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在圣慈宫大殿候了不多时,段世行到了。
不过段誉似乎对这现今的大理皇上不甚感冒,就站在他面前五六步远,只是看着,也没说话。两旁护卫见段誉竟不下跪,怒道:“大胆……”可想起刚才宫外段誉的神威,这喊出的话也甚是没有底气。
“罢了,段公子请坐。”这段世行到是明理,知道这段誉不简单,不能以常人对待。这也解了段誉的尴尬,他本就不太喜欢这诸多宫廷礼仪,又若叫他跪这自己的不知几代子孙,那是打死也不可能的。
段誉刚刚坐下,段世行便问道:“不知段公子哪里人士啊?”段誉颔首答道:“在下正是大理人”。段世行本认为这段誉是中原武林的人士,所以不拘礼节,要知道大理段氏不仅仅是国家的君主,更是中原武林的一支,与中原武林人士通常还是按照江湖规矩交往的,可这段誉称自己是大理人士,这可很是无理,段世行心下不喜,就不再和他客套。隧问到:“段公子,今日请你过来,是为了那块东海暖玉之事。”
段誉心下道“来了”,也没答话。段世行接着说:“段公子,听刘老总管说那玉佩是你的家传之物?”
“正是”段誉答道。
“大胆!来人,将这狂徒擒下!”段世行本还能心平气和的与段誉说话,但一闻得此言不由得大怒。两旁侍卫虽畏惧段誉的武功,但主上说话,也不能管那么多,上去就要拿人。
“慢!”说话的却是朱九变。
朱九变见段誉还是在那里悠然的坐着,神色没有分毫改变,忙抢先道:“皇上,这里可能有诸多误会,是否先请段公子解释一二?”
段世行本就不是真想拿人,只是想看这人的反应,如今段誉却什么表情也没有,颇感失望,也就借坡下台,道:“恩,九变,你就好好和段公子讲讲这玉佩之事,看段公子又有何话说?”说完便不再看段誉,低头品起茶来。
“段公子,实不相瞒,这玉佩乃是我皇家之物!”段誉应到:“哦?何以见得?”朱九变就把这玉佩的来历,又是何时丢失,向段誉解释了一遍,只是隐去了段誉神秘失踪,说成是病故。
段誉听后许久并未答话,只是默默低头思考,直到段世行和朱九变都在望他,这才好像下定决心的说道:“在下姓段名誉,也是大理人,那玉佩也确是我祖传之物,我的话句句属实,但恐怕朱大人的话也许不尽实吧!”段世行听了,正要再来一次勃然大怒,可那朱九变却好像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抢先说道:“公子怎说?”
“也许段氏的那位祖先不是病逝的。”一阵沉默之后,段誉慢慢的斟酌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段世行和朱九变听了大惊!这下不只是朱九变,就连段世行也听出了什么。段世行还待再问,却看见朱九变的眼色,下令屏退左右,见大殿上只剩段誉他们三人,这才问到:“段公子这话是何意?”
“呵呵,没什么深意,只是在下虽是大理人士,却生在中原,那玉佩是祖上传下之物,没有错。”
“那段公子指的我祖上并非病逝又是何意?”段誉不答话。
段世行在大殿中踱了数步,低头想了许久,又走到段誉身前,眼中神色坚定“段公子既然不肯明言,那我便先实话实说,的确,我祖上那位并非病逝,而是神秘失踪。”此话一出,朱九变不禁变色“皇上!”段世行给了他一个眼色,示意他不必多说。
“哦?”段誉不动声色道。段世行又向前走了一步道:“还请公子明言,段某感激不尽!”这段世行能如此的确是当真不易,也实在是证明他这人的品性高尚。只因他二人皆已听出段誉那些话的意思,分明是说他祖上那位在失踪时并没有死,而这位公子——段誉正是他祖上的后人!
段世行的祖上也不是嫡传得的这个皇位,因为当时的段誉神秘失踪这才到他这一脉继承大统,段世行说出这翻话既是想知道自己祖先的事情,更是做好了退位让贤的准备!一旦这段公子要拿回他的一切,那他就会二话不说的让位,当真是条汉子!
段誉可想不到这些,他只是觉得这样逗自己的子孙好像很有趣,要是段世行知道他心里怎么想,非气吐血不成!段誉看差不多了,说道:“我有一先祖,姓段名誉,不才在下和这先祖同名,正是从先祖那时,我段家搬到中原。”
段世行听了反而镇定下来,向朱九变使了个眼色,朱氏一家自祖上就聪明绝顶,朱九变也不例外,当下明白皇上的意思,转身出了大殿。
一盏茶的时间,朱九变双手捧了一本典集,来到段世行身旁道:“陛下请看”。段世行接过那本应是皇家史集的书,看上面一行正写道:
“大理第八代先祖誉公仙逝于盛德元年,先上助中原大侠萧峰抗金于雁门关,自大宋回大理途中路遇邪风,与其妻王氏失踪于大理境内,众将官百寻不见,隧段氏成公即位。誉公英年早逝,举国哀叹。”
段世行看了以后再无怀疑,反而大喜,不顾身份小跑到段誉身前,反手将段誉抱住道:“兄弟”。段誉吓的慌忙挣开,寻思着“怎么这孩子发神经了?”。
段世行也不在意,把那典集递给段誉,笑道:“兄弟请看。”段誉接过看了,知道语嫣和自己一起失踪了,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伤,高兴是因为自己不是一个人,还有希望见到语嫣,悲伤是因为也不知道语嫣现在身在何处,是生是死?可又想了下,觉得还是应该高兴的,至少还有希望,如若语嫣没有和自己一起失踪,那恐怕现在早已作古了吧……
段世行又叫了声“兄弟”,神色甚是开心,因为他这代是独子,也没有尝过多个兄弟的滋味,现在知道此前的翩翩公子就是自己的兄弟,还真是喜悦!
朱九变也在旁边含笑着道:“恭喜皇上,恭喜王爷。”段誉听了那一声“兄弟”,脸上差点变色,自付我是你不知道几代的老子,你怎能叫我兄弟,看你年岁比我大,我岂不还要叫你声大哥?这可使不得。于是道:“皇上先别急,请问你是段氏的第几代孙?”
“哎,兄弟你怎还叫我皇上,该叫皇兄才对,这个,这个我是段氏第十三代孙。”段世行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对。
“哈哈,那皇上可就不能叫我兄弟了,不才在下正是段氏第十二代孙!”段誉大乐,心下对自己这个说法甚是满意,即可消去自己的尴尬,又无损这小子的尊严,事实上段誉也确实比这段世行大了一百多岁!
古人对辈分看的极重,年纪轻辈分大的人也到处都是。所以段世行到没有怀疑什么,只是他当了那么多年皇帝,此时要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年纪小的多的人叔父,还是拉不下面子,顿时脸上通红,说不出话来。
可那朱九变却是心思玲珑,见到这段誉自称比皇上还大了一辈,不能不多想。他自然以为段誉如今是要来拿回王位,那如此做也是人之常情,可看这年轻人又不像那样心思深沉之人,当下沉思起来。要知道大理皇室一族本就是人人向佛,无一例外,没到年纪就退位让贤的不在少数,可这皇位要是当真落在这不知底细的段誉手里,谁都会斟酌一番。
段誉看到段世行尴尬的样子,不禁好笑,但也不好太过份,当下说道:“皇上不必如此,你我二人虽是同祖,但这么多年也过去了,我家一脉也在中原久住,早就不在意这些身份,所谓君子之交淡入水,我就还称您皇上,您也称我公子如何?”
段誉这些话本是荒唐之极,可也的确解了段世行的尴尬,未等段世行反驳,段誉又道:“皇上,我这次从中原来大理只是有些俗事,并非来认祖归宗,也只因路上银两遗失了,才出了这么多变故,所以请皇上不要多想,就当我是个中原来的客人如何?”
段世行听了这话反而更是不好意思,朱九变也是觉得惭愧,原来此人并非为这皇位而来,不禁对这清秀公子起了好感。段世行说道:“这怎么使得……”
段誉听着就觉得头大,忙打断说道:“皇上,现在天色以晚,可否容我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明日再说?”段誉自从来到这世界就未曾休息过,如不是在酒楼吃了点酒菜,恐怕早饿昏了。
其实这也都是段誉自己的感觉,凭着段誉这身功力就算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不能怎样,可段誉只是在危急时才想起自己有这一身功夫,平日里就只当自己是个凡人,所以到了吃饭的时间若是不吃饭他就觉得腹中饥饿,到了休息时如若不休息,他也觉得好像倦乏。
“哦,你看我,高兴得忘了时辰,九变,快给段……段公子安排住处。”段世行连忙道。“是,皇上,段……段公子,请随我来。”段誉跟着朱九变去了。
段世行看着段誉的潇洒背影,心下想道:“也许我是时候该追随父皇左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