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
有反应!程晋当即再接再厉道:“我有什么不敢的,离庸!你就为了这么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要堕妖入魔,届时你为祸人间,狐族还不是人人喊打!那翁家老的老,小的小,逃难都逃不动,还不如本官替你了结他们,免得他们受众生追杀之苦。”
离庸通红的眼睛几乎都能将程晋洞穿了,黑山见此,立刻拦在他面前:“你这么刺激他,恐怕会适得其反。”
程晋却摇摇头,离庸这妖戒备心强,看似性格不羁,实则对人有很强的距离感,狐族安危是他所知的于离庸而言唯一的一个软肋,不朝软肋上下手,他就是把嘴皮子说破都没有用。
“可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不是吗?都一千多岁的妖了,还只能听些别人的奉承之言吗?”程晋呵笑一声,仇恨拉得足足的,“你还说陶醉是崽崽,我看你才是那只从没长大的狐崽子吧,不就是被人骗吗?骗你的人都不觉得羞耻,你耻辱个屁啊!”
黑山&燕赤霞:……太犀利了。
“你……住口!”
一瞬间,离庸挣脱了黑山加诸在他身上的束缚,裹挟着妖力的拳头直接冲着程晋的胸膛而去,黑山刚要上前,却被程晋抢了先。
这铁憨憨居然要跟入了魔的狐妖对拳?!
燕赤霞的心都提起来了,然而事实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残酷,不仅不残酷,甚至还有些……奇妙。
王赤城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还是人吗?
程晋的拳头有些麻,这还是他头一日跟人对拳有这种新奇的体验,但要他住口?那是不可能的。
他甩了甩拳头,忽然收了脸上的笑意:“离庸,你再不醒来,恐怕就要考虑报狐生第二个恩了。”
怎么说呢,论精准踩雷,程某人从来没输过。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离庸的攻击就停止了。
甚至不仅如此,离庸眼中的红意居然褪去了一些,看得一旁的黑山咋舌不已。然而就在他心里的心放下一些时,天边忽然传来一股强悍的力量,在极短的时间内,这股力量破开屋舍的结界,直冲停滞的离庸而去。
燕赤霞当即反应过来,嘶吼道:“黑山,拦住它!”
黑山其实已经动了,但这是属于离庸的本源力量,它们被禁锢数百年,早已迫不及待回到本体身上,根本不管伤害与否,直接硬接下黑山一击,然后“咻——”地一声,直接冲进了离庸体内。
一时之间,离庸周身红光起,原本浅淡下来的瞳孔瞬间又变成了浓稠的猩红色,他身后八条狐尾迎风招展着,昭示着他此刻力量的不凡。
“八尾狐妖!”
程晋立刻看向王赤城,果见牢笼里的崽种老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残忍又得意的笑容。
黑山捏了捏掌心,倒不是打不过,而是此处地处民居,若他真的放开了打,恐怕会死伤不少普通凡人,他看了一眼程亦安,急声道:“本座先送你们离开。”
程晋当即阻止:“不行,他过来了!”
黑山当即抵挡,冲击力直接毁坏了大半个庭院。
“师爷!”
离庸打得凶,但它的力量到底才回归,怎么可能伤到黑山这样的神兽,只是再这么打下去,恐怕周围的百姓要遭殃了。
王赤城却高兴得拍起了手:“打起来!打起来!”
艹,这老崽种!
这样的离庸,显然是听不进任何好话坏话了,程晋眉头紧皱,在王赤城幸灾乐祸的声音下,他居然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道长,借你的桃木剑一用。”
燕赤霞其实很想自己上,但以他目前的道法来讲,跟入魔的八尾狐战斗,即便是拼上性命用出血祭,也没有任何的胜算,因此他只犹豫了一刹那,就将桃木剑扔了过去。自己则翻出自己的灵石,在狐宅周围布起了阵法。
“没用的,以你的力量,布的阵法不堪他们一击!现在你该明白凡人的弱小了吧,即便修了道那又如何——”
王赤城忽然哑了声,倒不是他不想再继续讽刺,而是这位县官居然再一次刷新了他对凡人的认知。
燕赤霞顺着人的视线看去,只见烟尘纷飞处,他的桃木剑一点灵光直接砍在了离庸狐尾之上。
艹!程大人牛逼!
须知这狐族的力量大多来源于狐尾,其他积聚在内丹,狐尾若是掉落,能削减狐妖不少战力。
程大人是什么时候知道狐族弱点在狐尾的?
道门术法天然克制妖族,程晋虽然不会,但桃木剑乃燕赤霞不离身之物,剑上早沾染了道门正宗的气息,这一下扎扎实实砍在狐尾之上,虽然没有砍断,但也让离庸痛呼出声。
程晋其实并不知道狐尾是狐族的弱点,但他一见有效,本着痛能醒神的原则,在黑山的辅助之下,给每条狐尾都来了个清醒之剑。
好痛。
看着就好痛。
离庸痛得脸色都变了,隐隐还有狐毛浮现在脸上,但眼神中的红意却半分不少。
“没用的,入了魔的妖,就跟耳朵里被塞了棉絮一样,听不到任何话的。”王赤城说完,兀自笑了起来,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程晋并没有丝毫的气馁,既然各来一下不行,那就多打一下。
意识可以闭目塞听,但疼痛却是身体的本能,他就不信当年离庸断尾之痛,没有任何的身体记忆。
太狠了,这力道太狠了,这样的人居然只做个小小县官,太浪费了!太浪费了!王赤城很想爬起来给人洗脑,但他显然有心无力,只能一脸狂热地看向拿着桃木剑的人。
终于,在将整个庭院破坏得几乎面目全非后,离庸终于从后牙槽蹦出了两个字:“王……炳!”
程晋原本要否认,开口却变成了:“是我。”
黑山:……
非常会给自己加戏的程晋立刻道:“离庸,这么久没见,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天真啊。”
“王炳!”
程晋剑指八尾:“看到你成为邪魔,我好开心啊,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呢,还是那只又蠢又好骗的小狐妖。”
燕赤霞已经听楞了:这是什么反向操作?
程晋在赌,他在赌离庸的自尊和个性,王炳当年所作之事对离庸伤害极大,不论是心理还是身体,即便伤口会愈合,但当年的疼痛却也不是假的。
此刻离庸将他错认成王炳,如果是他再次看到往日的仇人,他绝不会给仇人一丝一毫再次嘲讽他的机会。
既然“程亦安的话”毒不醒离庸,那么王炳的话?
此刻,风忽然停了,云也忽然静止了,松涛平静下来,竟也感染了一身红意的离庸。
“你……又想利用我做什么?我不会再被你利用了!”
这显然是还没清醒呢,从离庸眼中的红意可见一斑,但程晋闻言,却高兴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利用?你看看你现在配吗?你已经魔了,人人喊打的魔,只要贫道诛杀了你,贫道便是道门之光!”
道门之光什么,也太草了吧,燕赤霞忍不住心中吐槽,然而此刻的离庸没有基本的判断力,他居然就……信了。
“不!我不是魔!”
程晋冷冷反讽了回去:“不,你是魔!”
“我不是!我不是魔!”
……场面,莫名其妙就欢腾了起来,像极了小学鸡吵架,来来去去就那么两句话。
王赤城看呆了,这都他娘的什么操作?
程晋甚至不知从哪掏出个镜子,让黑鹿鹿用妖力提着怼过去:“你不是吗?可你看看,镜中的魔是谁?”
离庸只觉睡了很长很长一觉,梦里什么都没有,但他却异常地安心,没有纷扰,没有尔虞我诈,没有算计,同样也没有朋友和酒。
天地间,只他一狐。
他清楚地感知到,只要他一直呆在这里,就再没有人可以伤害他。
但有一天,一把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出现了,这声音说的话还难听极了,难听到他的头都在痛,他都让这人不要说了,可偏偏这人听不懂人话,于是他忍不住想出去把人打一顿。
可就在他起身的刹那,一股熟悉的力量安抚住了他。
什么恼人的声音,很快四周又归于寂静。
离庸只觉心再次了平静了下来,安心再度充盈着他整个心脏,这样就很好,外面的人又何须管呢,他这样告诉自己,也渐渐再次有了睡意。
然而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一股蛮横的力量击打在他身上,疼痛将他唤醒,随后一道又一道的疼痛再次袭来。
这是——
是王炳!断尾之痛,他要王炳血债血偿!
离庸再顾不上睡觉,提起力量就冲了出去,对于王炳的仇恨一时之间占据了他所有心神,就在寂静世界被打破的刹那,所有理智……回笼了。
程晋看到离庸眼中的红意如潮水般褪去,而身后张牙舞爪的八尾也没了方才的活力,上面布满斑驳的伤,此刻耷拉在离庸身后。
许久,也传来了离庸相当和善的声音:“程大人,你敢不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程大人当即就怂到了黑鹿鹿身后,八尾灵狐了不起啊,他躲得起。
而就在离庸苏醒的刹那,王赤城发出了癫狂的尖叫:“不!怎么可能!这不该发生的!你是个异类,你根本不是人!”
程晋偏头,将桃木剑抗在肩上,露出了一个十足恶劣的笑容:“王赤城,其实你才是那个异类吧,那个不被人间喜爱的异类。”
“啊——我杀了你!”m.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