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余生和李太和也顿时懂了。双拳一报。铿锵地道:“督监大人。英明神武。”
孟督监笑着道:“我的伤势已经不许我随尔等前去。我便在这小树林中歇息。一个护卫都不必留。料他青黎也想不到。”说罢。将手一挥。这意思便是要方余生和李太和出战。
方余生和李太和双手再次重重地抱拳。道:“遵命。”说着。李太和一挥手。喝道:“上马。”
孟督监看着这最后的一支人马离开的背影。最后的笑容连同他方才的精神都瞬时都从脸面上消散开來。那精锐的双眸中。光芒一点点地暗淡下來。一个统兵大将。现在沦落到连将令都行不动。还要费尽心思來说服手下的将领出兵。这该有多心酸。而这一夜间突变的境遇。让本來就身负重伤的孟督监。突然苍老了很多。憔悴了很多。
方才的那股突來的精力。他自己了然。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而自己已经沒有多少时日了……
这一切。也不过都只有他自己知道。而此刻。在他的心里。有一支兵马已经悄无声息地犹如雷霆闪电般直朝着西门城楼而去。
孟督监静静地靠在一棵大树下。精血耗尽的他。此刻眼前浮起淡淡的笑。这毕竟是他和青黎最后的一战啊……
朦胧的月色无法照亮苍茫的荒野。放眼望去。除了西北方惊起一片突兀的铁蹄声响。便是似有似无的幢幢黑影。那些闪动着。由远及近快速移动的东西。看在时迁眼里。却有些说不出的恐惧。
刚才传信的小卒都报了。官兵剩余的五座大营都被烧了。现在还在燃着大火。里面的官兵都四下散去了。青黎带着一队人马斩杀了官兵大营的主力。那么。按理说。已经不会再有官兵來了。这场战役已经结束了。
时迁一脚踏在面前城墙的箭垛上。极目愿望。朝着西北方向。那个直通连山口的地方。会不会是朱武或者杨春带來的人马呢。
可是……时迁握刀的手紧紧地又抓了抓刀柄。手心里全是细密的汗。
那铁蹄声。轰轰隆隆。
急促。很是急促。急促地充满了杀意。那腾腾的杀意在越來越近的时候。就暴露的越來越明晰。
就这一晃神的空。这队人马已经近到三百大步的地方。那银盔银甲在月光下泛.asxs.点的灰蒙蒙的光泽。那些沉闷的光泽连成一大片。犹如一把利斧。由尖而后。越來越宽。犹如流星损落般。飞速地朝着这这边而來。
“不好。”。时迁大叫了一声。那些人马來者不善。是冲着西门來的。速速收拾备战。可是……什么都沒了啊。
时迁一时看着失神了。大伙此刻也抬起了空洞的眸子。那些弓箭射手牢牢地抓紧了长弓。一切看向了时迁。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可是。那样的把戏已经经不起再玩一遍了。就算这波人马已经不是之前退去的那一拨。但是。此刻看來这波人马的势头就是势在必得。光靠一些弓弦的声响是退却不了敌人了。反而更容易暴露自己实力的空虚。
那么……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剩下的只有这样的。
“兄弟们。跟我下城。”
…………
“大哥。不好。那支是官兵的人马。”谷燕兵在青黎身侧拿手一指那边飞速奔驰的一伙黑影。
“狗娘的官兵。原來还在哪龟缩着。”柳权天此刻朝手掌吐了口唾沫。双手一戳。紧紧地握紧了兵刃。看样子是已经横了心要來一场拼命的厮杀。
青黎沒有说话。此刻。他的内心已经一片冰凉了。他晓得那代表什么。不得不说孟督监藏下了这支人马。确实是技高一筹。现在的华阴县已经沒有什么像样的抵御可以组织起來了。何况官兵的那支人马。远远地看估计起來。至少也有个千数。攻破西城门简直是易如反掌。在城中仗着马匹和人数。更是会所向无敌。沒有箭雨。沒有兵员。如何能够抵挡得了这波人马。
失算了……失算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最后一步棋。就这么就要败了。这么久处心积虑地坚守。什么大风大浪都过來了。偏偏就这一步。就在这最后收场的关键一步。出了岔子。
“大哥。速速回城吧。”谷燕兵一脸的急虑。显然也是瞧出了这一步棋事关大局成败额重要。
來不及了……现在已经來不及了。青黎微微地摇了摇头。一定还有回旋的余地。不能这么败。不会这么败的。
可是。一霎间……青黎的那双眸子还是暗淡了下去。在谷燕兵和柳权天焦急的注视下。无奈地摇了摇头。沒有什么神机。也沒有什么妙算了。罢了罢了。青黎狠狠地叹了口气。一夹马肚子。将长枪往马匹上一打。当马匹像一支利箭般朝着南门城楼冲出去的时候。青黎大喝一声:“兄弟们。随我冲啊。”
说罢。青黎死了命地带着一队人马朝着南门城楼扑了过去。
…………
西门城楼上此刻响起了迫击的击鼓声。那声音就像一锤一锤地敲在众人的心口上。让人顿时气息越來越急烈。
“头领。这是我们少华山求援的信号鼓。”原來负责驻守南门的小头目。此刻听了这紧急的要命的信号。便立刻靠近董袭的身边。看着它紧缩的双眉。赶紧解释道。
董袭一听。当下也愣了一愣。他屏息细听。透过这急迫的人呼吸不畅的鼓点外。确实有激烈的铁蹄声。
“兄弟们。随我走。”董袭一把把背后的两把菜刀抽出來。操在手里。一臂高高往空中一顶。大喝一声:“快。快。快。”
说着便往那城下奔去。可是。还沒跑过几步。后面一个声音高高叫起:“董头领。不可。”
董袭听了。前一步还在飞奔。后一步便生生地顿住了。那矮胖的身子猛然一转。那眸子犹如鹰眼般闪着腾腾的杀气。追问道:“怎么不可。”
“你把人马带走了。谁來收南门。如果再有官兵攻打南门。那该如何是好。西门那边破了。是别人的责任。但是如果南门破了。被归咎的就是哥哥你了啊。”
董袭抬眸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在道上混时。跟随自己的一个贴身兄弟黑子。
董袭笑了。阴阴地笑了:“然后呢。”
黑子一看。董袭似乎被自己说动了。便继续道:“然后。我们可以以静制动。坐观虎斗。也可以……”
“见风使舵。”董袭点了点头。心满意足地笑了。一步步朝着方才那个少华山的小头目走过去。一边阴森森地道:“是这意思吧。黑子。”
黑子嘿嘿一笑。那副功利的嘴脸绽放无疑。
“那么。我们现在必须要做些什么呢。”董袭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个少华山的小头目。
少华山的小头目此刻被他盯的心下生起了一片寒气。就像一条大蛇滑进了后背。
就在董袭逼近了那小头目。迈出最后一步后。右手猛然一展。手中的菜刀呼呼呼地飞旋而出。在刀光闪过的一霎。黑子的贪婪的双眸突然撑大。然后随着脖颈犹如泉涌的鲜血。瞳孔渐渐放大。倒下死去了。
董袭哆嗦着双唇。那是一直跟随他左右的兄弟啊。沒想到。最后竟是死在自己的刀下。
“你们给我记着。我们虽然是市井出身。但是。我们要比官兵更懂得忠义。”董袭摇摇牙。转身。将眼一闭。把那把刀从黑子的脖子上抽出來。起身后。猛然一睁眼。背对着那少华山的小头目道:“这里就拜托你打点了。”
说罢董袭大喝一声:“走。”便带着两外两位头领和部下的三营兄弟飞快地奔下城去。
南城沒有什么马匹。街道上全是之前李守义和王毅两支官兵主力死伤的战场。满地尸体和兵甲。骑马反而不便。于是董袭便带着众人迈开步子。发足狂奔。
可就在靠近城中的一个大街口。董袭突然与另一支人数不少的人马相遇。
只见那人手持长弓。远远便喊:“前面可是董袭哥哥。”
都曾是市井黑道上的风云人物。董袭怎么会听不出來。光听这脆脆得嗓子。不是那狄雁小兔崽子还能是谁。董袭足下不停。当即应和道:“是我。狄雁兄弟快快随我前去西门。”
“兄弟们。快。”狄雁听得出董袭话里得焦虑。知道一定是那击鼓声的召唤。果然出了事。于是。狄雁二话不说立刻一招手下的兄弟们。也追着董袭朝西门奔去。
…………
西门城楼上空荡荡地已经空无一人。方余生虽然心里知道华阴县里已经沒有什么抵御的兵力了。但是。他看着那空荡荡的城头。心底还是不由自主地泛上一层寒气來。真怕活见鬼地看见密密麻麻地弓箭射手又出现在城头上。
方余生想到此刻。不由地将手按在额头上。用力地闭了闭眼睛。他沒法否认。这个青黎。真的是在他心里种下了阴影。
“方将军。你沒事吧。”高傲中略带嘲弄的声音此刻随着一阵马蹄的停顿也在方余生的身边响起來。
方余生一听就知道是李太和。便将手从额头上放下來。立刻恢复常态。将头一昂。也不看他一眼。直直地望着那扇紧闭的城门。道:“李将军。树桩运來了。那就赶紧动手吧。”
李太和将手一挥。立刻便有几十个壮汉应声下马。将十几匹马后拖着的两条粗大的木桩从绳索上解下來。只见他们发一声喊。便一同使劲扛在肩上。两支粗桩便顿时成了简易的攻城大椎。在这几十个壮汉的狂奔下。顿时朝着那紧闭的两扇墨黑城门冲撞了过去。敦实的粗桩撞气势浩荡地撞在城门上。顿时激起一捧巨大的碰撞声。那几十个抬着粗桩的壮汉都顿时觉得震的肩头和手掌都统统发麻。但是在那撞击的一顿之后。便立刻喊起号子。一起发力。再次朝着城门装來。
轰隆。。轰隆。。
城外的官兵紧紧地握着长矛大刀。而城里少华山的兄弟们则更为紧虑地死死盯着那被撞的一抖一抖的城门。
只是这一门之隔。两伙人已经暗暗下了必死之心。一场新的厮杀即将开始。
轰隆……轰隆……
随着那城门轰隆轰隆的每撞响一次。时迁手里的朴刀就暗暗再攥紧一分。那巨大的撞击声一次次地敲打在他的心里。引起一阵又一阵的隐痛。时迁的眸子死死地盯住渐渐破出裂缝的门扉。盯住前面那些抬着木桩支撑在门后的兄弟们。看着他们随着每一次撞击被冲劲顶着后退。就像敌人飞起一脚。硬生生地踹在他们每个人结实的胸膛上一样。让他们跌跌撞撞地倒退。然后顿住身形。义无反顾地又拼命冲了上去。
时迁知道这是抵抗。无奈却不无谓。虽然最后这城门还是会破。但是能坚持一秒便是一秒。至少。在厮杀中青黎也会离自己更近一步。不管青黎能不能从西城门外杀回來抢救。但至少这里还有少华山的兄弟们。只要能拖延一刻。那么结果或许就会不同。所以。就为这一刻。不论怎样的牺牲都不过分。
时迁想到此处虽然心底顿感壮烈。但手心里却又不争气地渗透出细密的汗滴來。因为他此刻已经看到城门上已经纷纷扬扬地开始散落木屑了。那些钉在木门上的黑漆大钉也开始松动了。看來是到头了。
轰。。杀啊。
大门在这最后一声巨大的撞击下变成许许多多的碎片飞溅进來。随之而來的还有排山倒海的喊杀声。接着便是银盔银甲的官兵铁骑。他们就仿佛是地狱中逃逸出來的恶魔。狰狞的面容和他们手中闪着寒光的兵刃。让早已将此刻想象了几十遍。自己不止一次地告诉过自己“准备好了”的时迁。此刻还是不由地看着这上演的一切而心惊肉跳。
那些银色盔甲的官兵杀了进來。在那奔驰的战马上。狂妄地。彪悍地。目无一切的挥舞着兵刃杀了进來。将方才抵御在门口的几十个兄弟肆意妄为地践踏在战马的铁蹄下。顿时。血肉模糊。
就是这一刻。他妈的让你嚣张。。“兄弟。上。”
时迁大呼一声。立刻便从城门大道的左右房檐上跃了下來。冲着那铁骑上的官兵。兜头便是一刀。只“噗”的一声。那官兵便被这突然“从天而降”的时迁杀下了马去。时迁身形灵巧凌空将下盘一扭。便将右脚送入了那战马的脚蹬中。继而借着这一脚的力道。便坐在了马背上。手中的刀再一挥。身侧的两个官兵也齐声落马。
就在时迁一眨眼斩杀三人的空。身后几百兄弟也大喝一声从房檐上飞身下來。一个个犹如猛虎下山。更像是猛禽叼食。刀身一挥之下顿时便有血光闪现。
官兵刚进的城來就遇上这等意想不到的阵势。不得不说。这确实让方余生和李太和沒有料到。因为这样的杀法。虽然能逞得一时凶猛。但是。这猛烈之后。也无疑是毁灭。在骑兵的铁蹄下。这些徒步的朴刀手。哪里还有什么优势可言。所以。那凌空的一击。也不过是占用了地利。也就是那一击了。
一击之后的少华山众人。除了少数身手不错的喽啰可以顺势抢的战马匹而立足外。但大多数的兄弟还是成了强弩之末。在随后滚滚狂奔而來的铁蹄下。命丧黄泉。那一片一片的惨呼从密集的战马奔腾下响起。听得时迁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刺痛。他早已知道。他们都早已知道。从房檐上跃下的时候。便是一命换一命的死搏。当自己的目标被自己一刀干掉的时候。那么等待自己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