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克复肃立山岭之上,心中也是不断的计算。
眼下他有三个选择,第一,预备队出动,直接攻击辽人西面的前军骑兵。那些骑兵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气势俱无了,他相信,只要他带着预备队的两万多人,从东面包抄过去,反冲击他们的后阵,辽人的这五千骑兵就将提前结束他们的任务了。预备队和毛翊汇合后,兵马有三万五千多人,拿下冲击了半天的辽人骑兵完全没有问题。
只要一拿下辽人前军,自己这边的气势必然大涨,辽人中军士气也将大降。毕竟这场仗已经打了好几个时辰了,对于军中大部份都是新兵的辽东军,其实他也不是很放心。之前还能是一鼓做气,靠着一腔热血猛打猛冲。如果战阵呈现胶着苦战状态,那么谁也不能肯定到时最先崩溃的是高句丽的中军,还是他陈克复的东北军新兵。
拿下前军,就能将三万多的兵马转而一起围攻高句丽中军,可以说这是个不错的计划。
但是陈克复现在犹豫的是,要拿下五千高句丽前军骑兵,决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说不定到时打上数个时辰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么这中间完全有可能还会有什么变化。到时,他的预备队全出,很难再有什么办法。
第二个选择就是全军出动,直奔高句丽中军,到时他们就能对辽人中军形成优势兵力。眼下辽人中军摇摇欲坠,那里又有大量的部族青壮。有很大的把握,他们一夹击,辽人中军就会崩溃,到时中军一破,辽人整个大军也就破了。失去了阵形指挥的青壮大军,到时除了给辽人起反作用,不会有多少战斗力。
但是这个也只是他的预测,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万一那渊太祚还留有什么后手,到时两支主力部队完全胶着起来,这也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最后一个选择就是从预备队中调一万人,合攻辽人中军,留一万余人做最后的预备队,以防万一。
陈克复转头看了看身边,他的身边虽然有兵马两万多,但是最高的军官不过是团级。各准将以上的军官,如今全部被调到下面三支部队中充任指挥官了。他想找个人商议一下,都没有办法。
对于这样的大战,他明白,有时胜败都在一线之间,谁也就不准说就能胜,谁就会败。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一个猛打猛冲的猛将,和一位战阵指挥的将军,这中间有多远的差距。如果现在他是在下面撕杀,他会毫不犹豫。
但是现在他却握着一支兵马在手,犹豫着不知要在什么时机将部队投入战场。战场之上,战机转瞬即逝,早也不行,晚也不行,这考验着一位将军的精准眼光及准确的判断力,还有决断能力。
陈克复对着身后的一位亲兵道,“你觉得我们现在应当出击吗?”
那亲兵也是整编之后才从民壮之中挑选出来的,长的五大三粗的,满脸的大胡子。此时一听大帅问他,忙跪下道,“大帅,咱们打他娘的吧,弟兄们打的这么起劲,咱光在这看,太让人难受了。”
陈克复肃立在那,看着下面的战场,每分钟每秒都有人死去,战马、长枪、流血的男人,他头一次发现,自己对于这流血不断的沙场,居然能表现的这么冷静。
“那我们应当打哪边?”陈克复目视战场,淡淡的道,即像是在问那亲兵,也像是在自语自语。
那亲兵低着头,并不知道陈克复此时是不是问他,大声的道,“大帅,当然是往人多的一方打,那中间辽人最多,我们就应当往那打,等那辽人一败,其它的自然也就败了。”
陈克复点了点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整了整身上的明光战甲,从身边的亲卫手中接过自己的马槊。对那地上的亲卫道,“你去给西边的毛翊将军传达本帅的军令,就道本帅将率预备队先去攻击辽人中军。让他务必再坚持住,不求他们消灭辽军人前军骑兵,只要求他至少得在主力部队决出胜负之前,完全将辽人前军的五千骑兵给我拖住,不能让他们靠近中军战场!”
转身又对一旁的其它亲卫道,“通知中军的刘铁柱将军,让他不要停。继续保持住眼前的攻势,不要管其它的,只管全军压上,直冲辽人中军帅旗。本帅马上亲率预备队两万人马为其助阵,日落之前,必须击溃辽人的中军。”
“另,再去一人往后军的李奔雷将军那里传令,告诉他们,辽人的后军已经完全失去指挥。现在我要求他们只需派一支兵马封锁住东面峡谷出口即可,其余骑兵全力冲击辽人中军。告诉他们,本帅已经看到了他们斩落辽人后军军旗时的勇猛,我希望还能再看到他们斩落辽人中军帅旗的光荣时刻!”
“各传令兵,给我通知预备队的所有营团长,预备队全军出动,目标辽人中军!日落之前,本帅要求结束这场伏击战!”那雄劲的声音充满着自信与霸气,陈克复翻身骑上青骓,手中马槊向着辽人中军一指,“出击!”
两万步骑混合的预备队,从北岭之上下山,隆隆的马蹄声,和那一阵阵的步兵的脚踏声不断传开。整支部队完全保持着冲锋阵形,正启动冲锋,向着辽人中军加速。阵阵秋风落叶之间,一面面的旗帜飘扬,当先最大的后杆黑色的战旗迎风飘荡,那上面绣着两个金色的破军二字,旁边一面小点的战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陈字。
“禀报大帅,隋军立于北岭之上的兵马出动了,人数约有两万余步骑,目标直指我中军阵线。”
“本帅看到了,不但隋军北岭上一直没动的兵马来了,就是后军的隋人骑兵也抛下了我们后军的人马,直奔着我们来了。看来,隋人主帅是下定决心,打算直接破我中军大阵了。”
渊太祚有些咬牙切齿的道,对面的隋将绝对是位智将,战场形势把握的十分的好。他放着东西两面随时能下的情况不管,居然直愣愣的就冲着中军来了。这隋将完全就是想以最快的速度来解决他们这支兵马,不给他们半点喘息、应对的机会了。眼下中军阵线不稳,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渊太祚黑着脸对传令兵道,“马上去给前军的渊净土将军传令,让他们不要再管西面的隋人了,让他们马上带着前军骑兵火速向中军靠拢,一定要快。”
“给后军退下来的渊盖铜将军传令,让他马上返还后军之中,令他务必收拢后军的溃兵,收拢后马上向中军左翼靠拢,护卫大军的左翼。”
两道命令传下去之后,渊太祚也有些不抱希望。但是现在情况危急,也只好死马当着活马医了。
帅旗之下,不少中军的将领及各部族的领主们都人心慌慌的,眼下隋军攻势如此勇猛,而且前后路都已经断了,他们想跑都跑不了了。一想想有可能要亡命于此,一个个都是脸色发白,眼中满是绝望。
“将军,中军前面阵线已经不稳了,等到隋军北岭的那支部队一加入,阵线很有可能会崩溃的。”一名将领担忧的道。
“大人,这前有隋军数万凶狠的步兵,左面有不断冲来的隋军骑兵,右面又有一支隋军生力军的加入。将士儿郎们都已经打了好几个时辰了,现在都是人困马乏,都快顶不住了。将军,我们撤吧!”
撤,往哪撤?这前前后后的都是隋军,往天上撤不成。渊太祚没有好脸色的瞪了一眼,那个喊着要撤的部族领主。
那领主被瞪了一眼,一点也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继续道,“眼前的情势,明摆着荣留王给我们的情报是错误的,我们上了隋人的当了。这眼前最起码有十万隋军精锐,我们是不可能打的赢的,而且最重要的是,隋军来攻我高句丽的兵马可不止十万人,那可是有数十万人啊。说不定用不了多久,隋人的数十万兵马就到了,到时我们可就插翅难飞了。趁着现在隋大军还没到,我们突围吧。硬打打不过,全力突围还是能突出去一部份的。再怎么说,也比死在这强啊。”
对于这些领主们来说,是没有人愿意战死在这的。哪怕到时跟着来的私兵和奴隶都死光了,只要他们能跑回去,那就可以了。
“突围?这前前后后都是隋兵,我们往哪突?况且东西两面峡谷都被隋军兵马堵住了,我们数万人马怎么出去?”
“大帅,弃卒保车吧!”
数个部族领主及山城城主都是齐声说道,为了小命着想,这时每一个人可以说都是智商瞬间提升一个档次。
要是以往,面对着渊太祚的虎威,是没有人敢这样说话的,可是如今,命都快没有了,也就没有人再在意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