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下一步如何是好?要躲在地洞伺机出击吗?”疾驰的马队里,王都护大声的问着身旁的绝尘。
绝尘低头不语,半晌后才抬起头道:“不。对方肯定能推算出我们的大致藏身,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找出来。虽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可对面也不是傻子,必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我们……要……”
王都护等了许久,未见绝尘的下文,不由疑惑不已,扭头去看,只见绝尘紧紧贴在马背上,双目紧闭,牙关紧咬,竟像是忍受着难以名状的痛苦一般。
“主公!”王都护吓得魂不附体,慌忙牵起绝尘的缰绳,停了马,滚身下鞍,扶着绝尘下了地。
“怎么了?怎么了?”迪加纵马过来看望,不由骇然——从绝尘的眼耳口鼻七窍之中,竟流出漆黑如墨的血来,他立刻下了马,俯身一摸绝尘额头,如火一般滚烫。
“这……怎么回事?”
“我亦不知。之前还好好的,我还在问主公关于下一步的计划,忽然间他就这样了!”
“那领主大人过下一步的计划了吗?”
“……没有。”
“这可如何是好?如今正是紧要关头,领主大人又倒了……”
“附近可有名医?”王都护忽然问。
“整个西部都没有名医……一般的赤脚医生又不敢看……”迪加皱眉看着缩成一团的绝尘,连忙低身去揉搓他的手脚,道:“快,先让领主大人的身体放松下来,不然过不了多久就得抽筋了。”
王都护手忙脚乱地搓着绝尘的身体,绝尘慢慢放松下来,忽然眼一睁,抓着王都护的手大叫道:“天壁山脉!天壁山脉!”
完,他往后便倒,彻底昏厥。
王都护和迪加面面相觑,最后王都护迟疑道:“主公的意思是躲进天壁山脉吧……只不过天壁山脉离这尚有一段距离,主公这身子也不知还禁不禁得起颠簸。我的意思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还是接着躲地洞吧。”
“也好,此回烧了他们的粮,想必他们很快就会退兵了,只要在地洞里躲个两三天就好了吧?”
两人商议完毕,王都护抱起绝尘上马,骑兵队再度前进,直奔地洞而去。
dì dū军大营。
沃夫面沉似水,一言不发。沙鲁虽然想笑,却笑不出来——折损了一万银狮骑兵且无功而返固然让他心中暗喜,但随后的那把烈火却烧得他几乎魂飞魄散,等清损失的士卒一汇报,顿时yù哭无泪。
“不到一周的粮草了呀……”沃夫,“也就是我们最多还能在这呆三天,三天之后要不孤注一掷不计损失地打下新都,要不立刻撤退,否则连回到艾林郡的粮草都没了。”
“那就打呗!城里少了这么一支雄兵,实力也损了不少吧?”沙鲁立刻叫道,“打得快的话不定还能赶上清剿围困dì dū的巨龙军队。dì dū可是连发四道求援令了。”
“可是这把火烧得这么猛烈,城上的人必然也看见了。到时他们被逼得急了,来个玉石俱焚……”
“那……那怎么办!”沙鲁顿时急了,沃夫直属的银狮骑兵团速度极快,赶往艾林郡也不过一天多的时间,可他麾下的子弟兵都是步兵,至少也得四五天。
“先派人去艾林郡再求发粮,然后……”沃夫静静凝视着桌上地图,“这次被王爷摆了一道,你不觉得不甘心么?”
沙鲁心想被绝尘摆一道的是你,受损的也都是你的部属,与我何干?不过这会儿倒也不敢招惹他,只得顺着他道:“不甘心。你有办法?”
“我原以为是‘引蛇出洞’,没想到他居然早就算好一切,引蛇出洞成了‘引龙归海’。”沃夫,“一步错步步错,导致现在反被他牵了鼻子走。不过如今我们已知他的目的,只要他敢现身……叫他来得,去不得!”
“要是他打定主意藏着不出来呢?”沙鲁问,“毕竟……他烧了我们的粮,知道我们不久即退。”
“他们真的知道吗?”沃夫笑着反问。
“什么意思?”沙鲁一愣,不明所以。
“他只是了一把火,这把火的最终结果他们并不知晓。只要我们装作粮草尚足,气定神闲地等着,他也就会上当了。”
“喔!那……接着分八路勾引?”
“没用。那一支信号焰火将我布下的罗网拆散了,如今再想布,这口子却不知开向何方。”沃夫着低头仔细看着地图揣摩,“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当时是在这附近截的粮……如今离粮仓走水亦有几个时了,即便现在派人过去搜,也搜不到了吧。”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许他们还在那躲着呢?”
“不可能。”沃夫断然否决,“王爷此人绝不会行此险招,他虽xìng格冲动,行计却稳,连你都知的道理,他哪还会冒险?更何况这附近根本不适合长久藏匿——没水啊。”
“对哦!”沙鲁恍然大悟,“那附近有水源的藏匿在哪?”
沃夫低头在地图上好好搜索了一阵,最后狠狠一指,决然道:“是这了!天壁山脉!”
王都护大步走来,守在绝尘身旁的迪加抬眼看了看,问道:“都安排好了?”
“嗯。”王都护了头,“方圆五里之内,一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们的双眼,若出了事,足够转移主公的了。”
迪加伸手在地上抓了把泥土,干燥地一捏就碎,顺着指缝淅沥沥落下,如同沙子一样。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再问:“那几个地方……有水吗?”
“……总会有办法的。”等了许久,王都护方才回答。
迪加无言以对,昏暗至极的地洞里,虽然相互间看不清表情,却想象得到对方的脸sè有多难看。他们两人当时都被绝尘病倒这一突发状况吓破了胆,如今冷静下来细细思量,似乎天壁山脉确实是最佳选择,至少有足够的水源,而且地处高处,也好监视dì dū大营的动向,不像现在几千号人蹲在昏暗的地洞里闻着马的腥臭,无事可做。
“……外面什么时辰了?”迪加问。
“刚刚进来时天还微亮。”
“你在这看着,我出去走走。”迪加着起身,微微一拍王都护的肩膀,忽然一愣,搓了搓微微湿润的手指,大喜道:“有水了!有水了!快快快!过了时辰就来不及了!”
“哪有水?”王都护正着,迪加伸手扯过他的手,取了手甲,在铠甲上一抹。感受着掌心的湿度,王都护恍然大悟:“露水!此处离海边尚近,空气湿润,如今亦正值深冬初chūn,霜冻已过,万幸!万幸啊!”
罢他对着满地洞的士卒吼道:“快些快些,都脱了铠甲,去外面收集露水。每人至少也要喝饱!”
刚刚还在地上躺尸装死的士卒顿时“轰”的一下都忙起来了,脱衣卸甲,直往外面冲,却被外面冷风一吹,冻得直打哆嗦,好不容易收集了一口水,抖着抖着就剩半口了。还有的士卒嫌等的麻烦,钢制的铠甲上一浮起水雾,立刻伸长了舌头去舔,舔着舔着险些把舌头冻麻。
王都护也脱了铠甲和士卒们一起取水,旁边的士卒嬉笑着捅了捅他,问道:“长官,今晚谁守夜?”
王都护眼一瞥,道:“怎么?想主动守夜了?”
“嘿嘿,这不是守夜的喝水喝的饱嘛!”士卒笑着拍了拍肚皮,“出城之时可没带多少水,这几仗下来口干舌燥,今晚本来都打算渴死算了。多亏长官想出这么个法子!”
“别谢我。”王都护笑着摇头,道:“这,可是主公天命所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