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扫**,虎视何雄哉?”
军中之鼓,有神气。击之,可震敌心神,壮我勇气。
雄雄征战鼓一遍遍的响起,紧凑激烈,刚猛高昂,气势排山倒海。犹战马之嘶鸣,刀枪之撞击。战鼓之声鼓舞士气,越发激起前线将士之浴血奋战决心。
一支支的火把已经燃起,唐军举火夜战。
鼓手们均在呼呼北风之中精赤着上身,庄严肃穆,威风凛凛。李世民独臂主鼓主打,上百士卒副鼓助敲,一旁还有长角、铙等伴奏。
在主鼓背后一面“唐”字大旗高高擎起,上百面大唐军旗随阵摆开。
一百多面战鼓摆成了一个七星大阵,一个个经验丰富的鼓手,各自拼命的展现着自己的鼓技。追星棰、揽月棰、冲天棰、撼地棰等技法纷纷擂出。旗手鼓手,英姿飒爽,旌旗猎猎,威风八面,更添几分激昂。
鼓槌翻飞,铿锵有力。紧凑激烈,刚猛高亢。“追星捶”英勇无比,“揽月捶”势不可挡,“冲天捶”气贯长虹,“撼地锤”威震八方,“跃马扬鞭”勇往直前,“双锤齐冲天”惊世骇俗,马踏匈奴、回首望北斗、还我河山,十几种打法变化之无穷。鼓声响彻,撼地动天。汹涌澎湃,排山倒海。有虎啸山林之感,大兵压境之势,黑云摧城之威。
柴绍纵马策立城前,挥槊大吼,“秦国公亲自擂鼓助阵,破阵之乐声势震天,破此城就在今夜,弟兄们,杀啊!”
鼓声中,唐军大声呐喊,前赴后继,一个倒下,更多的士卒悍不畏死的又冲了上前。
“疯了,疯了,反骨贼疯了,这些贼军全疯了。”城上江汉军一名校尉一刀斩下一名跳上城头的唐军首级,可自己却也被那士卒临死前疯狂的投出手中横刀,深深的刺入腹中。
唐军的疯狂,让城上的守军也感到无比惊心,甚至隐隐心中有了惧意。
火光中,城楼上裴字将旗下,裴行俨兄弟俩却静立如山,沉稳不动。
“唐军凶狠,必不持久,最多再攻两个时辰,唐军必撤。”裴行俭看着唐军如此猛烈攻城,心中反而微笑着说道。
裴行俨双目如电,直视城下火光中正猛烈擂鼓助威的李世民,“如果李世民只有这点本事,那我先前还真是高看他了。如此强攻,徒然送死耳。”
裴氏兄弟有坚城可据,巴不得李世民猛攻城池,如此用不了二三日,李世民那两万多人马,必然都将成为堆积于城下的一座座尸山。
轻鼓而进,重鼓而击。
唐军鼓阵之中鼓声变动,柴绍弃马持盾,口衔横刀,亲自率着又一队士卒,抢至城墙之下,迅速的举起一架被推倒的云梯,冒着箭雨滚石,左格右避,如猿飞攀而上。
柴绍都上了云梯,后面立即有数十个校尉、队正等纷纷弃了长兵,手执短刃,举着盾牌以身作则,带着更多的兵卒再一次如蚁攀城。
裴行俨看着如蚁一般的唐军,毫不畏惧,有条不紊的下令,立时上百的守军端着长长的叉子,对准了一架架的云梯,使力就推了出去。
城下的士卒拼命的稳住云梯,不让云梯倒下,云梯上的唐军更是攀爬如飞。
数架云梯被推翻,还有一些也岌岌可危,柴绍已经飞速爬到城头,大吼一声,执刀跃入城头,登时短兵相交,鲜血飞溅。后面不时的又有勇悍的唐军也跃上了城头,渐渐靠在一起,护住了身后的一小块城头。城下唐军抓住机会,更多的云梯密集的架在了那块城墙之上,无数的唐军接二连三的纷纷沿梯而上。
柴绍刀快力沉,一刀将一名守军校尉刺死,抢上前去,又一刀狠狠剁下那校尉头颅,跳上高高的城垛,仰天大吼。一时间,唐军士大震,攻势更猛。
“无名小辈,报上名来,小爷锤下不死无名之辈。”
一声大吼传来,却见守军之中一员银甲小将猛冲而至,正是裴行俨。城上短兵交接,裴行俨也弃了马上长槊,而是手持一对亮银锤。一对亮银锤,看似短小,可每一次挥舞都带着呼呼风声,每砸到一名唐军,必然是一招即杀。
裴行俨一路杀来,亮银的锤头,已经被染成了鲜红,上面犹自滴着鲜血。
柴绍扔下手中的人头,提起横刀,纵身直扑裴行俨,“将死之人,何须知道我的名字。”
刀锤相击,溅起一阵火花。
战不至数合,裴行俨的双手锤已经一记狠似一记,柴绍渐渐不敌。
叮铛一声,柴绍手中横刀,被裴行俨的双锤击碎。
柴绍回首一看,只见随他上得城来的数十人竟然只剩下了三五人还在拼命,余者皆已倒下。
裴行俨丝毫不留手,趁势又是一锤猛然砸至,柴绍明知不敌,再不犹豫,纵身一跃,已经跳出城垛之外,于半空中抓住了一架云梯。
裴行俨冷笑一声,夺过身旁一名守军的弓箭,张弓就射。身悬云梯之上,柴绍躲避不及,堪堪避开要害,肩头已中一箭,手一松,整个人自半空中掉落。惊的城下唐卒,连忙去接。
数名唐卒好不容易才接住了柴绍,可几个士卒还是受不住冲击,震动了内脏,口吐鲜血。
柴绍也吐出一口鲜血,还欲起身再攻,却已经听的如雷战鼓已经停歇,一阵阵铜锣声已经响起,后军已经传来鸣金收兵之令。
城下唐军心中皆有不甘,冒死强攻这么久,最后却还是收兵,那之前的这惨重伤亡尽皆付之流水。
城门前安静下来,地上血迹成片,战死的都运了回来,但是还剩有些许残肢断臂,来不及搜检。孤零零地落在一片箭矢丛里,又凄惨又血腥。
柴绍脸色苍白,铠甲之上尽是血染鲜红,步伐艰难回到后阵,“末将无能,未能夺下城头,请将军责罚。”
连续敲击了大半天的战鼓,李世民也疲惫万分,摇了摇头,“蒲坂城确实坚固,二裴也十分难缠,今日拿不下蒲坂,那是情理之中,柴将军何罪之有。”
刚才整个攻城的过程,他历历在目,敌将指挥得当,攻防兼备,是个劲敌。
李世民静立阵前,皱眉凝视着蒲坂关城,“此城不可猛攻,只可智取。”
众将都神色一动,“将军可是已经有了取城之策?”
李世民面色严肃,“我也只有三成把握,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若此策不行,我们明日再想他法。”
听说有三成把握,柴绍等人却是高兴起来,三成却是不低了,最起码比起今日这般自杀式的攻城是要强多了。
经过白天这一声硬仗,两万唐军死伤最少数千人,这还只是一天的攻城,就伤亡了如此之多的兵马,众人都是沉重无比。当下李世民开始安排,诸将依令而行。
蒲坂关城之上,一名校尉来报,“禀报将军,唐军收兵之后,后撤至离城五里。目前兵马正在做饭,观其军容,今日一战,唐军至少损失三千之数。”
裴行俭面带微笑,“唐军营寨扎的如何,可坚固否?”
那校尉摇头笑道,“唐军退至五里外后,分出兵马收捡士卒尸体,包扎救治伤员,埋锅造饭,还有的在连夜赶制攻城器械。但偏偏没有安营扎寨,挖沟设壕。”
“李世民居然不安营,他这是何意?莫非他今夜还想再来攻城?”
裴行俨摇了摇头,“三军作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唐军今夜已经士气尽竭,如何可能再战?以多看,李世民定然是认定我们不会出城,所以疲惫之余,干脆懒得安营,打定主意,休整一二日后,再来攻城。”
裴行俭点点头,“二弟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不管如何,敌动我不动。任他如何,我们只管坚守城中不出即可。”
“大哥,兵法之道,一味死守也非上策。今日一战,我们非挫败李世民,但我军伤亡也不小。唐军攻势太猛,我们兵马太少,伤亡也十分惨重。如果一味死守,如此惨烈鏖战,不出六七日,我们即将无兵可守矣。依小弟之见,该出手时还得出守,关健时候以攻代守,如此才能保我蒲坂不失。今夜唐军大战后疲惫不堪,连营寨都没有安,此正是我们的大好机会。”
裴行俨单膝请令,“将军,末将愿率三千人马趁夜突袭李世民。”
“不妥,李世民凶狠如狼,安知这不是李世民的陷阱?为今之策,我们最好是坚守待援,相信陛下和父帅的回信很快就要到了。到时是战是守,我们依陛下之旨意行事即可。”
“可是机会稍纵即逝,机不可失啊,大哥。”裴行俨不甘道。
裴行俭不为所动,只令坚守不出,裴行俨无奈转身离去。
大战至半夜,裴行俭也疲惫不堪,又巡视了一遍城防之后,刚回到府中准备睡下,一名校尉匆匆来报,“将军,二将军刚刚私自率两千兵马出城袭击唐军去了。”
“什么?”裴行俭大吃一惊,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