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高句丽乙支文德统帅的中军第一个先头千人营赶到辽东城东面。
随后没有多少,第二个千人队、第三个千人队、第四个千人队一直到第一百个千人队到达战场后,后面仍然还有兵马没有到达。
那无数的火把将整个辽东城东都照亮了,星火点点,如繁星密布。
晨曦的薄雾之中,已经能清晰的看见这无边无际,如同一片黑水海洋一样的辽人兵马。总共一百二十个高句丽战兵千人队,后面还有三百个后勤民夫千人队。
除此外,还有室韦人二十个骑兵千人队、百济二十个步兵千人队、黑水靺鞨的人最少,只来了十个骑兵千人队。原本黑水靺鞨的觉罗这次是全族出动,带了老老弱弱三万人前来辽东。不过他们在路上洗劫了粟末水部族后,却也引来了粟末水和隋军、契丹的联军,最后在白水黑水间打了起来。
高建武大梁水被袭,高句丽上下都认为是黑水靺鞨所为,无奈之下,觉罗只好派了自己的儿子黄格领了一万骑兵前来汇合,并且向乙支文德向高建武解释证明他们的清白。
东面四百七十个千人队,南面还有四十个千人队,高句丽联军达到了五百一十个千人队,总兵力十分恐怖的达到了五十一万人,虽然其中只有二十一万战兵。但是这个数字,也是整个辽东、东西、海东的最大一次各族兵马集结。
高句丽联军五十一万,战兵二十一万、辅兵三十万。辽东隋军十六万,民夫三十万。
双方看似兵力相等,可实际上隋军的战兵不过十三万左右,其中精锐兵马三万,上过战场、受过训练的士兵六万,剩下的有近四万是只接受了一个来月训练,甚至都还没有杀过人,见过血的新兵蛋子。
辽东城头的隋军将士们都在观看着高句丽辽军,每个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感觉心头沉重。人上一万,无边无际,这里有五十一个一万,那更是无边无际。晨曦的薄雾之中,辽军人头攒动,无数的军旗飘扬。
这是中原王朝与辽东辽西各部族最大的一次对决,颠峰对决!以往隋军打过突厥,打过契丹、打过奚人,这几年还一直在打高句丽人。可是每一次,基本上都是一对一的战争,甚至其它各部族还得站在隋军这边,派上万把八千人助战。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这一次,除了突厥和奚族不愿意参与,契丹大贺氏来不了外,其它周边数族能来的都来了。
除了突厥和奚这两个紧靠着中原河北的两大部族,其余整个辽东、辽西的所有部族王国全都已经卷入了这场大战。大隋、高句丽、契丹、靺鞨、室韦、百济、新罗、东瀛,这是一场卷进了八大政权的决战。
隋军胜利了,那么从此以后,高句丽必然灭亡,而百济也铁定难逃覆灭下场。至于出兵联盟的契丹大贺氏、室韦、黑水靺鞨也绝对无法逃脱大隋对他们的报复。就算远在海上的东瀛,也一样会受到大隋的报复。
如果高句丽胜,那么大隋必然再一次受到重创,连续在高句丽失败四次后,中原大陆已经陷入混乱之中的大隋必然无力再将手伸到辽东。大隋在辽东的退出,也就等于高句丽联军的胜利,接下来的辽东才真正是各部族们的天下。
无论哪个结果,这一战事关重大。
城东高句丽辽军已经开始在安营扎寨,联军统帅乙支文德,西路军统帅渊净水、室韦兵马统帅铁达安、百济兵马统帅扶余璋、黑水靺鞨军少族长黄格,东瀛兵马统帅苏我太郎,还有已经成了光杆元帅的高句丽前军统帅独臂高建武,七位联军最高将领站在阵前,远远打量着辽东城。
看着在晨曦的薄雾中高高耸立的辽东第一要塞辽东城,每个人都面色沉重。特别是高句丽人乙支武德、渊净水、高建武三人,辽东城过去一直是他们的,所以他们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座要塞有多少的坚固。
如此雄伟的一座要塞,现在被那隋军中新近崛起的大将陈克复坐镇,他们要想拿下这座要塞,那必然是得以无数的尸体来堆积。
谁也没有想到,高句丽和大隋之间的战争,最后会演变成整个辽东、辽西各族之间的相互联盟的大决战。
戴着斗笠,穿着木屐,身高不过五六寸的矮小又自大的东瀛人。满脑后都结满小辩子,穿着野猪皮甲的黑水靺鞨人,身上满是牛羊奶膻气的室韦人,还有和本就是由高句丽贵族建立国家的百济人。
而在城中,秃发的契丹人,高大的中原汉人,处处学习中原人装束的新罗人,耳畔结满发辫的粟末水靺鞨人。这简直就是一场辽东、辽西各民族的展示会。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骠悍且勇猛,这是数千年来,在艰苦的生存环境中生存,且通过了一次次的种族战争,最后生存下来的民族。
乙支文德做为联军统帅,大战未起,就已经失去了前军两万人。而且,他还失去了一个亲兄弟。看着那如怪物一样耸立的辽东城,他大声道,“此次我等各国歃血为盟,共同萌誓对抗暴隋。只要攻下眼前的辽东城,那么隋军将再也无入东进。只要歼灭眼前这支隋军,那么我们就能趁势西进,越过辽河,将整个辽西一举拿下。各位兄弟,击败了隋军,以后整个辽东、辽西就彻底是我们自己的辽东、辽西!”
黄格笑着道,“抗击隋国,那是我们共同的目标。这些年来,隋国的天子杨广已经越来越狂妄,再这样下去,这次被灭的是高句丽,下次就是我们了。唇亡齿寒,这个道理我们也是明白的。我们只有联起手来,才能保证今后不用再受中原人的欺迫。多的话不用再说,兵马我们都已经带来了,接下来怎么打,我们就看乙支大将您的决定了!”
众人看到不过三十来岁的黄格,如此肉麻的拍着乙支的马屁,心里都有些不齿。大家明白,黑水靺鞨现在有些解释不清楚当日高建武受袭的事情,生怕高句丽以后会找他们报复。
乙支文德有过歼灭隋军三十万大军的经历,所以联军之中谁也没有不服他指挥的意思。
“好,既然大家相信本帅,那本帅也就当仁不让。眼下我军新到,正是锐气十足之时,我等当趁此时机,一举攻城,就算今天攻不下,也能展示我联军气势。”
有句话乙支没有说出来的是,他们早已经得到了隋朝派了大将张须陀来援的消息。眼看着最多还有半个月时间,隋援兵就要到了,为了避免夜色梦多,他当然是希望越早攻城越好。
十月十六日,晨曦中的薄雾还没有散去,高句丽联军却已经开始鼓角长鸣,声如雷震!无数的兵马狂吼乱叫,向着辽东城直奔而来。
没有什么进攻的次序,也没有什么队形梯队,高句丽的联军从四面八方向辽东城发起了攻击!
进攻开始了!
辽东城早已经在辽人开始吹响进攻号角的时候,也敲响了警钟。除保留了骑兵部队,和三分之一的战兵外,所有的兵马都被调上了四面城头。
晨曦中的薄雾似乎也被这狂冲而来的联军吹散了一点,城头的隋军士兵们惊讶的发现,整个城下都布满了潮水一般涌来的兵马。而更让他们吃惊的是,这些冲在最前面的潮水一样的兵马,却每个人都没有战甲,只是手提着一支长矛,或者是一把弯刀,就这样披着一件破烂的袍子冲了上来。
他们十余人一队,扛着粗制烂造的云梯不断的奔跑而来。
“这不会就是联军士兵吗?如果这就是联军士兵,那么不要说是二十万,就是五十万我们也不用怕,照样一扫而光。”李世民的站在那里,有些惊的看着那些普遍只有一把简陋武器的人潮说道。
“不,这些不是联军士兵,这些是高句丽人的奴隶,对方是想用这些奴隶消耗我们的箭支及战士们的力气。”李节沉着的道,攻城之时,驱赶奴隶为先头部队,不但能消耗守军的守城物资,而且也还能大大的消耗守军的体力。再强壮的弓手,连开个二十箭,也会气力不支。等到将守军的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那时候就是正规兵马出动了。
陈克复冷冷的道,“辽东城中兵马不多,但是各咱器械物资多如山积。他就是将整个高句丽的百姓奴隶都驱赶来做前军,我一样将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不过再一次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那些高句丽奴隶们在冲到了离城五六百步远的时候却都停了下来。又是一阵鼓声如雷,雾气之中那些奴隶们突然纷纷往两边靠去,让出一个空阔的通道。
就在所有城头将士们的关注之下,又是一批批的奴隶被驱赶了出来,但是这些奴隶却全都是赤手空拳。他们没有武器,但是每个人却都扛着一个个的土袋,这些人是负责填堵辽东城四周的护城濠沟的。
辽东城四周本就挖有一条宽达三丈,深达一丈的大濠沟。后来陈克复拿下了辽东城后,又动员了数十万民夫,对这濠沟进行了加宽加深。直接从三丈宽变成了十丈宽,两丈深,彻底的变成了一条干河。
为了提升防御力,他还让工兵营的人指挥着民夫们在河底打上了众多横七错八的尖桩。最后大功造成之后,工兵们干脆直接从附近的河连挖了一条沟引来了河水,将整个濠沟彻底变成了一条护城河。十丈宽,两丈深的护城河,攻城的人马不填平根本无法去。
背着沙土袋的奴隶足足有数万人,在一队队的辽人士兵长枪、弯刀的驱赶之下,不得不向着辽东城下而来。
“不要放箭,不要放箭,我们是隋人!”
“不要放箭啊,我是隋军!”
那些奴隶越靠越近,许多人都在不停的向城头的守军哭喊着。
“大帅,好像是真的是隋人!”李奔雷沉声道。
“不要放箭,是自己人,自己人!”一片片的哭喊、哀嚎声不断从城下传来。陈克复等将领仔细观看,这些说着中原汉话的奴隶,确实都是汉人长像,而且这些人一口汉话也说的十分流利。特别是这些人大都是青壮汉子,没有老糼弱小。
李节一张脸阴沉的怕人,愤怒的道,“大帅,这些肯定是高句丽人手中那四万多二次征辽时的我军被俘将士。这些无耻的高句丽人,居然用出这么下做的伎俩。”
在高句丽人长矛戳,弯刀砍,弓箭射的驱赶下,数万的隋军俘虏已经进入了隋军的射程之内。
“大帅,怎么办?”众将领都犹豫的道,下面的这些都是中原同族兄弟,军中同袍。只因战败被俘虏,此时被驱赶来堵护城河。每个人都无法下令对他们攻击,如果不杀他们,他们却又在辽人的逼迫下开始堵护城河。
城头上身着黑甲,手臂上戴着红色袖章的宪兵司官兵已经在开始督战。
“放箭,放箭,敌人已经进入射程!开始放箭!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填堵护城河!”一个又一个的宪兵开始对着城头的弓兵弩手们疯狂的咆哮。
可是城头那些一向畏黑衣宪兵如虎的弓兵、弩手、工兵们却都犹豫了。城下那些是他们的同胞同袍啊,他们如何能对之些人下的去手?这些守城的士兵大多都是在辽东新加入的军队。在数月之前,他们还不过是一群普通的农民,虽然有不少人也上过战马,杀过人。但那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面对那些外族们他们没有手软,可是现大面对着一群同胞们,他们犹豫了。
如果城的城头的守军是当初破军营那样的精锐,只要将领一声令下,他们还是不会犹豫的。可是此时城头的守兵,都还不过是些新兵。没有人手上沾染过同族的血,士兵们纷纷扭转头,看向各自的军官,等着最后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