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铁尸双臂一收便将那死士拉到近前,抽出一只手臂按住死士头颅,便将腥臭无比的大嘴咬在了死士脖颈上,顿时鲜血直流。
但黑甲铁尸并未吸取血液,而是使劲一扯,死士脖颈处便缺了一块,黑甲铁尸再将死士往外一抛,顿时便引来更多黑甲铁尸,将那名死士在顷刻间撕扯的四分五裂。
这一幕让那些还在拼命厮杀的死士吓得肝胆欲裂,他们既然成为死士,自然能够从容面对死亡。但眼前的一幕,却已超过他们的接受范围,显得匪夷所思,更加恐怖异常。
这一幕在这一众死士心中种下了恐惧的种子,随着种子破土而出,恐惧也开始逐渐蔓延开来。
除了这一众死士,其余人等皆是且战且退,虽有负伤,短时间内却并无大碍。顾醒瞧准机会,一脚踹翻一名正在啃咬死士的黑甲铁尸,一把拽住零陵就往冥尊处奔去。
零陵挥刀猛砍,还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接下来怎么办?”
顾醒一枪荡开眼前挡道的黑甲铁尸,对冥尊等人吼道:“助我一臂之力。”零陵瞬间明白,快步向前为顾醒开道。这些黑甲铁尸虽倒不败,被众人砍翻踹倒在地后又迅速爬起,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
顾醒在众人的奋力砍杀中一路拖枪前行,而那无量城的鸠摩却没有丝毫担心的神色,依旧镇定自若,等待着顾醒的到来。当罗休一肘击退挡在众人身前的最后一具黑甲铁尸,顾醒随即后仰压弯“银蛟”,随着惯性冲天而起。
其余众人立即一拥而上,向着鸠摩冲了过去。可就再将要接近此僚的时候,一具巨大的“怪物”从“江湖”殿中快步奔出,发出惊天怒吼。而那正在厮杀的黑甲铁尸听闻,纷纷浑身战栗,抖个不停。
这突如其来的后手让众人始料未及,刚才在殿内厮杀却没见此僚,正觉纳闷,不料藏在其中,便要对众人来一招“釜底抽薪”。
冥尊武功卓绝,江湖阅历岂是这些人能比,加之曾经有过军旅生涯,立刻呵住众人,切莫轻举妄动。此时众人身后已陷入胶着,从一开始的节节败退到如今的势均力敌,乃是这一众死士最后的悲歌。
若是放弃抵抗,那跟死于当下又有何区别?虽然心中惊惧,对眼前黑甲兵士更是心生胆寒,但唯有拼死一战,才有一线生机。
那一颗颗恐惧的种子被连根拔起,孤啸山庄死士的眼神中,闪动着赴死的决心。
而在石阶之上,鸠摩冷眼望着这一切,他既然来到此处,便没有失败的可能,他将带着无量城的旗帜,迎风于洛阳内宫之巅。
但这种想法在顷刻间土崩瓦解,一出场便震慑住了众人的巨大怪物,身躯开始逐渐扭曲起来,原本凶悍无比的双爪,也开始迅速萎缩。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顾醒等人意外,也让黑袍老者面容阴晴不定。
这怪物本就是临时炮制,用的是无量城来此游历之人的躯体,可这具躯体有个致命的缺陷,那便是佝偻侏儒修炼邪功,若无外力相助,功力折损不说,还有爆体而亡的可能。
彼时鸠摩为了替他续命,不得已出此下策,没想到在城外一战立功,竟是生生逼退了明月楼主纳兰,报了“殷红骷髅”之仇。如此一来,鸠摩便将此僚的弊端抛诸脑后,一心只想着快些结束这一切,却不料在此时出了岔子。
虽是如此,但鸠摩仍旧有补救手
段,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一个木瓶,扯开瓶塞倒出一枚血红丹药,便要作势抛给那依旧快要萎缩成侏儒的怪物。
顾醒瞥见鸠摩有所异动,便对众人吼道:“切莫让他得逞。”冥尊早已先行一步,甩了甩手中铁棍,一棍打在那萎缩成佝偻侏儒模样的怪物头上,让他发出一声痛苦嘶鸣。
而墨野、罗休、白琊、顾醒则缠上了鸠摩,让其无暇分心他顾。剩下零陵、冷万章和风正扬,则反身跃下石阶,趁着一众黑甲铁尸短暂失神的当口,开始了绝地反击。
鸠摩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会败在这佝偻侏儒手上。佝偻侏儒也万万没想到,自己江湖之行的终点,会被无量城弃徒做成“铁尸”。此时恢复了些许神志的佝偻侏儒,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本该早已死去的他,有些不知所措。
冥尊并未就此停手,又一记铁棍打在佝偻侏儒身躯之上,将佝偻侏儒给击飞了出去。鸠摩瞧见佝偻侏儒如此不堪一击,心中咒骂声此起彼伏。但随即灵光一线,接着与众人相搏的机会,开始大步往佝偻侏儒方向奔去。
顾醒等人怎会让他称心如意,直接挡在鸠摩面前,断了他的去路。冥尊也已一个闪身来到佝偻侏儒身边,用铁棍生生插进佝偻侏儒的胸膛,彻底断绝了鸠摩的退路和希望。
此时的鸠摩已是怒不可遏,手中握着那枚丹药双手颤抖,嘴中开始念念有词,就在众人想要一举将其击杀的时候,鸠摩鬼使神差地将那枚丹药丢进了自己嘴中。随即往后跃去,消失在“江湖”殿之中。
鸠摩消失后,场中的黑甲铁尸似乎失去了掌控,慢慢安静了下来,像一具具丢了魂的躯体,漫无目的的游荡。
刑老此时浑身浴血,但却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便朝着场中所剩无几的死士说道:“还不快动手!”那些死士哪敢有丝毫停手,纷纷加快了动作,就连手中的朴刀刀刃卷曲都没有发觉。
而顾醒一众人等守在“江湖”殿门外,等待着鸠摩的再次出现。
这一场生死厮杀终于以孤啸山庄付出几乎全部死士为代价将黑甲兵士全灭,而此时高台之上的两名李姓之人,神情却截然不同。
那鸠占鹊巢的李闫韵双拳擂在高台之上,恶狠狠地骂道:“这群江湖草莽,简直坏我好事。”原本李闫韵的计划是,无量城的外敌能尽可能的消耗掉李存勖埋伏在内宫之中的精锐,这样他便可借此渔翁得利。
可如今,事与愿违,那便只能硬上了。
另一边的李存勖和纳兰两人瞧着高台之下不远处发生的一切,并无半点喜忧。只是李存勖的语调显得有些轻松,略带调侃道:“没想到,这顾府余孽,还有这等头脑,看来着实是留不得啊。”
纳兰却只是淡然一笑,云淡风轻。
李存勖似乎并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只是遥指战局,“纳兰,准备一下,轮到我们来收尾了。”
李存勖说完,便转身往后走去,直至身影消失不见。而纳兰并未立即跟上,而是继续遥望那处战局,眼角有一点忧伤。当他转身之时,顾醒恰好抬头望来,却是瞧见一袭白衣一晃而逝,不知始终。
来不及多想,顾醒对着冥尊说道:“一旦踏足‘江湖’,便生死难料,若是我不幸身死在此,烦请你把我带回孤啸山庄,葬在姑姑坟旁,也算了却最后的心愿。
”
罗休走上前一把按在顾醒肩头,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只是将手中的酒葫芦递了过去,顾醒苦笑着接过,灌了一口,有些自嘲道:“没想到,这么多年,滋味依旧没变,只是少了一人,有些寂寥。”
罗休自然知道顾醒口中所指之人,一把夺过酒葫芦,一脸嫌弃,“喝酒也堵不上你的嘴。”
而那刚才还并肩作战的两人,此时保持了距离,就这么站在“江湖”殿两端,遥遥相望,却无一人想率先开口。
倒是那一副置身事外的风正扬,拈着胡须意味深长地说道:“老夫看尔等都被这乱世所扰,顾小娃娃心怀仇恨,而这白衣女子和那灰袍男子,却是爱而不得。至于剩下几人,各有各的纠葛。只有女娃娃和那傻愣小子,活的自在些。”
风正扬一席话,将众人思绪勾起,又打落,分明说的稀疏平常,却一字一句扎在每个人心上。短暂的沉默后,零陵走了出来对众人说道:“此时不是触景伤怀的时候,还需加把劲,才能高枕无忧。”
待零陵话毕,顾醒和冷姓少年已率先一步冲了进去,顾醒有意擦肩墨野而过,轻轻说了句,“墨师,好久不见。”
墨野微微一愣,伸手揭下了那张面具,许久未用真面目示人的他,眼角已有几根褶皱,填满了沧桑。白琊依旧还是数十年前的白琊,是那一位从孤啸山庄来到洛阳的白琊,她对墨野的心,从未改变。
可墨野此时虽然摘下面具,却依旧沉默不语,他不是不敢面对白琊,而是他们注定没有结果。
白琊缓步向前,欲言又止。冥尊和罗休一前以后走了进去,前者走的极快,并未留意二人,倒是罗休稍有停留,往嘴里灌了口酒,眼神中多了几分欣慰。
当风正扬走到两人身边,老者使劲在肮脏的衣衫上擦了擦,才轻轻拍在墨野肩头,口中呢喃道,“别误了这段风华。”这一句不知是说给墨野,还是讲给白琊,亦或是说给自己听。
墨野点了点头,望着白琊展颜一笑,白琊亦是回望,眼神中多了几分从容和放下。
二人并肩走入“江湖”殿,这处大殿之中并无特别,只是大殿正中有一个蟠龙巨柱,格外引人注目。此时众人皆是围在这根巨柱周围,却无一人胆敢上前查看。
顾醒和冷万章从大殿两端走了回来,皆是摇头苦笑,看来若是要出去,还得在这根蟠龙巨柱上下功夫。
而此时另一处高台之上,李闫韵轻拍了两声,一名亲卫模样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启禀王爷,一切皆已安排妥当。”
李存勖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随即对着那处“江湖”殿朗声笑道:“这座‘天下’尽在我手,这座‘江湖’也将如我囊中。”
可当他这一句话出口后,另一处正在往正英殿赶来的李存勖似有所闻,却是扯了扯嘴角,“那便让李闫韵多玩会,纳兰,你觉得如何?”
“国主如此放心?”纳兰似笑非笑地问道,语气中分明有几分不信和戏谑。
“无妨,尽可一观。”李存勖停住了脚步,来到一处隐蔽之地,此处有石桌一张,石椅数张,正巧可以供几人休息。而且此处还是遥望正英殿,正是看戏的好地方。
纳兰也抖袍落座,他倒想看看,这李存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