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林绪之同学搞钱搞的风生水起,那边顾妩相对就平淡了许多。
她的实习单位是s省中级人民法院, 那天刚一下火车, 两人就先带着介绍信去了单位。
看大门的老大爷还挺警惕,一看有人从门口过来了就眼冒精光:“哎, 干什么的?谁让你们两进来的。”
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还颇有几分帝都朝阳区群众的气势。
顾妩见状也没多话,直接把自己的学生证往他前一递:“我是京大那边过来实习的学生。”
老大爷闻言脸上的警惕就下了几分, 不过还是拿过学生证, 细细的验过了。
又看了看林绪之:“那他呢?”
顾妩收了学生证,解释道:“他是我爱人, 陪我过来报道的。”
说完看老大爷脸上还有些狐疑, 就补了一句:“他也是京大的学生, 不过不是法科的。”
这时候大学生的名头还是挺好使的,更别说是京大的了。
而且这年头多的是,实习生实习完直接留在实习单位的。
所以老大爷一听这话, 连林绪之的学生证都没查,就过来把前厅门给开了,还热心的嘱咐:
“这不是歇中午饭吗?局长他们都在食堂吃饭呢, 你们先去接待室等等,就一楼左拐最后一间, 想喝水了就自己倒点, 我先过去看门了。”
顾妩闻言点了点头,拎着行礼拉着林绪之就进了前厅,在一楼尽头找到了所谓的招待室。
说是招待室, 但里头就放着两个长条的板凳,一左一右的对放着,上头隐约还有斑驳的红漆,仿佛是从哪个学校拽过来的。
而唯一的一张课桌就放在长凳中间,上头则放着老大爷说的水壶跟杯子。
顾妩:“……”
好嘛!原来这年头不止大学,连各个单位也都用中学里头的桌凳。
也不知道是直接从那儿搬过来的,还是所有的公用财产都是互通的。
林绪之见状几不可查的蹙了蹙眉,眼珠子一转,就劝她:“他们的招待室都这样,那宿舍的条件肯定更差了,我们干脆在法院后边买套房怎么样?”
他刚才过来的路上就观察过了,中级人民法院在市公安局跟中级人民检察院的中间,拐个弯就是省政府。
所以只要在法院对面买套房子,他跟阿妩就能一起住了。
单位里当然也能住,不过这时候的商品粮几乎家家都住单位房,房源蛮紧张的。
阿妩一个临时过来实习的,要分也分不到什么好去处,再带自家男人过来住那就更不好听了。
与其等以后再被别人说三道四的,还不如直接出去住,自己舒坦不说,干点什么也方便。
顾妩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也没揭穿,只狐疑的问:“s市跟京都不一样,这边的房子可不让私下交易的。”
林绪之听她松了口,心满意足的拉了拉她手:“没事儿!”
不让私下交易,又没说不让自愿转让,这玩意儿里头可操作性大着呢,大不了多走几个程序罢了。
政府管天管地,难道还管别人的房里住了谁?
“那就随你吧!”
有的选,她当然选住在自己家里了。
这时候的单位住房,虽然也有二室一厅、三室二厅的楼房,但大多数还是一家子挤在单位后边的小平房里,就等着单位分套更好的。
自己一个过来实习的,住好房招妒怨,住平房里吧,热闹是热闹了,可鸡毛蒜皮的是非也多。
经了这么多年,又学了法学专业,以至于自己说话办事越发喜欢直来直往了,所以她还真不爱搞这种弯弯套套的邻里关系。
……
见顾妩自己解决了住房问题,负责招待实习生的王局非但没有高兴,还一脸惋惜,一个劲的劝她:
“哎,怎么能出去住呢?单位里最近正好分了一栋新楼过来,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一室一厅,还是二楼靠北朝阳的!”
这么一说,王局越发觉得不能让她出去住:
“不行不行,你还是住单位里吧,那房子听着虽然只有一厅一室,可面积还挺大,又是独门独户的,最适合你们这种新婚的小夫妻住了,搬出去哪能找到这么合心意的房子?”
倒不是他有多热心,主要这会儿离公检法恢复还没几年,法院里还真没有多少专业人才。
而在现在法院里,从书记员到法官,大多都是当时紧急从部队上转业过来的。
组织性纪律性倒是没问题,但对专业知识就知之甚少了。
所以大家只能一边办案子,一边现学现卖,成天的拿着案卷跟新出的法律条文不撒手。
为着能早点掌握了相关技能,大伙儿可没少加班,这辛苦点倒是没什么,可没个正经学过的指导一二,简直事倍功半。
最怕的就是有时候遇到看不懂的,大家只能大眼瞪小眼,囫囵着过,这样下来多耽误事儿。
这好不容易等到初届的法学生毕业了,还来了他们院,大家伙可高兴坏了——第一批大学生里,全国都加上,统共也出了两百个法学生。
而且他们实习的时候还不一定来法院来,因为不止法院,像检察院、公安局、国企……单位,也紧盯着这批法学生呢,就怕一个错眼,人就被抢光了。
更别说京大出来的高材生了,人家就算想去法院实习,大多也是直接冲着高法跟京都中法去的。
他们这样的能来学生,还真是托了开放得早的光了。
而且为了请来这尊大佛过来,院里还特意托人找关系,去上头活动了好久。
原本人来之前他都想好了,这要是能让人彻底留下来,亲儿子他都舍得搭出去,更别说一套单位福利房了。
哎!
眼下她带着这个小白脸子,看来美人计是没啥用了,但人还是要留下来的,哪能就这么让人住出去了!
顾妩:“……”
说好的单位住房不好分呢?看来她错估了后世的京大生,跟现在京大生的待遇。
她隐晦的看了林绪之一眼,见他也一副囧囧走神的样子,只好点了头:“那好吧,不过我一来就住新房是不是不太好?”
按照体制来说,s市中法怎么也要四五十个法官,眼下虽然分了新住房下来,但大家分一分说不定还不够。
这样越过他们直接给了自己,其他人不会有意见吗?
“没事儿,这是大家一起通过的决议。”
要不然他也不敢明着就说这话啊。
……
顾妩以前在医院当实习生的时候,因为一入院就当了主治大夫,还颇受了一番排挤。
所以她还以为这次过来实习,顶多是在档案室帮着整理整理卷宗,正经案子肯定是接触不到了。
可没想到刚一来,一点历练还没有,就被拉到了法官组,紧急跟进了一桩拐卖案。
这案子刚开始是被群众举报到公安局的。
——虽然这时候已经放开了,大家出门也不再要求开具证明信,但群众永远是最好的侦查兵。
所以人贩子伪装的再厉害,还是被附近东溜西逛的老大娘给发现了。
人贩子倒也试图转移过地方,但到没成功,最后还昏迷着被抬进了公安局。
顾妩:“……”
厉害了我的老大娘!
这一举报完,公安局的同志们效率特别,没出半个月就抓到了一个拐卖团伙来。
而顾妩到的时候,法院的同志们正在按着法条量刑呢!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可讨论的,毕竟这时候法律严,又赶上七十年代末严打的尾巴,强奸罪都得判死刑,更别说拐卖了。
所以这次牵扯进拐卖案子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死刑没商量。
这要是别的情况,顾妩说不定还同情一下,帮着争取减减刑啥的。
可人贩子嘛,那当然是死一个少一个了——八十年代的时候,正是拐卖妇女儿童的高峰期,多少家庭都是因为这些垃圾而毁了。
所以对于他们的遭遇,顾妩非但不同情,甚至还有些想放炮。
除了这帮人实在该死,还因为这一帮家伙的落网,直接满足了s省这两年的严打指标。
这样一来,就能让很多罪不至死的犯人留下一条命来。
说起来这时候流氓罪还没废除,所以一旦严打指标下来的时候,往往除了抢劫、强奸犯,就是犯了流氓罪的人上指标了。
这个政策虽然在当时,极大的稳定了社会秩序,但要其他重刑犯就算了。
可犯了“流氓罪”的人,往往只是因为在公共场合不得体。
比如有个青年喝醉酒在路灯旁撒尿,这时候要是被人看见了……没得说,妥妥地流氓罪。
这要是平时里,顶多判个三年五年,可赶上严打时,十几年二十年都有可能。
要是严打指标不够,甚至有可能判死刑。
听着不可思议,但谁让这时候法律严苛,没多少人敢以身试法呢。
作为胆敢当流氓的,当然要当仁不让的顶上去了。
“指标不够流氓凑!”
说的就是这个情况了。
但这要是真流氓还好,要是“假流氓”,还真死得挺冤枉的。
这次人贩子们也算做了好事了,为这帮人留条命,说不定他们也能等到流氓罪废除的那天。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