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狗的家在周家伟家的下方,沿着一条平缓的下坡路约走百米便到了。
房子的构造和周家伟家的一样,都是土砖混和着青红砖砌成的,阴暗而潮湿,不同的是,细狗家的四周没有院子,前后都是毗邻的邻居。
门是木门,不过已上锁。
邻居的门倒是开的。
“福叔!你知道 我阿娘和细狗哥到哪去了吗?”周家伟进了邻居的门,只见一个皮肤古铜色的精壮汉子正坐在正堂的桌边大口扒着饭。
“你阿娘她们去到北坡锄草去了。昨了,只猫,你的病这么快就好了?”
“嗯,好了。谢谢福叔关心,我走了!”周家伟道了声谢,飞快地跑远了。
“这个臭小子,中邪后怎么变得这么有礼貌。”精壮汉子看着周家伟跑远的小身影,嘀咕道,“哎,自家老婆不争气,老是生不出一个带把的,要是我也有这样一个儿子就好了。嗯,今天多吃一晚饭,晚上多点力,今晚一定要生个带把的。”
周家伟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谢谢,居然让福叔联想到这么多,更是害得福婶整整嚎叫了一晚。
所谓的北坡,当然是在周家村的北面。
此时正值七月,夏日炎炎,午时的太阳更像一个巨大的火球,烤得树木都垂头丧气。
周家伟光着赤脚,踏着发烫的土路,飞快地朝北坡跑去,隔着老远,就看见一个戴着草帽,年约三十多岁,皮肤黝黑的妇人,正顶着烈日,挥着锄头在坡地中忙着锄草。
“阿娘!”周家伟朝妇人挥了挥手。
“只猫,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跑过来了。”妇人瞧见周家伟的小身影,连忙放下锄头。
周家伟口中的阿娘,指的是细狗的阿妈---陈莉芳。
和林翠荣五大三粗的身材比起来,陈莉芳的身材则要显得瘦小很多,长相也没有林翠荣那么凶恶,看上去很朴实,说话不紧不慢,脸上老是挂着慈爱的笑容。
“阿娘!我来找细狗哥玩!”周家伟跑上前道。
“细狗正在林子里吃饭哩。”陈莉芳指着地边的一块小树林道,又拉着周家伟,摸着他的头,“只猫,鸡吃了没?”
“吃了,阿娘的鸡可好吃,最香啦,中午我吃了两碗饭,阿妈都夸我。阿娘,你看我的小肚皮,吃得又大又圆!”周家伟掀开衣服,露出自己的肚皮。
“哈哈!真的是又大又圆啊!”陈莉芳看着周家伟挺着小肚皮的样子,高兴地笑了起来。
“只猫,等明天阿娘再去捉几只小鸡回来,给你养着,长大了杀给你吃。你说好不好。”
“好!”周家伟重重地点着头,“阿娘!你不去吃饭吗?”
“我要趁天锄完最后一点草,这草啊,就要天热的时候锄,不然死不了。只猫,你去找细狗玩吧。”
“哦。”周家伟紧了紧裤子口袋里的两个鸡腿,“阿娘,那你快点。”
“知道了!”
树林里,细狗正盘坐在一棵小树下,吃着饭。在他旁边坐着一个五岁左右,梳着麻花辫的小女孩,那是细狗的妹妹囝囝。和光着膀子,浑身黝黑的细狗不同,可能因为囝囝是女孩子,上身穿着一件旧花衫,看上去也白净许多。
饭是糙米煮的,菜是些时令菜,绿油油的,不见半点荤。
饭菜虽不好,但兄妹俩却吃得极香,显然是帮阿妈做了一天的事,饿极了。
“细狗哥!囝囝姐!”
“只猫,你怎么跑来了?”
“阿妈要做事,我就跑来了。”周家伟跑到兄妹旁边坐下,从裤口袋里掏出两个纸包,“细狗哥、囝囝姐,你们看,这是什么?”
周家伟打开纸包,顿时一阵鸡香扑面而来。
“鸡~~~!”细狗和囝囝惊讶得正要叫出声,周家伟急忙用手捂住两人的嘴。
“嘘!小声点!”
“嗯,嗯。”兄妹俩急忙点了点头。
“只猫,你从哪里搞来的鸡腿。”细狗小声问道。
“是阿妈让我带来的,鸡太大了,我一个人吃不完,阿妈说天气太热,放久了就坏了,就让我带两个鸡腿过来。”周家伟胡扯道。
“你不吃吗?”细狗疑惑地眨着眼睛。
“我已经吃过了。我吃了鸡胸、鸡屁股、还有鸡肠肠。吃得我肚子都装不下啦。”周家伟又揭开衣服,拍着自己的小肚皮道。
“细狗哥、囝阵姐,这是阿妈让我带给你们的,你们快吃吧,要是让阿娘知道了,她肯定又不肯让你们吃。”
细狗年龄大些,有些明事理,这鸡是阿妈送给只猫吃的,如果自己吃了,阿妈一定会怪自己,虽然是阿婶给自己的,但阿妈肯定不肯要。
细狗在迟疑,旁边的囝囝已流着口水,拿起鸡腿,大口啃了起来。
细狗看着妹妹吃得满嘴流油,再也忍不住那诱人的香味,伸手握着鸡腿,拼命地往嘴里塞。
兄妹俩吃完鸡腿,还舍不得扔掉骨头,又在嘴里舔了半天。
鸡,虽然农村里家家都有,但这求温饱的日子里,谁又舍得杀鸡吃。
鸡蛋可以留着卖钱,贴补家用;公鸡可以打鸣、看家,母鸡还可以孵小鸡。可以说是农家之宝。
兄妹俩吃完肉,又啃完骨头,再用草使劲地抹了抹嘴上的油渍,然后三个小孩你看我,我看你,像得手的小贼一样,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夏日的午后,天气太过炎热,不适合外出务农。
陈莉芳锄完了草,便要回去了;细狗、只猫、囝囝三个小屁孩却精神旺盛,不想回去。
陈莉芳交待了下要注意安全,就任由三个小孩在北坡玩。
农村的小孩都这样,大人们忙于生计,终日劳作,也有没时间和精力管,只能任由他们四处野。
三人在北坡玩了一会,周家伟便觉得无聊了。
虽然外表只是个三岁的小男孩,但体内确确实实是一个活了三十多年的老妖怪。
偶尔玩玩还可以,但真要周家伟和其它小朋友一样,撒尿和泥巴,周家伟是绝对做不来的。
“哎,真无聊啊!”周家伟无聊地躺在草地上,双手抱头,遥望着蓝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
莫名重生成三岁的小孩,可以重活一次,要说周家伟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
但激动过后呢,没有电、没有网、没有手机、没有曾经熟悉的一切,吃饱穿暖之余,周家伟感到无尽的空虚与寂寞。
“只猫!你看,我捉到了一只大知了!”细狗大叫着从树上滑下来,手里攥着一只大拇指大小的知了,一把掐断它的翅膀,递给周家伟。
“给,你最喜欢知了啦,你看这只多大,叫的声音可响亮啦!”
细狗倒没有周家伟那样多的心思,依然拥有着属于孩童应有的快乐。
“知了!知了!”
周家伟接过知了,听着小手心那一声声高亢的叫唤,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疏忽了什么。
晕,自己穿越快二天了,好像居然还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是什么地方?是多少年吧?
周家伟想到这,顾不上手中的知了,一下子坐了起来。
“细狗哥!你知道今年是多少年吗?”
“什么多少年?”
“就是公元多少年?”
“哦,今年是公元一九六三年啊!”
“那我们住的地方叫什么名字?”
“周家村啊!”
“我是说这座岛的名字?”
“南丫岛!”
“南丫岛、1963年!南丫岛、1963年!”周家伟喃喃地念了二遍,眼睛亮了。一把激动地跳了起来,拉着细狗问道:“细狗哥!那你知道周闰发吗?周闰发!周闰发!”
周闰发,南丫岛人,天皇巨星,影帝,演技之神,前世周家伟最喜欢的明星。
细狗听见周闰发这三个字,奇怪地看着周家伟。
“只猫,你是不是病了?”细狗伸出手,摸着周家伟的额头。
“我没病!我好得很!”周家伟一把打开细狗的手,“我要问的是周闰发,周闰发!你知道吗?”
“我就叫周闰发啊!”细狗道,“我的学名叫周闰发,小名叫细狗!你不是知道吗?”
“你就是周闰发?”周家伟看着眼前黑不溜秋的细狗,脑袋“嗡”的一声愣了!
细狗就是周闰发?细狗就是周闰发?
周家伟努力回想起脑海里关于细狗的记忆,却意外发现自己想要什么,脑海里就会浮现什么,就像看电影一样。
不会吧!这算是穿越者的福利吗?
算了,先不管它。
“现在我要知道关于细狗名字的记忆。”周家伟心里对大脑下命令道。
瞬间,关于细狗名字的记忆涌上心头。
“果然,果然!细狗的名字真是周闰发!”周家伟看着脑中的记忆,心中又惊又喜,一时愣住了,“天啊!发哥居然是我的哥哥!有没有搞错!不行!我要冷静,我要冷静!”
周家伟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的心情,快步地来回走动,脸色一会狂喜、一会狂惊;一会红、一会青,看得细狗和囝囝目瞪口呆。
“哥哥!只猫不会又中邪了吧!”囝囝害怕地看着只猫如同川剧变脸一般急速变幻的脸色,紧紧地拉住细狗的手。
细狗也被只猫的变化吓住了。
“不知道,也许吧!”细狗看着喃喃自语,神情激动、疯狂地来回走动的只猫,咽了一口口水道。
“那我们要不要告诉村长,叫村长再把他浸一次粪坑?”囝囝害怕地问道。
“你赽去告诉阿妈,我在这里看着!”细狗拉着囝囝的手,悄悄地退了几步,然后捡起一根树枝,紧紧地握在手里。
“嗯!”囝囝点了点头,转身飞快地朝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