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语一出，玄冽不由得微微抬眸，看向她的眼里也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程老爷给他们捐赠粮食，助这三军度过了眼前难关，即是程家小姐，自然要好好招待。
那......更不应该再做这伺候他的活儿。
这梁大夫真是越来越没有眼力见了。
“程姑娘，你还是不要做这些事了，我心里会过意不去，况且，你我孤男寡女，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程微宁正在把布巾放进水里浸湿了，用手搅动几下捞起来，旋转着将水挤出来，哗啦啦的水声一时回荡在屋子间。
她的声音伴随着水声而出:“将军是战场上的大英雄，难不成也会拘泥于这些俗礼？”
玄冽一愣。
她转过身来，走到玄冽的床前，微微一笑，顺手便将手里的布巾放到玄冽额头和脸颊，替他轻轻擦拭。
他一直沉睡不醒，如今醒来了也是无法动弹，面容太过干燥了，人体不能长时间没有水源滋润，这样时常拿干净的布巾润湿了擦拭，有利于身体恢复。
程微宁做得那般理所当然，却没有发现玄冽渐渐僵直的身体。
“再者，玄将军难道不知道，我长青儿女敢爱敢恨，做事情绝不扭扭捏捏，又不如龚国之流，没有那么多讲究，名节，不过也只是身外之物罢了。”
“程小姐”，程微宁擦得正认真，白皙的手腕却突然被一只手捉住，这样被人照顾着，若不是双手还能活动，玄冽几乎要以为自己已经是残废了。
“够了。”他的意思是不必再擦了。
程微宁停下手中的动作，竟是疑惑地去看玄冽，然后......便发现了他脸上那抹可疑的绯红。
心中正奇怪，便听得玄冽道:“小姐既然已经无事了，不如早些回去，莫让家里人担心，我可以让人送你。”
没想到程微宁一脸无所谓，道:“这就不劳将军挂心了。”
玄冽不解地看她。
程微宁眼神有些俏皮，想来他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出口解释道:“我已经托人回去报了平安，家父知道我在军营，很是放心，托我向将军表示感谢。”
玄冽摇摇头:“程老爷客气，是我应该道谢才对。”
不过，既然程老爷已经知道她在这里，为何还不派人将其带回去？
程微宁接下来的话回答了他的疑问:“家父还说，将军带领将士们守城辛苦，而且又是为了我受的伤，我有必要留下照顾将军，以便感激。”
玄冽干笑着，一时无言。
程老爷太客气了。
话说回来，玄冽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看着程微宁，问道:“不知程小姐为何会跑到城外去，还突然出现在两军阵前？你可知，战场上刀剑无眼，那是很危险的事情。”
而且，他不是已经让手下人去贴了告示，命令禁止过，将军交战期间，不允许任何人随意出城，以免落入敌军之手吗？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和顾虑，程微宁吐了吐舌头，一脸无奈道:“此事是我欠考虑了，但实在是事出有因，希望将军不要怪罪。”
玄冽见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忙道:“程小姐误会了，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样太过危险，所以想问清缘由，以免二次再犯。”
程微宁这下算是摸清楚了这位将军的性子，平易近人，却又不输气势。
对敌人绝对不心慈手软，但对自己人，简直好的不止是一点。
程微宁点点头，意思是她知道了。
玄冽继续道:“那你现在可否说一说了，怎么会跑到城外去？”
程微宁应了声是，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原来是程老爷心爱的白鸽不慎被下人放跑了，这白鸽陪了老人家多年，颇有灵性，有时候还懂得人的心思，极受程老爷喜爱。
不过，既然已经飞走，再心疼懊恼也是无济于事，程老爷宅心仁厚，不愿意责罚下人，有人说看到白鸽往城外的树林飞去了，她便想着能不能替父亲找回来。
于是偷偷瞒着家里人，独自一人跑到目击者说的那片城外树林里，不曾想白鸽没找到，还遇到了野兽，被它一路追逐。
幸好她出门之前曾准备了驱赶野兽的药粉，否则当时肯定会葬身虎口。
不过，对于这种比较有灵性的野兽来说，驱赶野兽的药粉有时候也并不是那么好用，她见只能暂时将野兽控制住，并不能完全驱逐。
只好没命地跑，头也不敢回，一直到冲出了树林，没想到外面竟然就是将军交战的战场。
玄冽听着她这惊险刺激的描述，觉得这样的胆识，绝非寻常女子所能有，这程家小姐性子还真是够神勇的，就凭她敢独自一人闯明知道野兽遍布的森林，就半点不输他军中的气魄。
“不对啊，程小姐，为何你能够出城？”玄冽对此还是表示不理解。
程微宁先是微微一愣，继而狡黠地笑道:“玄将军并非柳阳人士，我从小在此长大，这柳阳城我最熟悉，将军有所不知，除了城门，其他的出城方法，可多着呢。”
看着她的模样，玄冽摸了摸鼻子，想来这柳阳城地势特殊，还真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玄冽自嘲一笑。
程微宁继续道:“将军，你就不要推辞了，这次害你受伤，全是我的错。”
她眼眸低垂着，一脸愧疚。
回想起当时玄冽面对敌方将领挑衅时的表现，她被将领挟持，这人还能够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并非因为不将她的生死放在眼里。
而是因为他完全有把握，也有办法阻止将领，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救下。
这样一类，她最后关头咬伤了将领，反倒是打草惊蛇，逼得那将领发起狠来，才会对她肆意出手。
而玄冽为了护她，不可避免地就被伤了。
说起来，是她拖累了玄冽。
身经百战，驰骋疆场多年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从来没有输过的将军，从来没有被敌人伤过一丝一毫的将军。
这次，竟然因为她的愚蠢，就这样一倒就是卧床许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