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难得在心里爆了一次脏口,可他的心还是安定了下来, 整个人也恢复了冷静。
别人大概已经忘了声名显赫的顾阁老, 有个教书的儿子——正叫顾泽,可他却清楚的很, 因为这正是他亲舅舅的名讳。
虽不知道圣上怎么会心血来潮给自己赐了婚,可现在结果不差,也算是阴差阳错了, 就忙跪地谢恩了。
其他大臣一片茫然, 不知道圣上这是来哪一招?这赐婚就算了,可什么叫顾泽嫡长女?这位是什么人?他的官职爵位呢?总不会把一届白身之女赐婚于新科状元了吧!这又是从哪里新出的套路吗?
其余学子也一样, 本来还有些嫉妒他年纪轻轻就独占鳌头, 可现在莫名其妙就被赐了这么一门婚事, 还真是飞来横祸。
皇帝看着面容冷静的状元郎心里也有些打鼓,明.慧不是说这小子心悦那姑娘吗?看着架势不像啊,莫不是明.慧弄错了?
这么一想他心里也有些慌, 他才跟儿子暖了没多久,想着义忠既然没有把那女孩子带回王府,她年龄也差不多了, 既然儿子不好替孙女谈婚论嫁,那他这个当爷爷的代代劳也挺好, 而且当殿赐婚也算给足了她体面, 这么一来夫家就绝不敢慢待了她,也算了却了义忠一番心事。
而且他想着明.慧之子必然不错,还特地让人查过了, 这孩子人品才学都甚是出众,若是过了会试,那前程也差不了,又心悦那姑娘,等赐了婚怎么着也过不差。
可若是贾瑚不愿意,碍于圣旨迎娶回家,风娶回去不好好待她,那自己不是好心办坏事了吗?以义忠那个拗人性子,就是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自责一生。
因此要不是顾着君无戏言,他当下就想收回旨意。
贾瑚还不知道自己装的太好,差点把媳妇装没了,等接了旨后,他随着学子们一起出了宫。
等回家后,阖府的人都坐在荣禧堂等消息,连几个姑娘也特地过来等着。
等贾瑚贾珠一进门,就见一发帮子人眼巴巴的盯着他两。
两人虽被盯的头皮发麻,可还是先问了各位好,才齐声道:“孩儿不负所托。”
然后绘声绘色的讲了殿试的过程与所得的名次。
旁人还不曾出声,迎春抱着亲哥大腿高兴的问:“哥哥们好厉害,我就说没问题,偏偏大姐姐紧张的不得了,大清早就拉我我们顾庙里上香。”
元春正星星眼的看着两个哥哥,可猝不及防的被迎春在这么多人面前供了出来,脸上也染上了红霞。
贾瑚听了笑着行了个礼,道:“多谢妹妹诚心,怪不得哥哥今日总觉得文思泉涌,如有神助。”
元春知道大哥是在调侃她,一跺脚嚷嚷道:
“大哥怎么能得了好消息就欺负妹妹?”
贾珠见妹妹这般小女儿状,也稀罕了一阵,不过他是亲哥,自然要给妹妹解围。
便笑着说:“这还真说对了,今日大哥可不止得了这一件好消息。”
“噢!还有什么好消息?”元春好奇的问。
“今日圣上殿上赐婚,将顾表妹许配给大哥为妻了。”说完四处张望,想看看大家惊诧的表情。
没想到大伙一听这话可疑的沉默了一阵,只有迎春拍着手笑闹:“噢噢噢!大哥要娶媳妇喽,我大哥要娶媳妇喽!”
贾瑚本来红着耳根傻笑,可猛觉得现场气氛不对,他何等聪明,看一看众人的表现,再想一想皇帝无故赐婚,心里马上就浮现了一个猜想。
可在场的除了几个小丫头就都是长辈,因此他按捺下想问的冲动,又跟大家说起了日后的打算。
等众人都泡了,他才犹犹豫豫的留在了荣禧堂。
顾妩看他这样子好笑,却故意不理他。
贾瑚茶都喝了四五盏,这才期期艾艾的问:“娘……娘是不是知道了?”
顾妩手底下打着算盘对着账,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的说:“知道什么?是你偷偷摸摸给可卿送东西,还是偷偷跑顾府里唱大戏,这一出牡丹亭演的真是精彩,不愧是你爹教出来的好儿子!”
贾瑚一听就觉得头皮发麻,壮着胆子道:“您都知道了?”
顾妩啪的一声放下算盘,才抬头说:“我要是不知道,紧赶慢赶的去宫里求了婚,你舅母早就把你这个登徒子打出来了,哪里还容得你去调.戏表妹。”
贾瑚一听这话一愣,脸瞬间全红透了,那……那自己做的那些事不是全被人看在眼里了?
接着顾不上害羞,心里就是一阵狂喜,既然母亲敢去宫里求赐婚,那可卿是不是也对自己有意?这些天他虽总送东西,也制造了不少机会相见,可可卿自始至终就没松过口。
现在却……比起这事来,丢人……就丢人吧!大不了自己脸皮厚些,装没发生过就好。
可……
“娘,是儿子的错,儿子一心思慕可卿,又怕您因我们表兄妹的关系不同意,这才出比下策,想着先问问可卿的意思,再在金榜题名后好好商议一二。”
他小时候无意中听父母闲聊时听他们谈及镇国公府大房出了一位痴呆儿时,母亲便言到这是数代近亲成婚造成的,因此他知道,就算旁人喜好亲上加亲,父母亲定是不喜的,这才瞒了家里这么长时间。
顾妩听了这话一愣,对啊!她知道可卿与瑚儿没有血缘关系,可在他眼里还真是铁打铁的表兄妹。
怪不得他明知道自己连青楼女子都能接受,也还紧紧的瞒着喜欢可卿的事,原来应在这上头了!
可既然他要娶可卿,她的身世还真的是个问题,等问过她那傲娇义兄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他吧。
因此她定了定神,这才说:
“可卿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自然是个好孩子,还用得着你说?
只她是你自己求的,以后便一心过日子,不许学外头乱七八糟的人做些混账事,尽伤她的心,不然我可不向着你,可卿若是有心,我便再给她找个婆家。”早是她不想再嫁,自己也可以帮她找个容身地。
贾瑚听了松了口气,等消化完她说的话却有些囧囧有神,这是亲娘吗?哪有还没成婚就想着给媳妇找第二春的?
可他深知他娘说到做到,忙表态:“这是自然,我既娶了她,必然会对她好,绝不会给她伤心的机会。”
母子两人谈完心,贾瑚心满意得的回了院,叫下人收拾收拾自己的小私库,以便下聘的时候往里头添一些好东西。
别看他还没有多少私房,这些年他爹他娘生意做的好,没少搜罗来奇珍异宝,他一个没入学的书生,也没甚人情往来,便都存下了,现在正好拿出来用上。
顾妩不知道蠢儿子正在像个急于讨好另一半的傻鸟一样撅着屁股翻宝贝,她正在应付某个在大混蛋。
林绪之正午回府后先去吃了饭,这才在里面眯一会,下午再去上差,谁知道就在里面听了一场大戏,还有自家亲爱的道侣污蔑自己的话。
等儿子走了他才悄无声息的利窜出来,轻声道:“阿妩?什么叫不愧是你爹教出来的好儿子?”
顾妩刚送走儿子,正想着怎么去找义忠亲王好好说说自家与皇帝直接绕开他赐婚的事,就听耳边悠悠响起这么一句话。
猛的被吓了一跳,缓了一下才捂着小心脏嗔他:“你走路没声的,吓死我了。”
林绪之看被吓这么严重,忙摸了摸她头,嘴里还念叨:“摸摸毛,吓不着。”
顾妩被他弄的很无语,这都是哄小孩子的,自己可用不着。
可林绪之却认真极了,按着自己从乡村越来的被惊着的人所采取的手段全数使了一遍,才一把搂住她,把她环抱到自己腿上问:
“我什么时候教瑚儿不学好了?”
顾妩平常心里给他栽锅栽习惯了,这才在今天吓贾瑚的时候习惯性带了一句,没想到点子就这么背,真好被正主抓住了,心里有些不自在。
可她死鸭子嘴硬,一边挣扎一边说:“就是随你,不然他小小年纪怎么就知道撩妹了?”还撩的挺顺。
林绪之被她说的哭笑不得,亲了她一口才说:“呦,合着所有好的都是跟你,不好的全是随我,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
辩了一会心里却有些奇异,他们两居然也跟其他普通夫妻一样,关注起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连孩子哪里好随谁,哪里不好肯定是跟谁学的都要吵个好长时间。
不过……感觉还不错?
可是既然好不容易抓到了把柄,不趁机捞点好处,完全不符合自己的处事原则嘛!
于是虽然答应了解决义忠亲王的事,小黄人还是逼着理亏的某人答应了很多不平等条约,才心满意足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