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高亢带着顾长川已经出现在唐知礼和刘思贤的眼前,刘思贤看见高亢出现吓得不由自主的浑身一震,向后退了一步。
这细小的举动被高亢和唐知礼看在眼里,唐知礼气得真想冲上前去扇刘思贤两个耳光。高亢却又是一阵大笑,对着刘思贤说道:“刘副主任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坐下歇会再说话?哈哈哈哈......”
刘思贤自觉失态,不敢回头去看主子的脸色,此刻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于是用手一指崔志伟说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堂堂上市企业的老总接待市长吃顿饭,竟然要监事会副主席来跟进,你们唬谁呢?”
顾长川忙对着刘思贤摇摇手指头,纠正他道:“刘副主任此言差矣,正因为是上市企业,所以监事会责任重大。前段时间接待费用严重超标,他们又给不出合理解释。所以,不管是接待谁,我都是要跟进的。听刘副主任这话,莫非前段时间的超标是因为......”
顾长川一身土里吧唧的老农打扮,又装傻充愣的暗指唐知礼是费用超标的始作俑者。刘思贤并不认识顾长川,估计此刻大脑已经转不过来了,对着顾长川一通训斥:“你说什么呢,你谁呀,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顾长川听了眉毛一扬,他等的就是这句话。高亢知道有好戏看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笑得刘思贤心里一阵发毛。
只见顾长川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领,又使劲扯了扯沾有油污的外套,还把最上面的一颗风纪扣给扣上。本就有些短小的夹克这下看起来更不合身了,像穿的是个小孩的衣裳,短翘翘的让人忍俊不已。脚上一双老解放的胶鞋又满是泥泞,裤腿的边上估计是走道时也给带上许多泥浆,脏不拉几的。就这一身行头加上顾长川他那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再怎么捯饬也是一个地道的老农形象。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扯吧扯吧几下衣服再扣上风纪扣后,自我感觉一下就好了很多。上前一步先是向唐知礼一个90度的鞠躬,说了声:“唐市长好!”吓了唐知礼一跳,心想这是哪里跳出来的一个活宝?
然后又转向刘思贤微微一颔首,说了声:“刘副~主任好!”对两人的态度高下立现,而且故意把“副”字拉得很长,这次连崔志伟也没忍住,跟着笑出声来。
这等于是一上来就先给了刘思贤结结实实一记耳光,问老子是谁?老子就先让你知道知道老子是谁!
“先自我介绍一下,本人云阳镇党委书记顾长川,也是船舶集团监事会副主席。”
唐知礼想了一下说道:“不对吧,船舶集团是县属企业,开江县之前是市辖县,现在又升级为开江区。监事会副主席怎么会让一个镇党委书记来兼任?”
高亢解释道:“唐市长有所不知,船舶集团重组前还只是个镇属企业,所以自然是由所在辖区的镇党委书记来兼任。至于后来改为县属企业是我调到县里以后的事了,所以这一任监事会副主席依然还是由顾书记在兼任。”
唐知礼点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话语中已没有了多少火药味。唐知礼心中明白,今天冯震不在,这刘思贤又是个脓包。今天的事情又不能拿上桌面来理论,不如暂且忍下一口气。来日方长,自有收拾这帮人的时候。
偏偏刘思贤想在主子面前挣表现,想把面子找回来。想了半天自以为想到一个绝妙主意,冷冷的问顾长川道:“既然这样,那我想问问顾书记,前任市长来视察的时候,贵单位的接待标准和今天是一样的吗?”
顾长川脱口而出的说道:“这怎么能一样?当然不一样!”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了,全都直愣愣的盯着顾长川看,一动不动。
“哦?”刘思贤幸灾乐祸的继续问道:“那顾书记方不方便给我们说说是怎么个不一样呐?”
“这......”顾长川面露难色的说道:“这不太好吧?”
刘思贤更得意了,抢过话来说道:“这有什么不好的,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顾长川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好吧,既然刘副~主任这么坚持,我也有义务保证信息透明和公开化。”
“对啰,顾书记觉悟就是高!”刘思贤笑道。
“上回沈市长来的用餐费用是五万多,差不多平均每桌一万的标准。”
这连唐知礼都觉得惊讶,但并不是惊讶每桌一万,而是惊讶顾长川为何会自曝其短?这其中必有文章,暗叫一声“不好”!
果然,还没等刘思贤从惊愕和狂喜中反应过来,顾长川接着说道:“不过上次是沈市长私人掏腰包付的帐!刘副~主任,我说不太好吧,你非要我说,这......”
唐知礼的脸色难看到极点,鄙夷的瞥了刘思贤一眼,从牙缝里窜出两个字:“蠢货!”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刘思贤吓得面色惨白,冷汗瞬间湿了背,忙跟着追了出去。留下高亢等人在屋内笑成一团,直不起腰来。
唐知礼直接回市里去了,所谓观摩团也悻悻的跟着回市里另行安排其他调研活动。高亢、顾长川、徐明、何斌和崔志伟在鸿福来内齐聚一堂,商量应对之策。
高亢首先说道:“也怪我,唐知礼对我帮李铁军一事耿耿于怀,连累大家了。”
徐明说道:“你这是什么话?如果唐知礼因此就记恨你的话,你以为你不帮李铁军他就不记恨你?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咱们和他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他早晚会视我们为眼中钉。”
何斌等人也跟着附和道:“就是这个道理,你不必自责。再说咱们兄弟岂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人?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能咋滴?”
高亢摇摇头,说道:“话虽如此,可哪有这么简单!现在咱们的日子如履薄冰,处处都得小心谨慎,一不留神就是灭顶之灾呀!”
顾长川说道:“今天这把火已经当面挑起了,断没有怕他的道理。大不了有什么责任老子一肩担了,反正也过了一把手的瘾,没什么好怕的了!”
高亢拍拍顾长川的肩膀说道:“老哥你这份情谊我们大伙儿心领了,可事情没这么简单。他针对的不是你,你担了也是白搭。”
“那就坐着等死?”顾长川不服气的反问道:“你不是跟上边这么多大人物关系都不错,不能让他们出面斡旋一下?你大姨父周知群还是纪诚熙的大秘,何敏跟你关系不也挺铁吗?”
高亢摇摇头说道:“我怎么跟我大姨父说?说我和新市长不登对,叫他让纪诚熙换个人来当市长?就算我真的跟周知群说了这事,他能去跟纪诚熙说?再说这事纪诚熙也拍不了板呀!人家唐知礼背后是整个宋系在支持他,纪诚熙拿他都不一定有办法。何敏是胡系新贵没错,难道人家会为了我而让整个家族和宋系撕破脸?”
“至少从中调停一下,不让你吃亏嘛。”崔志伟说道。
“这就是你们眼窝浅的地方,官场上只有利益交换,哪有人情可言?要胡家向宋家开口,就得那利益出来交换。你当胡家和宋家是你家周围街坊四邻一样,今儿借一袋盐明儿还你一瓶醋。”
“那谭亚林呢,江州市还是他说了算呀?”
“这不是一样的道理吗?书记市长相互制约,市长把书记给扳倒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唐知礼是对我进行政.治.迫.害还是陷害栽赃了?拿出证据来呀,没有一切都是瞎扯。再说我自己的事凭什么要人家去为我拼命?真到了那一天要拼命也是我自己去拼,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想法有毛病。”
“那我们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
“做好该做的事,静观其变。”
何斌想了想问道:“你不是一直说那个四爷很厉害吗,干嘛不问问他有没有办法?”
高亢叹口气说道:“只怕他对此也无能为力,这或许就是我的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躲也躲不开。算啦,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厂里那批订单的原材料和供货商准备得怎样了?”
何斌答道:“首批订单的物资到没有什么问题,都是签约供应商在供货。但厂里的物资供应出了点小问题,现在煤炭价格疯涨,一直给厂里供煤的供货商不给咱供货了,几千人的生产和生活都会出问题。”
高亢不解的问道:“咱一个月才几十吨的需求量,他涨价就涨呗,干嘛不答应他。”
何斌说道:“不是不答应涨价,再出高一点的价格我都愿意,是对方不干了。”
“这就奇怪了,给钱他为什么不供货?”
“他刚拿下了隔壁平梁县火力发电厂的供煤合同,为了保障发电厂的供货,他把所有零散客户的供应全给断了。”
“那就没有别的地方进货啦?”
“现在煤炭这么金贵,小的经销商根本就无煤可卖,大的人家根本就不搭理我们。厂里的煤炭最多还可维持半个月,我已经派人去邻近的鄂北省和西河省这两个产煤大省去找煤去了,已经出去个把礼拜了,估计差不多该回来了。”
“就不能改烧柴油?”
“当初改造的时候就是沿用烧煤的设备,现在改也来不及了呀。再说全套设备也得好几百万,还得让几个车间停工才行,就算咱不心疼钱也等不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