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此回到家时已经凌晨12点。
老旧的出租屋不到四十平米,墙角潮湿发霉,洗碗池里还堆着不知哪天用过没洗的碗筷。
看着眼前杂乱的一切,萧此忽然觉得无力。
给合租的周旱月打电话,想要勒令对方必须遵守合租规定,但对方显示关机,萧此拖着疲倦的身子,勉强打扫一下才回房间。
凌晨一点,躺倒床上时身体像是散了架,更疲倦的是心。
她每天都如此,周旋于各种客户之间,惦记着合同的提成,捉摸着上司的心思,日复一日,难得最放松的时候就是窝在床上,刷着手机,静待睡意来袭。
可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
她梦到了辛知腾,梦到了两人还是大学的时候,毕业在即,辛知腾圆满规划两人未来时,她忽然提出分手。
五万,安成欢买她一场羞辱大戏。
她不知安成欢和辛知腾有什么过节,但为了钱,她照做了。
雨夜里,她把五万块钱砸到辛知腾脸上,骂他穷,笃定他一辈子没有翻身的机会。
雨水打在他脸上,模糊了他眼底所有情绪,他那时候大概想掐死她,把她狠狠抵在墙上,猩红着眼睛要她解释,可她只是但最终嘲笑,寒门不会出贵子。
她那时候并不知道,安成欢在二楼备了摄像头,进行了直播。
全校人都见证了辛知腾的狼狈,高高在上的冷傲校草,沦为人人瞧不起的穷小子。
毕业之后,她再没有得到辛知腾的消息,也没机会找工作,直接和安成欢结婚。
那真是一场风光大嫁,百万的彩礼,云集的豪车,媒体直播婚礼现场,她一夜成了金凤凰。
她成为所有人都羡慕的人,也成了最贪财恶毒的人。
但凡是认识她的,都要骂她一声不知廉耻,诅咒她被抛弃下地狱。
如今,诅咒成真。
……
凌晨三点,她在床上睁眼醒来,目光麻木空洞。
她时常会这个时间醒,因为安成欢。
富二代都喜欢过夜生活的吧,安成欢便是其中代表,每天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出去喝酒泡妞,但他有一个习惯,就是不论鬼混到多晚都要回家来。
即便是带着自己的情人。
萧此起初还会觉得羞辱,到后来已经习惯两三点醒来,给安成欢和他床伴腾地方。
再后来,她直接搬去小客房,便人便己。
安成欢曾骂她死性,不解风情,于是她努力用善解人意来弥足性情上的缺陷,一再退让,可安成欢并不满意。
于是这样相互折磨的日子持续不到两年,不出意外的离婚。
离婚之后,安成欢也是恨透了她棒槌一样的性格,干脆把她卖到不夜城,说让她磨砺磨砺,两百万的卖身契,填补了当初娶她的彩礼。
多精明的算计。
她在不夜城夜以继日的工作,拼命的卖酒,终于将自己赎身,可百万巨额债务压得她喘不过气。
但她并不恨安成欢,甚至,有些感谢他。
当年若不是他给自己两百万救急,父亲会直接被高利贷带走。
如今父亲和萧晰都安好,不过是债务而已,慢慢偿还就好了。
只是辛知腾……
她翻了个身,睡不着,又平躺回来,木木的望着天花板,头顶吊扇因年头太久已经发黄,空洞的目光转了转,她又注意到发霉的墙角,掉漆的柜子,她以目光一点点描绘乌糟糟的生活,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
小的不到十平米的卧室,连窗帘都薄的透明,阳光遮挡不住,她干脆起床洗漱。
刚刷完牙,防盗门被推开,跟着进来一烂醉如泥的女人,是周旱月。
两人是在不夜城认识的,她还在昼夜颠倒的陪酒,回来时大多是不清醒的。
萧此皱眉,嘴里牙膏泡沫没吐出去就想要骂她两句,可见她披散着头发,一副听不进去的模样,只好把她搀扶进屋,待安置好一切,看着墙角满是呕吐物的衣服,她连多抱怨一句的力气都不再有。
强忍着恶心,把衣服扔进洗衣机,一伸手洗衣液竟是空袋子,她叹息一声,估算晚上也要做饭,熬些醒酒汤,干脆走远走一些,去了两条街外的农贸市场。
大概是太久没和家里联系,刚一出市场,父亲便打电话过来。
她站在市场外,顶着大太阳,却满心欢喜。
“爸……”
“小此啊,你好久没给爸爸打电话了,你过得好不好啊?”手机那头满是关切:“爸爸今天生意好顺利,多卖出去两双鞋呢,还有你弟弟,他又得奖了。”
“真的?那我下次回去可要犒赏他。”
“哎,别乱花钱,最近天气冷了,我再去补一点保暖的鞋垫,到时候你想吃什么,爸爸给你买啊。”
他还以为自己是那个一等他上镇子进货,就欢喜要红头绳的女孩吧。
萧此抿了抿唇,“爸,该我照顾您了,等我攒够了钱,就把您和小晰接过来。”
“说什么傻话,城里物价多贵啊,你放心,我爷俩好着呢。你别老惦记着家里……其实,是爸对不住你。”
“不是您。”
要说这真对不住她们姐弟的,应该是那贪慕虚荣的母亲。
母亲比父亲年轻了十岁,嫁给父亲就是为了稳定的生活,家里一出事,人立刻找不到了。
一消失就是五年多,平时连个电话都没有,一旦出现就是要钱。
提起旧事,父女难免心酸,聊了十几分钟后挂掉电话,萧此攥着手机,像是攥住了父亲的声音温暖一样。
“哎哟,萧主管……”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讥讽,将她拽回无情的现实,萧此回头,发现是宁护花,对方与小姐妹挽着手臂,抬头看了看萧此背后的农贸市场,不禁翘起嘴角。
“早就听说萧主管在贫民区租房,原来是在这啊。”
“你怎么在这。”
“路过啊,萧主管不邀请我去你家坐坐?”
萧此冷脸:“宁护花,主管位置是公平竞争的,你别在这寻思报复,公司有公司的规矩,大不了我们到经理那对峙一番,玉石俱焚!”
宁护花闻言眨了两下眼睛,捂住嘴角莫名失笑:“萧主管好大的官威,我买水总可以吧!”她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又古怪一笑,转身回来拖拽萧此:“一起啊?”
萧此不明其意,直到结账时,她顺手拿了一盒杜蕾斯:“哦,对了,萧此你还不知道吧?老板提升我当主管了。”
“下通知了?”
宁护花不由分说将杜蕾斯塞到萧此手中:“这个啊,就当是给你的空欢喜安慰,下次勾引经理时,可要照顾好自身体啊。”
萧此抿唇,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她眼见宁护花矫揉造作和自己告别,始终一言不发。
手中杜蕾斯被她捏扁,她浑然不觉。
其实大概也能猜到,是谁提拔了她。
宁护花一向和自己过不去,如今官大一级,不知又要怎么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