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宫廷之内,华服的少年愤恨地挥着长刀,刀势凌厉yīn狠,斩在木桩上发出“空空”的回响。每一击都能斩进数寸,力劲极大。
瘦高的将军缓缓走了进来,没有去打扰少年,只是立在一旁静静看着,脸上无悲无喜,冷漠地没有一丝表情。
“为什么!”少年斩了数下,猛然停下来,向着将军大声发问。
“什么?”
“为什么你要在大典上丢尽颜面!这几天来我一直被他们嘲笑!废物就该有个废物的师父!”
将军皱起了眉头,语气冷的像冰:“我做什么与三皇子殿下似乎无关吧?何况我并不觉得丢尽了颜面。相反,我倒觉得殿下口中的‘他们’都是愚昧无知的人物。”
玄不由一滞,却还是不甘心地嘶吼起来:“可是……可是我们是一边的,不是么?”
“关于这,请殿下慎言。”沃夫依旧面无表情,“我不参与你们的争斗,所谓的‘一边’,只是因为我是殿下的刀术老师,‘看着’像是一边的。”
“你还是看不起我!”
“殿下言重了,我不会看不起任何人。其实正相反,三位皇子里我最看重的反而是三殿下你,殿下心中的黑暗正是我最为欣赏的东西。”
“那为什么你把你手下的得力干将都分给了老大老二,却不给我留?”
“看来三殿下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这个势力还不。”沃夫冷漠着头,“这只是策略,我并不亲自参与斗争,但并不代表我没有一丝想法。我会站在胜利者的一边,而现在以我看来,殿下还不是。”
“好了,本来这次来是应陛下之邀前来检验殿下刀法,但是现在看来殿下暂时没有练刀的兴致,也就不打扰殿下了,告辞。”沃夫冷冷着,转身离去。来得快,去得更快。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玄看着沃夫的背影狠狠着,眼中流露出怨毒的神sè,“总有一天,所有人都将跪倒在我的脚下。我会让你们看看,我的势力,不仅仅是‘不’而已啊!”
“三殿下!三殿下!”
呼喊声响起,玄扭头,看着渐渐跑近的大卫,低喝道:“你回来了!他们,怎么?”
“他们……他们……”大卫吞吞吐吐起来。
“!”玄恶狠狠盯着大卫,眼神像是要吃人。
“他们时机未到,请三殿下再耐心等待!”大卫吓得蜘蛛一般趴伏在地上,几乎要哭出来。
“可恨呐!”玄大吼着挥动长刀,狠狠劈进木桩,几乎将木桩劈裂。
“那我就慢慢等着吧。”玄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立刻冷静了下来,趴在地上的大卫却是一个寒颤,慌忙道:“慢慢等!慢慢等!人立刻去找些乐子!马上!”
他几乎是滚着出了门。跟着玄这么久了,他深深知道这种状况下的玄是多么冷酷和残暴,如果跑得慢了,乐子也许就是他自己了。
三殿下真是疯了。他暗暗想着,那种疯却不是通常的神经失常,而是心志道德的扭曲,那已经是不能用“好坏”来评价的程度,那是彻底的崩坏,绝然的变态!
前方似乎有个人,大卫一不留神撞了上去,却像是撞到了一座山,自己反倒狠狠滚了出去。他头晕眼花地站起来,才发现面前的是绝尘,往rì不好的回忆涌了上来,他颤抖着叫了一声,慌忙逃窜开去。
“我有这么可怕吗?”绝尘不由叹了口气,这些贵族子弟单独遇上自己几乎各个都和鹌鹑一样,要是成群结队那就开始耀武扬威了——即使最后结果和单独遇上也没多大差别。真真正正让绝尘体会到“人多力量大”这句话的含义。
大卫他也认识,几乎是玄最忠实的走狗,看他的方向怕也是刚从福宁宫出来,替玄去办事的。不过绝尘对此并不在意,他有着许多事情要做。他的锻造陷入了瓶颈,无法绘画四阶法阵,这是对锻造魔法阵知识积累的考验,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突破,所以他开始一面研究起魔晶矿的结构来。
对于这种类似魔力结晶的矿物,历来从不缺乏研究者,他们都寄望能够人工批量生产,但无一例外地失败了。绝尘研究的方向不同,他从帕尔崔丝的魔纹网络中获得了灵感,所研究的是能靠大地的力量进行充能的魔晶矿石。即使那天只是匆忙一瞥,对那繁复的魔纹网络只是看了个大概,但是只要记住了那几个关键的节,复原整个法阵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早知道当时就该等他们都死了回去把尸体弄回来了。”绝尘叹息着还是抛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那种时候即使夺回尸体最终也是要送还给教廷的。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已经走到了平宁宫里,几步远的地方就是他的锻造屋。但是他却不敢动弹,屋里有一种极为强大和危险的东西在刺激着他的直觉,他习惯xìng地去摸长枪,却摸了个空。他想起来了,今天参加葬礼时长枪放在了屋里。
“出来吧,我感觉到你的气息了!”沉默了一会,他大声喊叫起来,屋里似乎有了动静,他感觉到了被窥探,对方似乎并没有敌意,但是那股危险的气息总是不散去。
“究竟是谁!这里是皇宫,我只要稍微喊一声,上百个卫兵就能把这围起来,到时你就走不了了!”绝尘开始恐吓,却还是不敢靠近。
木门忽然洞开,有一道影子掠了出来,速度极快,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绝尘靠着敏锐的直觉于千钧一发之际闪躲过去,那虚影却在半空中不可思议的转了个方向,接着朝绝尘扑来。
绝尘避无可避,倒在地上,脖子被架上了冰冷的刀刃。
“米奈希尔·绝尘·莱恩?”是一个冷冷的女声。
“是。”
“极银。”
“……缚龙。”绝尘松了口气,他已经知道来人是谁,极银和缚龙是那两柄圣剑的名字。他也想起来了,江城子确实过独眼的弟子“过些rì子”便到,只是这几rì他一心扑在研究上,倒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暗号对完,确认是本人后可以把东西收了吧?冷冰冰的架着不舒服。”
“好。”干净利落的回答,压在身体上的重量和脖子上冰冷的感觉一起撤去。其实那重量也接近于无,绝尘根本无法想象人类能有这么轻。
绝尘从地上爬起,仔细打量着身旁那个娇的少女。容貌要美丽不如是凛冽,肌肤白皙地近乎虚无,一头便于行动的齐耳黑sè短发,甚至也没怎么仔细修理过,怕也是自己胡乱拿匕首割断的。一双眼也是如同绝尘一般的漆黑如墨,冷漠如冰。
而从她的体型和发育程度推断,年龄也不超过十二岁。十二岁便已是老道的杀手,绝尘不由想起自己的十二岁……好吧,他今年也是十二岁。
随后绝尘的目光投注在少女的两把匕首上,古朴、平淡无奇,乍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匕首,但是侧着光仔细看,能够发现匕首上隐藏的魔法sè泽。
“暗纹法。”绝尘想起古书上提过的一种失传的法阵刻画手法,刻画出来的法阵彻底隐藏于兵刃里,不仔细看根本想不到会是魔法武器,着实是yīn人的极品。但绝尘更在意的却是这种技艺早在几千年前就失传了,也就是少女手里的两把匕首,是几千年前的古董。
绝尘的眼神忽然炽热起来,少女jǐng惕地将匕首收起,jǐng告道:“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绝尘讪讪的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风吟恨。”
“其实……我带着你也没用,我也不需要你去杀人什么的。把你买出来也只是你师父的意愿。”绝尘抓了抓脑袋,斟酌着用词,“所以我决定给你zì yóu……你zì yóu啦,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风吟恨却不动,一双眼睛深深看着绝尘。看着那双眼睛,绝尘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不由叹息起来:“是啊,我倒忘了,你是一名杀手,一身所学都是杀人的伎俩。所谓的zì yóu对你根本不存在,最终你还是得依附他人,作为工具而活着。”
“只不过……”绝尘忽然摇了摇头,“跟着我,就要踏上一条极为坎坷的道路。而且我们都不知道道路的尽头有什么在等待着,也许会是死亡……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自我被老师收养,成为一名杀手的那一刻,我所走上的道路远比你能想象的残酷许多。”风吟恨面无表情的回答,“你所谓的残酷和坎坷在我看来,不过如是。”
“你才多大,便有自信历经万般残酷么?”
“你也不过十二岁,怎知残酷滋味?”
绝尘被反驳地哑口无言。
“即使作为一名低贱的杀人者,也有杀手的信义。从你把圣剑递交给组织开始,我这一生只忠于你一人。”风吟恨极为认真的着,“即使你赶我走,在我还活着的rì子里,依旧会徘徊在你身边,保护你周全。”
“不过我只替你杀人,其他什么的,你休想得到!”风吟恨忽然换了一种语气补充道,那神情宛然就是一个生怕自己的玩具被夺走的女孩。
“哈哈哈哈!”绝尘大笑起来,这是毫无伪装、难得的开怀大笑,一直笑到肚子抽筋,笑得风吟恨满头雾水。
“这才对这才对!”绝尘笑出了眼泪,“别介意,我只是在笑我自己。看到你刚才那样子,我才真正感受到背负着这天才的名义究竟失去了多少东西。”
他再次感叹起来:“可惜我却无法选择。”
风吟恨疑惑地看着绝尘,却没有询问。她本不是多话的人,不关自己的话题她从来不会去讨论。
“你若执意要跟我踏上这条残酷的道路,那就来吧。我只是想单纯的活下去,然而这个世道,想要活着,也不容易。”
绝尘抬头望着渐渐昏暗的天空,发出悠长的叹息。
“已经……黄昏时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