同的。虽然他并不笨,可是最烦的便是动脑子、耍心机,最喜欢的便是真刀真枪地上,就连战斗中亦是最喜欢放肆狂野地猛砸猛攻的战斗方式。因此,听到贾仁所说,战争便是要凭着实力取胜,那是打心底里赞同。本来嘛,他所以带着三万大军来阳翟,便是想要以绝对的实力将郭斌压垮。
当下,他向贾仁道:“军师,我等要如何应对方好?”
贾仁道:“阳翟县城和伏龙山庄之所以不投降,凭借的便是郭斌的援兵;阳翟县的富户豪门之所以深沟高垒,拒不借粮,凭借的也是郭斌的援兵。故,此次阳翟一役,关键便在郭斌一人身上,我们只需要集合大军,将郭斌的大营围困起来,全力进攻。郭斌授首之日,便是阳翟县不攻自破之时。”
何曼一拍大腿,道:“军师一言,道破天机!就是这么干!”
贾仁道:“届时,将郭斌围起来,一旦其陷入危境,阳翟城中大军必然开门营救,届时城中细作一齐发动,何愁郭斌不死,阳翟城不破?”
何曼道:“军师神机妙算,曼不及也!”
而此时的山前大营中,郭斌正与戏志才、郭嘉、荀彧、张飞围在沙盘前商讨敌情。
汉朝并没有成型的沙盘,是郭斌等人依照记忆和印象,命人制作的简易沙盘。虽是因陋就简,粗陋之作,却还是将汉末的一众英杰惊到了。荀彧道:“昔日马伏波聚米为山,指画形式,分析曲折,昭然可晓。光武帝感叹:‘虏在吾目中矣’。主公之沙盘,远超马伏波当年。”
而看多了郭斌不时拿出一两件创新制作的小玩意儿的戏志才、郭嘉,则一脸淡然,不为所动。
昨日,郭斌派遣关羽率领三百特种士兵骑马袭扰黄巾军,将东码头烧毁,既断了黄巾军的粮道,亦切断了黄巾军与颍川总部的联系。因为没了码头,船便不能使用了,而要从陆上派遣信使传递消息,便会遭到关羽率领的特种士兵的截击。故,此时的黄巾军,已然成了信息不通的聋子瞎子,也成了一支孤军。而黄巾军的首领,似乎尚未意识到这一点。
昨日夜中,借着关羽将码头烧毁,黄巾军收缩兵力,紧张防御的时刻,郭斌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距离敌人五里远处立起了一座营寨。这座营寨建设之速,简直令人难以想象。郭斌先命人在事前将制作营寨所需的木料准备好,再将其捆扎成为长约三米的一片一片的寨墙,然后以马车驮运而来,将削尖的一头插入泥土中,再互相连接,便建成了营寨的外墙。因此,一夜之间建立起一座营寨,只是表面看起来的假象而已,功夫都做在前面了。
这种营寨高约一丈多一点,外墙后面还有一道内墙,士兵便是站在内墙上防守,而外墙则仿佛城墙上的女墙了。
内墙是以较短的原木钉在地上,然后在上面铺上木板,使得士兵可以在上面奔走战斗。这样就形成了阶梯式的两层的营寨围墙,使得守军占据地形优势,更加便于防御。
而营寨的位置选择也极为巧妙,这一处是个小山丘,背面便是原始森林密布的大山,营前是一个缓坡,营地左侧便是颍水,既方便取用饮水,又可做为防御的一道天险。而敌人要进攻营地,只能从营地右侧和正面攻击。因为营地处于小山丘顶上,两面皆为缓坡,因此敌军来时便需要仰面攻击,极大地增加了攻击难度。
另外,这处营地距离颍水上的石桥只有四百多米远,以目前弓箭的射程来说,一箭之地约为一百三十步。秦汉以“六尺为步”,一尺约为二十三厘米,一步则为一百三十八厘米,即1.38米。而一百三十步,则约为一百八十米。
郭斌营中普遍装备的英格兰长弓的射程则达到了三百米,因为英格兰长弓多以抛射的战斗方式进行区域的火力覆盖,以沉重的三棱箭头攻击时,即便是在三百米的极限射程,亦可轻易穿透敌人的锁子甲。不过,若要说平射的话,能在两百米外射中敌人,则已经算是极为合格的弓箭手了。
这就是英格兰长弓的优势,射程远,穿透力强。
它可以在240-280码(约合220-260米)距离穿透皮革、衬垫甲及织物,或者侵彻锁子甲。在200码距离上,板甲或鱼鳞甲可以抵挡它的侵彻;而100码以内的正面击中连板甲也抗不住;到了50米的范围,长弓利箭简直可以说是无坚不摧。
在这个数据出来之后,郭斌手下的一众文臣武将惊得目瞪口呆。不容得他们不吃惊,即便是蹶张弩,射程亦只有四百米而已。所谓“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者也”,在蹶张弩的极限射程,其穿透力是极为有限的。而长弓则可用抛射的方式,以长箭落地的加速度洞穿敌人身体。而且蹶张弩的射速较之长弓却是差得远了,上箭时费力得多。
因为在土丘之上,长弓的射程又有了一个小幅度的提升,只要出营门不远,便可勉强够得着石桥,可以对石桥上的敌人进行火力覆盖。因此,石桥亦勉强成为了郭斌所控制的一个重要的战略节点,只是不清楚长弓射程的黄巾军不知道罢了。
众人正商议间,忽有探马来报:“黄巾军大营中突然出来近万人马,往我方大营而来!”
郭斌听了,与扫视了众人一眼,道:“敌军既来,下面就要看我们的了。”
众人齐声应诺,郭斌命令郭大击鼓,聚集军士,其他人则随着郭斌往营门行去。张飞更是两眼放光,应诺声大得仿若巨雷。这几日不是在山中不能出来,就是龟缩在大营中,早把他憋出鸟来了,若非有郭斌压着,他早去黄巾军大营前骂战了,如何会等到这个时候。
众军士来营外列好阵势,驻足看去,只见黄巾军大营中旌旗招展,人头汹涌,大门洞开,大军鱼贯而出。虽然隔得远,因站在高处,众人却都看得分明。直到此时,郭斌再回头时,方看到众人脸上的紧张。
所谓“人马上万,无边无沿”,看着小山丘下滚滚的人流,一个个虽然兵器各异,衣衫褴褛,却统一的头裹黄巾,只看那攒动的人头,便让人不觉瘆得慌。若无法想象这场景,可以观看一下布拉德皮特主演的《僵尸世界大战》,看看其中成千上万的丧尸攻城的景象即可。
此时郭斌看到黄巾军奔涌而来,心中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那部电影中丧尸围城的场景,心中的震撼和恐惧,无可遏制。可是此时,他必须振作起来,需要做点什么。因为这是他首次参与如此大规模的攻防战,他手下的将领和士兵亦是如此,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新兵。紧张、焦虑和恐惧,是任何一个初上战阵的新兵都无法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