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六年四月二十一日,东都洛阳。
凌晨,侍卫战战兢兢地唤醒了熟睡中的杀人魔王罗士信和混世魔王程咬金两个醉酒中的将军:“罗将军、程将军,殿下紧急军令到。传令的御卫就在前厅等候,请两位大人速去迎接。”
两人手忙脚乱地扔下手中的酒坛子,爬起身来,赶到前厅。那里,明晃晃的一片火光通明,影影绰绰的到处是披甲的士兵。得程咬金心头一突,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高大魁梧的御林铁卫军官快步迎了上来:“是豹骑将军程将军和骁骑将军罗将军吗?”
“正是。”
“十分抱歉,两位将军大人,殿下紧急召见,请立即随我前去。”手持火把的军官说得太快又含糊,睡眼惺忪、宿醉中的程罗二人几乎一个字都听不清楚,问:“你说什么?”
军官再重复了一次。
程咬金轻轻地“哦”了一声,过了一阵,他反应过来,“啊”的一声惊叫:“请稍等,让本将换件衣服。”手忙脚乱地找铠甲换上,罗士信的速度很快,没有一会已经穿戴好了。他一边等程咬金,一边问传令的御林铁卫的军官:“你们通知叔宝了吗?”
“回禀将军,秦将军已经先一步进宫了。”
“是吗?”罗士信看看一片漆黑的夜色,几颗星星在黑暗的夜幕中闪烁着光芒,正是凌晨时分。他心头突然有些不安,如此紧急的深夜召见,绝非好事。而且看街道上那些全副武装,明显加强的戒严,这种感觉说越发的强烈。
程咬金匆匆换好衣服,罗士信上来对他点点头,小声说:“事情有些不太对劲,我们小心点。”
程咬金点头:“我知道。”他们跟着举着火把的御林铁卫士兵一同出了门。
走过漆黑寂静的长街,迎面就是巍峨的皇宫紫微宫。整个皇宫沉睡在一片黑暗中,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火把的光亮映照在巨大的鎏着金龙的大柱上,给整个柱子染上了一片猩红。走近这雄伟的建筑,在那华丽堂皇的圆柱装饰之间,宽阔的走廊中回响着御卫军们沉稳的脚步声,程罗二将仿佛嗅到了一种杀戮和血腥的味道。
两年前,就在这洁白的大理石台阶上,那时还只是辽东军一员小将的两人和秦琼、张勇、陈雷、尉迟恭兄弟、李承义三兄弟、张锦等几十个如今河北军中最勇猛的兄弟们,闯入这里欲将出云公主从宫中带回辽东。结果那次他们带错了人,把南阳公主当成了出云公主。
就在这廊下,他们二十多人被杨广的骁果禁卫军发现。二十多人和杨广宫中大批的禁卫们血拼交手。那一战,可谓是九死一生,一路流血差点全部都陷在了这里再没出去。如果不是最后时刻外面的兄弟们闯入宫中接应,也许如今的河北军中就再也没有他们这批渐渐威名远扬的将领了。
罗士信还清楚的记得,那次他腹部中了一槊,被禁卫围住。就在生死关头,已经冲杀过去了的程咬金又决然返身杀了回来,就当程咬金满身是血的杀到他的身边,一起被围住了之时。罗士信那颗冰冷的心也不禁为之沸腾,那一刻,他热血沸腾、热泪盈眶,心中从此的把程咬金当做了他人生中除秦琼以外最好的兄弟。
程咬金长长地呼吸一声,不知怎么回事,每次到洛阳皇宫来他总感觉到很不舒服,今晚这种感觉尤其明显。
皇宫门口处,两排最精锐的御林铁卫士兵乎持火把肃立,御卫的侍卫长羽林将军陈雷正守候在门边,看到两人的到来,陈雷毫无表情地说:“你们来迟了,殿下在里面等候。”
火把摇动的光亮照在陈雷如同花岗石似的呆板面上,照着他毫无表情的脸。旁边的两行铁卫士兵一手持矛,一手举着火把,脸色冷峻。
罗士信两人瞧瞧他,也没跟他寒暄。今天陈雷这般严肃的样子,让他们心里有了更不好的预感。
联想到陈王当初在河北的世族清洗,程咬金心头一紧,莫非陈王打算在东都也来这么一次,又或者东都有人想搞什么动作?是谁先发难的?不太可能是陈王这边,否则自己不会一无所知,但以如今河北军大败李密的时候,东都也不应该会有人这么蠢吧……
一边胡思乱想着,两个魔王沿着华丽的地毯走向今夜议事的文华殿,他注意到,今天皇宫的守卫比前些日子森严了很多。在皇宫的卫城东隔城到文华殿的长长的路上,到处肃立着手持锋利武器的御林卫士兵在守卫,冷峻、阴森、肃静,只有自己沉重的脚步声在回荡,火光摇曳,阴影幢幢,这种感觉叫人不寒而栗。
一名铁卫为他推开了殿门,数百盏宫灯将整个大殿照得一片通明。在靠近陈王殿下座位的地方,已经有不少人聚在一起。程咬金和罗士信连忙走近,他们已经清楚了,虎贲将军秦琼、特勤司司长张锦等在洛阳的河北将领都已经先到了。就连原本领军在偃师的元帅李靖也一身甲胄的出现在了殿上。
“可知道是什么事情?”顾不得寒暄,程咬家问大家。
众人都是茫然地摇头,目光中流露出不解。
看到他们那也都一头雾水的样子,知道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不明白的,程咬金稍微感到轻松一点了:“大家都一样被蒙在鼓里呢!”
等了不到片刻,接着,冯婠、张出尘、翟娇娇三个女子也先后急匆匆地过来了,众人都问:“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没有人可以回答,空气中荡漾着不安。
“殿下到!”站在门边的御林铜甲卫士扬开了嗓子清朗地喊了一声,所有人立即低头行礼。陈克复出现在门口,披一身玄色的绒披风,身影萧瑟,眉目间纠结着。不知为什么,此时本应当在河南太原的长孙顺德却出现在了这里,他一身铠甲,满身疲惫,似刚刚赶到洛阳。
“不必多礼!”陈克复清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倦,随即严厉起来了:“根据最新情报,我们遇到麻烦了,一个很大的麻烦!”他冷冰冰地说,然后缓慢地从这张脸看到那张脸,扫过了殿中诸将。
空气一瞬间凝结成。
过了好久,没有人先出声,每个人感到了陈克复语气中的怒气,这是一种少有的怒气外露。以往陈克复哪怕心中不高兴,也很少会把表情露在外面。
冯婠起身向陈克复深深地一鞠躬:“殿下,不知您所说的大麻烦是指何事?”
“河东!河东的局势出现了大变化,梁师都、刘武周、郭子和、张长逊四人暗中已经结盟,他们背叛了我们!”陈克复一掌拍在几子上:“数日前,梁师都、刘武周、张长逊、郭子和四人暗中结盟,突然翻脸。他们奇袭了王仁恭元帅的征东行军大营!幸好王元帅对他们早有防备,虽然被袭,但守住了大营。关健雁门尧君素站在了我们这边,王元帅得以退守雁门。”坚固的青玉案瞬刻间被陈克复一掌粉碎,细小的玉碎片散了一地。众人暗暗心惊,没有想到陈王含怒出手,一掌居然有如此之威。
“太原、上党二城如何?”李靖面色沉重,梁师都等人选在此时翻脸,让李靖也有些意外。虽然明知当初刘武周等人上表归附不过是借河北之势,并非真心归降。但大家却没有想到,这些地方豪强居然能这么快的就达成联盟,甚至选在这么一个合适的时机动手。
陈克复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幸好之前王元帅已经书到本王的命令,他已经抢在这四家叛逆攻打太原和上党之前,将原先我们潜伏在河东的两万兵马都调入了太原上党二郡。如今王元帅坐镇太原,无忌坐镇雁门,尉迟敬德兄弟已经赶到上党坐镇。雁门、太原、上党三郡目前已经连成一片,背依太行山,牢牢掌握在我们的手中。但是定襄、马邑、楼烦、离石、龙泉、临汾、西河河东中、北部七郡已经都落入到了那四家之手。”
王家握有河东西南部五郡,眼下刘武周等人又占去七郡,河北军虽然成功的用阴谋除掉了李家,并且如今占据了河东重镇太原与上党。可是再加上雁门,河北军在河东十五郡之中只占了三郡。河东的三方势力之中,反而一下子居于最弱势一方。
冯婠也有些惊讶于河东局势的如此变局,对于之前河北军利用河东地方豪强以对付李家,让河东陷于混乱之中,以待河北军能抽出身来。那计划是好计划,可谁也没有想到,李家虽然败了,但河东和陇上的四方豪强并没有互相争斗,反而在眼下陈克复刚打赢了中原之战,正要全面进占中原,准备登基称帝之时,突然让人不能相信的联起手来,选在这样的时机对河北军发难。
看着恼怒的陈克复,冯婠倒也明白了他刚才的愤怒。按照陈克复的计划,他正准备着在洛阳,举行杨杲的禅位、他的登基大典。如今河东局势一乱,他的计划也跟着乱了,如何不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