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妃却愣愣地望着他，没有动作，听着皇帝那句“你们是兄弟”，眼神一变，表情木然。
“爱妃？”皇帝见她没动，心里正奇怪，站在她身后的锦儿连忙碰了她一下，示意陛下正喊她。
张妃回过神来，将孩子交给怀康太子，后者迫不及待却又小心翼翼地接过去，这孩子，比他想象中还要软。
“好软，似乎轻轻一捏，就碎了。”
他悠悠的道。
“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你小时候也这样，可淘气，把你母妃累得够呛。”皇帝高兴地笑着。
怀康又抱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将孩子送回给张妃，终于别过脸去，眼神凄凉，令见者伤心，闻者动容。
那孩子的眼睛，真像他。
小皇子长到十五岁的时候，宫中有一件不得不做，春季围猎。
恭过很看重围猎祭祀等事宜，这次围猎，宫内宫外，大臣妃嫔尽数出动，小皇子经过这么多年的调教，也随皇帝一起，参加围猎。
围猎过程中表现出色，获得不少大臣赞誉，以及皇帝赏识。
那时为期半个月的围猎结束即将，竟是小皇子得到的彩头最多，奖赏也最为丰厚，让皇帝看在眼里，乐开了花。
甚至已经有人在传，说未来的皇位继承人，怕是要换人了。
恭国的风向，要变了。
这些闲言碎语被张妃听在耳朵里，也不去理会，她的儿子她自己清楚，的确文武双全，才能过人。
可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只不过是一样儿子可以平平安安，再不济，日后做个亲王便罢，至于那皇位，她不想去争。
“母妃！”眉清目朗的少年掀开帘帐走进来，将今日从父皇那里得来的赏赐拿给她看，脸上笑嘻嘻的。
“皇儿真厉害，你看看你，出了不少汗。”张妃笑着拿出一张手帕，轻轻替他擦着。
“孩儿自己来。”皇子把手帕从母妃手中抽回来，接着道，“对了，父皇和众大臣们在行宫的停子设宴，您要不要去？”
张妃摇摇头:“你知道的，母妃不喜欢这种场合。”
“那孩儿去了，父皇说过，孩儿不能缺席。”皇子起身，放下手帕走了出去。
张妃笑着点头，眼里满满都是爱怜。
“娘娘，夜深了，您别缝了。”锦儿从里面的帐篷里出来，将一盆水放在她眼前，提醒道。
张妃笑笑，手上的动作未停:“从小到大，皇儿最喜欢我做的荷包，我一定要在围猎结束之前给他缝好。”
锦儿走近一看，也不由得赞叹:“娘娘手艺见长啊。”
“死丫头，这么多年还是那样，只会拿我寻开心。”张妃抬头白了她一眼，笑骂。
“奴婢不敢。”锦儿笑嘻嘻的。
又缝了许多针，张妃心里盘算着在围猎结束回宫之前应该能够做完，便放下针线，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锦儿见状，连忙上前伺候着。
张妃用水洗了手，锦儿将水盆端出去倒掉，可是刚拉开门帘，便定定地站住了。
张妃奇怪:“锦儿，怎么了？”
锦儿回头神情诡异地看了她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让开一个位置，从她的身后走进来一人。
看清了来人，张妃心头一窒，却没有说话。
锦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奴婢去外面守着。”
帐篷里只剩下两个人。
怀康慢慢走进来，如今早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他，没有少年时候那种绝美张扬的容颜，却多了几分沉稳干练，依旧充满魅力。
不过如今的小皇子，仔细一看，倒是多了几分他当年的影子。
“皇弟不在吗？”怀康太子四处找寻了一下。
张妃摇头:“去参加陛下的宴会了，太子怎么不去？”
“我不喜欢这些场合，你是知道的。”
张妃眼里闪过一丝异样，怕他发现，迅速低下头。
她当然知道，她和他的相识，也是因为一场宴会。
同样不喜欢热闹和奉承的两个人，因为躲避那些纷乱而偷偷从宴会溜出，却因此结识。
张妃虽然是他父亲的妃子，两人却年纪相仿，少男少女，互生情愫，加上烈酒的作用。
那夜之后，一个珠胎暗结，一个避而不见。
张妃日日借着玉佩睹物思人，可是她等的人，迟迟没有来。
终于等不到的那天，鼓起勇气去找他，却只换来他一句“我们是不可能的”，害她差点失去了孩子，那个和他之间唯一的联系。
后来，她决心忘记他，无论多么在意多么不舍，在被无情洗礼过后，总会放手的。
很多时候，人们苦苦执着和追寻的，不过是一场虚妄。
“你，怪过我吗？”怀康太子的声音轻轻的，仿佛不是他本人发出来的一般。
张妃一愣，怔怔地望着他，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前尘往事，已成云烟，太子迟早是天下之主，到时候整个天下都是你的，又何必执着于这些。”
“天下之主？”怀康太子苦笑，摇头，“你可曾听过最近的传闻？”
张妃猛的抬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怀康太子继续笑:“你说，皇儿做皇帝，和我做皇帝，有什么不同？”
张妃继续沉默，低头不语。
“我看的出来，他很有抱负，如果可以，他会是一个好的帝王”，怀康自嘲一笑，“这点，他比他父亲强多了。”
“太子，请你谨言慎行。”张妃道。
怀康上前两步，蹲下身来，看着她，然后轻轻道:“你看你，我进来这么久都不请我坐坐，还说不恨我。”
张妃看了他一眼，无言以对。
怀康凑近她一些，语气无比温柔:“你还是......和当年一样，以后，便忘了我吧，好好活着，我们的孩子，一定是千古一帝，这是我能送给你们母子最后的礼物。”
张妃皱眉，看着他:“什么意思？”
怀康已经站起身，并不打算解释，对她神秘一笑，转身走出了帐篷。
锦儿随后便进来了，直接走到张妃面前坐下，询问道:“娘娘，这是怎么回事，太子的表情很奇怪。”
张妃怔忡，愣愣摇头。
怀康最后的那番话一直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