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歆低声应着，目送她离开房间，然后小小瘦弱的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在她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白歆屋子里的烛光明灭摇曳，转眼间一对红烛竟然已经燃去大半，抬头下意识看了看天空，高悬的明月周围星星点点，仿佛无数双眼睛，坚定不移地包裹着自己的玉盘。
今夜的月亮，原来这么圆。
明日就要回去了呢。
这次的任务，虽然没有完成，但也不算失败，这样公然将郁瞳带回去，虽然不对外公开她的身份，但也不知会不会被发现。
罢了，不想那么多了，萧秦宋和姜华予的婚礼迫在眉睫，这次如果不加紧时间，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留在冬雷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白歆熄灭了红烛，漆黑的屋子里，白色的蜡烛，很是漂亮。
次日清晨。
出门之前。
郁瞳想要穿上自己静心准备的衣裳，谁知陌昀竟然斜眼看着她，接着淡淡地点评了一句:“陛下，你觉得路途遥远，策马而行灰尘漫天，穿这般美丽的衣裙，不怕有碍行路？”
“这......”白歆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这般哄骗小孩子一般的话语竟然也能将郁瞳唬住，她是该说陌昀高明呢还是郁瞳小丫头好忽悠。
郁瞳一脸为难地看着陌昀，咬了咬下唇，最后挣扎一番，还是选择了听从夫子的建议，将身上漂亮活泼的衣裳换下来，改为轻装扮相。
因为这次前去恭国要秘密进行，不能被其他人发现，所以陌昀特地为她们安排从北门而出。
这是盛京皇宫里最偏僻的一道宫门，鲜少有人会经过，很安全。
按照郁瞳的要求，这次她不带任何人随行，虽然陌昀也为此跟她争论了许久，却是徒劳。
只好依了她。
白歆没有武功，所幸郁瞳一身武艺，也不是唬人的。
可以说，在整个冬雷，能够打得过她的人，除了随时随地都可以联手制敌的御前两大护法，恐怕再无别人了。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两人并没有作过多的纠结。
看似简单和平解决的事，但其实郁瞳不知道，陌昀只不过是假装同意，再暗中悄悄安排影卫对主子进行保护，时刻向他汇报她的行踪和安危。
这一点，一定要瞒着她。
陌昀面无表情地暗暗谋划着。
这样的一个人，即使内心极度生气或者极度开心，脸上都是同一个表情，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又或者，在他的生命里，根本不会有极度开心和生气这种事。
众所周知，他是没有情绪的。
因为此事不可太过声张，所以前来替两人送行的，只有两位护法和陌昀。
他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好了，听得郁瞳一阵不耐烦，尤其是那种夫子上课一般的口吻，让她很无奈。
不想听，却又不能不听。
简直烦死。
追影和轻风想到即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自家小主子，这么一看，联系起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似乎还真生出几分离别的悲凉来。
以往都是她们二人出远门，这次郁瞳，还真有些不舍。
她们每次出去都是为了做任务，然而两人一向高效率，都是不出两三日便会回来，也不知这次郁瞳会出门多久。
瞧这情形，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且不说这次形式复杂且多变，就凭恭国有那个人在，她也不会舍得很快就回来。
磨磨蹭蹭大半个时辰之后，白歆看着追影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睛，只觉得脑子都在发疼，实在看不下去的她一把拉起郁瞳直接上马出了宫门。
将两人骑马出了城，白歆不经意间瞥了郁瞳一眼，这才发现她的眼眶红红的。
后者吓了一跳，立即放慢了骑马的速度，停下来问她怎么了。
郁瞳恍惚了一下，看着白歆一直盯着自己，愣了一下:“你看着我做什么？”
白歆如同见鬼一般看了她一眼，狐疑地道:“如果不是你眼眶那么红，我为何要看你？”
郁瞳呀了一声，随即脸部有些燥热，她伤心落魄的这一面被白歆看见真是丢人至极，以至于在那么一刻，竟然有种想要策马掉头的冲动。
她极力想要掩饰，白歆却已经看出了端倪，并且毫不客气地拆穿她:“是因为方才追影那双泪涟涟的眼睛吧......”
“住口。”郁瞳高声喝止了她，拉起缰绳，纵马狂奔而去。
白歆摇摇头，也快马加鞭追上她。
经过之前萧秦宋的指导和训练，白歆的马术丝毫不亚于她，很快便追了上来，极有技巧的伸手拉着对方的缰绳，迫使马儿停了下来。
郁瞳狠狠地看了她一下。
白歆却面不改色，也不惧怕，反而笑眯眯地道:“陛下，有事情说出来，憋在心里不好。”
郁瞳跟她抢夺缰绳的力气松了松。
白歆心想有戏，眼睛一亮。
她放开手，两人将马儿停在树荫下，稍微停顿之后，在郁瞳的坚持下，终究没有下马休息，不过马儿行走得很慢，与正常行路毫无两样。
郁瞳幽幽地叹了口气，才跟白歆说起轻风和追影的事。
“其实，能够做皇家影卫的人，都是很可怜的。”
这是她的开头。
所谓影卫，就是那些只能活在阴影里，不见天日的人，他们为主子办事，效命于皇室，为了保证安全和保密性，自从他们跨入这个组织的那天起，就必须要断了与所有亲友的联系。
因为要保障王室成员的安全，不得有半点差池。
可是正常人，谁会希望与自己的亲人永世不得相见。
所以影卫，只有两种人。
孤儿，和出生穷苦人家，因为养不起，被父母卖送进来的。
无论是哪一种，光是这个前提，就注定了悲惨的一生。
影卫和死士有异曲同工之处，只不过影卫更惨，因为他们见不得光，只需要永远在暗处保护主人。
哪怕是某天殉职了，他们所效力的主人都不会知道，还有这么个人，为他丧命。
不过，皇家影卫千千万，死了那么一两个，谁又会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