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郗颜翻来覆去睡不着。
韩诺送她回家时在楼下向她挥手的情景,韩诺拥着谢远藤与她擦肩而过的情景,还有再次相见他削瘦的身影立在窗下的情景,以及婚礼上他失控时伸手拉住她的情景,毫无预警地跳出来,仿慢镜头一样在脑海中回放。
郗颜将脸埋进枕头里,眼角有泪溢出来。
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放弃了她。可即便如此,郗颜依然固执地把韩诺以外的人排挤在心门之处,包括近在咫尺的温行远。
是的,温行远的心思,郗颜在两年前就知道。
当郗贺在电话里告诉她:“行远喜欢你”时,那五个字简直砸进她心里。她绞尽脑汁地搜寻着有他的记忆,却没有寻到一点蛛丝马迹。可越是这样,郗颜越回避,深怕破坏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
对于郗颜而言,温行远是特别的,不可能当他是哥哥,他不允许。不可能当他是朋友,他不愿意。记得他说过,朋友分为四种,第一种,情义深重,肝胆相照的兄弟;第二种,互相爱慕,可以成为情侣的恋人;第三种,无足重轻,可有可无的普通朋友;第四种,似敌似友,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
或许那时他就是在暗示,只是,她没听懂。
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在泪干之后起身。
郗颜轻轻推开房门,扭开床边的台灯。见温行远额头沁出丝丝细汗,她轻手轻脚地来到浴室,用热水浸湿了毛巾,边给他拭擦边说:“哥哥说你酒品最好,还真是没错,不吵不闹也不吐,真是难得。”
似是听到她的表扬,温行远的手动了动,摸索着握住她的:“小颜……”
这样的温行远并不多见,这样的他让人惊觉到他的柔软,他的爱。看似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他,也是需要回应的,否则他又靠什么坚持走下去呢。
“男人是可以等待,但并不代表他不需要回应。”郗贺的话再次回荡在耳边,郗颜轻不可闻地叹气。
“让我怎么办呢!”回握着他的大手,静静看着他的俊颜,“温行远,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我一直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真的。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我不能自私的把你当作替身,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躲到你怀里,这对你不公平……”
睡梦中的温行远低声呓语着她的名字,将她握得更紧了些,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笑,仿若天边淡淡暖暖的光。
朋友都叫她“颜颜”,而“小颜”是家人对她的称呼。她说过很多次不许他这样叫她,可他却固执地坚持。他不知道,一句轻柔的呼唤,轻易就能把她那颗冷藏起来的心瞬间溶化。她是怕他的,所以习惯以刻薄的话语针对他,希望他知难而退,可他从来都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这样的温行远,让郗颜没办法。
郗颜睡醒时,温行远并不在。冲完澡换了身清爽的衣服,正擦着头发,便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走到客厅就看见温行远提着早餐意态潇洒地进门,脸上并没有太多宿醉后的痕迹。
温行远抬眼看她,神色温柔:“过来吃早点。”轻车熟路的取出餐具摆上桌子,把早餐弄好,见她动也不动,大步走到她身边接过毛巾:“我来。”
或许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听起来格外迷人,她愣愣地“哦”了一声,任由他帮她擦拭着头发。
温行远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白衬衫,原本笔挺的西裤因睡觉压得有些皱,头发像是只用手随意的理了理,微有些凌乱,下巴隐隐冒出短短的胡茬,样子略显慵懒,却又隐隐透出几分颓废和……性感。
感应到她的目光,温行远眼角眉梢皆是暖意。
意识到自己在看他,郗颜为掩饰尴尬瞪了他一眼,“一大早就听见你折腾,睡够了就不能安份点?”
他却笑她:“看你睡得跟头小猪似的我以为没醒呢,这么大了还赖床,丢不丢人。”
郗颜竖起眉毛,“还不是为了照顾你这只醉猫,害我睡得晚了。”抢回毛巾擦了两下,又随意梳了梳。
温行远神色深深的看着她,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下她的头发,“小颜……”欲言又止。
郗颜偏头避开他的碰触,径自在餐桌前坐下:“可以吃了吧,我饿死了。”
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回避?!温行远凝视她,无奈却又无限缱绻地笑了笑。他起身过来,体贴地把豆浆推到她面前,“先喝点豆浆,还热着……”
“楼下没有卖豆浆的啊,你在哪弄的?”
“有一种交通工具叫车,可以开着它去买。”见她伸手就端,他忙提醒,“烫……”
“我又不是幼儿园小班的,喝个豆浆还能烫着啊。”
“对,你是幼儿园大班的,今年三岁半。”温行远勾起一抹笑,将热乎乎的小笼包夹到她碗里,“周记的,都是瘦肉。”
“你怎么不吃?”看他只喝豆浆,郗颜不解。
“胃里难受,吃不下,你吃吧。”他说得轻描淡写,可郗颜却深知醉酒后的感觉,胃里翻江倒海一样,的确是很难受的。
“多少吃一点,我可不想看见明天的头条,某富家少爷当街饿晕。”她皱眉,看看了早餐,发现有小笼包,油条和豆浆,都是她爱吃的,“你等会儿,我弄点粥给你。”
“你会吗?我可不想看到明天的头条,某女人火烧厨房。”
“你不要太过份哦。”郗颜拿小眼神瞪他。
温行远就笑:“小的不敢!”见她进了厨房,他朝浴室去了,随后又探出个脑袋,“郗贺早上打电话说晚上来接你。”
郗颜顿时急了:“谁让你接我电话的?”
“你当我愿意接啊?”温行远一脸淡定,“我有叫你接,是你睡那么死,根本叫不醒。”
“你还犟嘴!”郗颜挥了挥手里准备淘米的盒,懊恼地折回厨房,没一会儿功夫又冲到浴室外踢门,“喂,你在洗澡吗?”
“干嘛?你要进来?”温行远反问,细听之下隐隐带着笑意。
“进个鬼,我又不是女流氓。我是想说这里没有衣服换,你是不是等会去酒店再洗。”他的习惯她多少知道一点,郗颜忍不住提醒。
浴室的门忽然打开,只穿着西裤,上身□□的温行远站在她面前,脸上满是笑意,“你还真是了解我,嗯?”
“暴露狂,赶紧进去。”郗颜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跳,红着脸把他推进去,呼拉一下又把门关上,“你给我穿整齐了才许出来。”语气有些恶劣,脚也毫不客气地踢上了浴室的门。
温行远朗声笑:“我都不介意被你的眼晴吃豆腐,你倒不乐意了……女人啊。”
“流氓!”郗颜嘀咕着进了厨房,没再和他斗嘴。
郗颜打小就对厨房有恐惧,会煮的东西自然少得可怜,怕是这辈子都只会煮个粥这样简单的东西了,捣鼓半天,才把米弄好放进锅里。
等待的时间里,郗颜坐在客厅看新闻。没多久,温行远就围着条白色的浴巾大摇大摆出来了。郗颜怪叫一声,随手将身后的靠垫扔到他脸上,“说了让你穿整齐再出来。”
“整齐得很啊。”温行远轻松躲过埋伏,慢条斯理地走向沙发,逗她:“怎么的,害怕控制不住自己扑过来啊?”
“脸皮的厚度又涨了!暴露狂!”郗颜的脖子都红了,扭开脸不看他。
见她侧脸红红的,温行远低笑,“挺有看头的,你再看看……小颜?”边说边凑过来。
郗颜绷不住乐了,“谁要看你,自恋狂……”说完不再理他,去厨房端粥。
温行远就笑,愉悦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