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兴乐宫中,一袭黑色玄袍加身的陈锐端坐上首,翻阅手中竹简,眼眸扫视,神情大悦间夹杂些许激动。
竹简是盖聂送来的,名字叫做《韩非子孤愤》,乃是从韩国流入秦国的文章,据说韩王九子韩非所作,最后从盖聂手中传到陈锐的手中。
按照他脑中的记忆,《韩非子》本应该是由后世后人辑集而成的,但身处一个玄幻的世界,这一切都不能以常理渡之。
手持竹简,陈锐并没有想到《韩非子》这么早就出世,也没有想到这篇雄文能给他带来诸多惊喜。
是的,足以用惊喜来形容。
或许是由于身处战国时代,一切典籍并未遭受各种缘故丢失销毁,陈锐阅读了诸子百家各家各派的经典。
如同《商君书》,秦国执政根本,读之若登上雄峻高峰一览群山之小,奔腾在胸中的是劈山开路奔向大道的决战决胜之心。
读《墨子》,若暗夜走近熊熊篝火,使人通身发热,恨不能立即融化为一团烈焰一口利剑,焚烧自己而廓清浊世。
读《孟子》是一种滔滔雄辩,其衰朽的政见使人窝心,其辞章之讲究却使人快意。
读《老子》,是对一种茫无边际的深邃智慧的摸索,可能洞见一片奇异的珍宝,也可能捞起一根无用的稻草;仿佛一尊汪洋中的奇石,有人将它看做万仞高峰,也有人将它看做舒心的靠枕,有人将它看做神兵利器,也有人将它看做清心药石;然则无论你如何揣摩,它的灵魂都笼罩在无边无际的神秘之中,使你生出一种面对智者的庸常与渺小。
儒家,墨家,道家,法家当世四大显学陈锐都读过,用竹简写下的厚厚感悟足可以用一车来装,但是尽管如此,皆是不如读《韩非子》更令他喜悦。
深究原由,并非以上名篇经典不如《韩非子》。
读书本就是一件主观事情,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很正常,陈锐自认为他是个功利之人,《韩非子》中透出的功利主义与各种治国权术之道很符合他的口味,但仅仅是这样并不值得他喜悦,因为他喜悦的是他从中找到一丝摆脱秦国困境的方法。
秦国现在最大的内患是吕不韦,可真的是这样吗?
他不为未然,他知道在秦国有股无形暗流在剧烈涌动,甚至未来秦二世而亡的真正原因呢?
陈锐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想要去验证一下心中的想法。
......
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是为孟秋。孟者,排行之大也,以时令论,便是四季之首月。正月、四月、七月、十月皆为孟月。
七月为孟秋之月,第一个节气便是立秋。阴阳家云:“立秋之日,盛德在金。天地始肃,不可以赢。”也就是说,从七月开始,天地之气转为肃杀(缩),人之言行亦当顺天应时,由饱满伸张转为收缩内敛。
每年立秋,都是咸阳最红火热闹的日子之一。因为这个时间正是秋的时间,也就是君王秋日围猎的时节。
在战国秋是一种礼仪,同样是风俗,也是君王练兵炫耀武力的活动。
《诗经豳风七月》有记:“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载缵武功,言私其雅,献貅于公。”
立秋这日,陈锐并未如往常一样,身着玄衣,此刻他一袭白衣加身,素袍罩体,漆黑的发丝以高山冠束起,银簪束缚,剑眉飞扬,丹凤眼眸甚是凌厉,五官俊朗非凡,翩翩公子如玉,教人一见之便怦然心动。
而在他身下同样是一匹颜值很高,毛发皆白的神骏。
“走吧!”
陈锐喝令四周,率领三千铁甲向秦岭山脉方向进发。
这一趟,只是常规的秋行猎,国政由吕不韦与昌平君商议,时间不会持续太久,所以在陈锐身旁的只有盖聂和中郎将李信。
比起他的装束,盖聂与李信打扮倒是随意。盖聂一身普通青袍加身,手中执剑,目视远方,灵觉精神向四野扩散,方圆数千米区域内的一切无数遁形,安全无忧。而李信身披轻甲,英姿勃发,目光之锐利令人不可逼视。
“王上这并非前往秦岭方向的路途。”李信握着缰绳提醒一句。
“改变方向,寡人欲饱览我大秦风光。”陈锐停顿一下,“顺便前往河洛之地考察一番!”
李信心中略有明悟,河洛乃天下要地,同样是国相吕不韦的封邑。
四天后,陈锐与盖聂,李信等人轻装简行进了洛阳。
李信瞪大双眼,一脸错愕,难以置信道:“这是洛阳?城门怎么比之襄阳还要高上几分?”
“将军,这就是洛阳。”盖聂见陈锐不语,淡淡回了李信一句。
一迈入洛阳,李信等人顿时看呆了眼睛,今日的天气有些凉寒,可无损洛阳的繁荣盛况。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鲫,比之咸阳的热闹有过之而无不及。
论及街道两旁无论商铺民居,均是规制宽宏的大宅院,院落重重,拥有天井厢堂。坊巷内的民居则为瓦顶白墙,单层构筑列成街巷的联排。宅门多作装修讲究的瓦木门担,高墙深院,巷道深长,与热闹的大街迥然有异,宁静祥和。
富户人家的宅院固是极尽华丽巍峨,店铺的装置亦无不竭尽心思智巧,担桶梁架,雕饰精美,或梁枋穿插,斗拱出檐,规法各有不同。
这里无论是商贸之繁盛,亦或是装饰之豪奢都要远超咸阳商市....李信心中暗想,但见前方秦王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只好缓缓跟上。
一行人在洛阳城待了大半天,寻寻觅觅许久,仿佛在观察什么,时至中午,寻到一处外显示不俗的酒楼,步入其中。
酒楼一处僻静角落,视野开阔,周围甲士分散其间,陈锐跪坐旁边,在挥手中,令盖聂,李信同样跪坐与四方案桌边。
“今日我们在洛阳城看了大半天风景人物,可有所得?”陈锐轻抚酒樽,改变了称呼。
李信跪坐陈锐身旁,身子绷紧,样子有些拘谨,虽不理解秦王含义,但说话利落,中气十足,“吕相在先王临死之际,领国政,食邑河洛十万户,七年已过,洛阳之盛远超咸阳,李信觉吕相恐有不臣之心。”
陈锐笑了笑,未作点评,看向了一旁的盖聂。
盖聂凝眉微思,双手轻放在案台上,许久,缓缓道:“不臣之心,盖聂没有看出,可是风物倒转,秦国大有倾覆危机!”
就在这时,盖聂刚刚说完,便听到一声娇呼救命,只见陈锐房间玄关一开,一道婀娜靓丽身影飞身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