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立时安静如鸡。
不敢说一个字。
言尽于此, 只要魏寅庄理他就行了,再继续说,魏寅庄要在车里搞他。
把脸贴在玻璃窗上, 秦政蹭来蹭去地向外看,魏寅庄没再和他说话,一人自娱自乐, 倒也不觉无聊。
不过秦政又摸出来魏寅庄手机打开卫星地图,发现看不出魏寅庄现在想去哪儿, 五分钟前, 他们刚刚错过了一所离当前所处道路只隔了一个路口的医院。
秦政看了好一会儿没琢磨出名堂,又继续贴车窗向外看了。
他来这里不过一个多星期, 出了学校公寓就不认路, 但魏寅庄却像很熟悉道路一样,没有导航也看上去没有犹疑决定的神色。
魏寅庄来得比他早吗?
秦政没多想。
不知多久, 道路上车辆渐渐拥堵起来。
钦峥一中在本市很偏的一个区划,魏寅庄大抵是在向市中开。
秦政向车窗上哈了一口气,但夏天留不下什么。
“你想去哪?”魏寅庄忽地问他。
秦政转过头,呆呆地看着他:“什么去哪?”
“你不要出去玩吗?”
刚才还不同意,厚着脸皮乱夸了他一通就同意了, 秦政一下子兴致高起来,认真地想了好半天, 很快活道:“我也不知道。”
“……”
但说完,秦政又很怕他没决定好魏寅庄就让他回家学语文,立马想了个:“我想去游乐园。”
“……游乐园?”
秦政本人对游乐园没什么印象, 一下想起游乐园只能联想起旋转木马、碰碰车这种儿童游乐项目,有点心虚:“是、是啊,你去吗?”
如果魏寅庄拒绝,他就换个地方。
“可以。”
秦政:“……”
“你竟然同意了?”秦政艰难问。
“嗯。”魏寅庄调了个方向,瞥了他一眼,淡淡问,“不是你提的吗?”
魏寅庄显然不可能去坐旋转木马。
他不想坐,但不可能去了什么被魏寅庄盯着都不干。
所以等于他一个人去坐旋转木马。
秦政感到窒息。
但不敢反悔。
魏寅庄把手机丢给他:“你选一所游乐场。”
秦政又打开了卫星地图,他看哪所游乐场都一样,就选了离当前位置最近的那所,显示欧洲城镇主题游乐园。
中世纪风格的旋转木马吗?
秦政忧愁地抱紧了书包。
周日,下午,到游乐园时附近车辆很多,秦政前后眺目,看见熙熙攘攘许多人,试图暗示劝退:“人挺多的,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你要喜欢这里就不用换。”
秦政一噎,自觉下了车。
跟屁虫似的颠颠跟在魏寅庄身后向售票处走。
在外看人多,但走近是自助售票,机子很多,效率很快,没十分钟时间秦政就进了园内。
所以票到手,进了游乐园后,秦政才后知后觉发现一丝端倪,小跑上去,戳了戳魏寅庄:“你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魏寅庄蹙眉:“怎么了?”
秦政越看越不对:“好像每一个成年人身边都领着小孩,不对,就是每个都领了小孩……这他妈是亲子游乐园吧???”
魏寅庄:“……”
秦政手肘捣了捣他,很严肃问:“你没孩子,我也没孩子,我们去偷一个?”
爷爷冷酷无情地敲在秦政后脑勺上,嗤笑:“你不是我孙子吗?”
秦政一愣,怒火攻心:“你!”
“我怎么?”
秦政气焰又锐减:“不许打我。”
说完,秦政噌噌噌跑前面去了。
他要看看游乐园里有哪些项目是他能玩的。
实在找不着就买点吃的。
游乐园很大,自入园延展出一条极宽阔的微微凹凸白石板路,两边栽满了高大葳蕤的梧桐,梧桐另一侧有两排高低参差的红蓝砖楼,琉璃瓦在夏日里折射出炽白的光,成群的鸽子落在路两侧,偶被奔跑过的孩童惊起扑棱棱飞到像要在炎热中融化了一样的青铜雕像上。
拄着拐杖、燕尾礼服的绅士,披着波西米亚披肩、提着裙摆的女士结伴从街边走过,像在两三个世纪前的欧洲。
秦政一路向前走,东看西看。
忽地侧肩后被人撞了一下,秦政扭头看了一眼,是恰好后退的一位英式女仆装扮的姑娘,正好也回过头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先生,参与活动要到这边排队哦。”
“哪边?排队?”秦政晃了一下神,没听清她全话。
“是的,这里是排队入口,队伍在那边。如果您想参与,可以把入场票给我看一眼。”
秦政没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乖乖把票递给了她。
“好的,您的入场票涵盖这项活动的一次免费参与权,但如果您有意参加,需要找另一名伙伴与您协作参与哦。”
魏寅庄恰好从后面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秦政偏头看他,问:“你跟我一起参加活动吗?”
“什么活动?”
秦政诚实回答:“不知道。你参与吗?”
魏寅庄蹙了蹙眉。
女仆衣饰的姑娘愣了一下,像很惊讶:“先生,您要和这位先生一起参与活动吗?”
秦政不清楚她在惊讶什么:“不行吗?”
“这……”姑娘为难了一下,“好吧,其实也不是不行。如果您两位需要参与,把票给我过检入场吧。”
这种亲子游乐园,秦政估计里面应当是些和旋转木马、模拟驾驶差不多的儿童项目,他有意给魏寅庄搞事,闪电一样把魏寅庄票抽出来递了过去:“两位,谢谢。”
“好,二位协作愉快。”
秦政拉着魏寅庄进了路旁红蓝砖楼的内场,只是进去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招待姑娘表情看上去有点一言难尽。
但一进去。
秦政直觉。
他来错地方了。
里面全部,全部,没有一对例外的都是一名母亲,或者一名父亲,牵着一名懵懵懂懂、鼻涕挂脸、牙齿漏风的学龄前儿童,在等待活动开始。
两个男人进来,迅速吸引了一圈爸爸妈妈的眼光。
也变得一言难尽。
秦政窒息了:“我觉得不对。”
魏寅庄不为所动,讥讽他:“你主动来的,不对吗?”
一个女巫装扮、妆容鲜艳、六十年纪上下的女人挥动着银亮亮、镶满水钻的魔法棒,慈眉善目:“欢迎各位爸爸妈妈和……”她声音原本平和而舒缓,却在看见站在后面两个高个男人的时候卡了一下,“和小朋友们来参加我们的亲子相爱活动,我们一共有三项活动,哪个爸爸妈妈厉害,小朋友就会得到女巫奶奶的糖果哟!”
秦政沉默地看了一眼魏寅庄。
魏寅庄握了握秦政手腕。
“来,我们大家来排排坐,”女巫奶奶年纪不小了,但肢体还很轻盈,“我左边一排,右边一排,哪位小朋友坐得好也会得到女巫奶奶的糖果哦!”
活动在室内,天花板几乎有两层楼那么高,窗户高高地镶嵌在墙壁顶,漏进耀眼的光线,长长的青藤从窗棂处向下垂落,让活动内场看上去像森林密洞一样。
地面铺满了软垫,软垫上堆叠了许多五彩斑斓的坐垫。
秦政捡起俩坐垫,丢了一个给魏寅庄。
反正进错了,不要脸就不要脸了,秦政破罐子破摔,索性坐到了一排里的第一个。
魏寅庄连坐都没坐,站在他身边。
女巫奶奶强行将这两位不速之客与其他的亲子伙伴一视同仁,给大家分发了儿歌图画:“女巫奶奶的聚会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让小朋友们给女巫奶奶唱童谣,各位爸爸妈妈与小朋友们一起好好研究一下上面的童谣,待会儿小朋友们要脱离爸爸妈妈到中间来合作表演童谣里的小动物哦!”
秦政看了一眼童谣——
“小黄鹂小黄鹂,天天唱歌天天唱歌,大森林里唱歌谁能及我,啾啾啾,叽叽叽,叼来红果果,飞去做窝,做好窝窝,唱歌吃果果”
这他妈。
秦政吸了吸鼻子,把纸塞进魏寅庄手里:“你可以的。”
魏寅庄蹲下身,把纸折好,别进了秦政衣领。
“……”童谣又从秦政衣领掉了下来,秦政吸了口气,捏着纸,“魏寅庄,你不能这么对我。”
“小朋友,乖。”
“不行!!”
十分钟后。
秦政生无可恋地站在十几个学龄前儿童后面毫无平仄起伏、没有半分生机地朗诵:“小黄鹂小黄鹂,天天唱歌天天唱歌……唱歌吃果果。”
一众牙齿漏风的小朋友在秦政前面瑟瑟发抖,声如蚊蚋,秦政一人声音盖住了所有人。
solo全场。
在女巫奶奶一言难尽的眼光里,得到了女巫奶奶的巧克力糖。
秦政剥开糖纸把巧克力丢进嘴里,向魏寅庄冲过去,一把揉团了童瑶纸,恶狠狠地塞进了魏寅庄后领。
女巫奶奶装作无事发生:“好,小朋友们都很棒,在女巫奶奶的聚会上,你们有资格和爸爸妈妈们拉勾勾要亲亲要抱抱了!”
女巫奶奶一说,一边悄悄偷窥了一眼秦政。
秦政不觉有异,一听,坐在坐垫上,两腿叉开,拍着大腿道:“魏寅庄,来,爸爸抱!”
魏寅庄:“……”
魏寅庄没动,看傻逼一样盯着他。
秦政一看旁边的爸爸妈妈都和小朋友们亲亲抱抱举高高了,从坐垫上蹦起来,扑在魏寅庄身上,翘起脚捧住他的脸往脑门上亲了一口:“来自你爸爸的吻。”
好几对家长笑了。
魏寅庄脸色不太好。
但秦政读了童谣、吃了女巫奶奶的巧克力糖已经无所畏惧,拉着魏寅庄逼他坐在自己身边:“坐过来,站着干嘛?”
“傻逼。”魏寅庄坐到了秦政旁边,秦政顺手抬起胳膊手肘搭在他肩膀上,松松垮垮地向女巫奶奶那里看。
女巫奶奶清了清嗓子:“好的,小朋友们都收获了爸爸妈妈的爱……”
秦政在下面小声的嘻嘻哈哈:“听见没?我爱你。”
魏寅庄怔了一下,随即蹙眉:“闭嘴。”
“我们接下来的活动就到外面去,小朋友们牵好爸爸妈妈的手,一定要牵好哦,女巫奶奶会在后面看好你们。”
秦政担起了家长的指责,牵好了魏寅庄的手,严肃道:“不准跟丢,知道了吗?”
“……”
从后门走出去,到室外。
炎热的暑光重新照耀。
女巫奶奶停下在一道地上的红线前,指着它道:“接下来,各位爸爸妈妈和小朋友们结伴要一起比个赛,爸爸妈妈们背好小朋友,从这里开始,跑到五十米外的那张长桌,小朋友从桌上叼起一个甜甜圈,过程中爸爸妈妈们不许帮忙,小朋友也不可以从爸爸妈妈身上下来,叼好甜甜圈,爸爸妈妈们再跑回来,第一个回到红线的就是这次女巫奶奶聚会最棒的冠军,女巫奶奶会赠与小朋友女巫奶奶珍藏的神秘奖章!”
秦政听了一皱眉毛,咕哝:“好麻烦,我们……”
“我背你?”
“嗯??”秦政一愣,“你要继续参加吗?”
“不然呢?”
秦政怔怔地看了魏寅庄好一会儿,不太好意思道:“你不会觉得蠢吗?”
“会。”
秦政:“……”
魏寅庄侧脸亲了亲他额头,寻常道:“但你更蠢,所以也能接受。”
秦政:“……”
猝不及防。
秦政原本想振兴父纲,坚持他去背魏寅庄的,但尝试把魏寅庄抱起来失败后,他就只能转移阵地到了魏寅庄背上。
胸膛很紧地贴在魏寅庄后背,好像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会传递给他,秦政很不自在,偷偷从后面咬了魏寅庄脖子一口。
然后收到警告:“别乱动。”
比赛开始。
很多年轻家长看两个人的眼神已经变了,但秦政不怎么在意。
魏寅庄不怎么急,从起点向另一端走,落在了几个体格好的父亲后面。
但他个高腿长,又在许多瘦弱的父亲和母亲前面。
五十米不长,很快到了摆着甜甜圈竹篮的长桌。
魏寅庄转过身,秦政微微松下魏寅庄肩膀,向后仰了仰,从篮子里够出一个甜甜圈塞进魏寅庄嘴里,兴致勃勃:“嘚——驾!”
魏寅庄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秦政大腿根。
秦政立马不敢“嘚——驾”了。
成年人配合好,两人占了不拖沓的便宜,第一个回了起点。
一开始急火火跑过去的家长都死在了短胳膊短腿的小孩够甜甜圈上。
一回起点,秦政从魏寅庄背上跳下来,勾住他脖子,把他嘴里的甜甜圈扯出来自己咬了一口,贴在他耳边道:“第一,走吧。”
“嗯。”
周日很快过去了。
秦政在外面拖了一个下午,晚上回家还是没躲得过被上的命运。
不过没搞到太晚,12点前秦政就睡了。
魏寅庄也像刻意避免一样,没在秦政脖颈、肩膀、手臂上留下很重的痕迹。
然后照样七点被从床上拖下来抄文言文。
吃早饭,上学。
去找楚东辰算账。
继续上课。
一天天过得很快。
到了十月一假期前的最后一周。
半个月里考了两次语文,三次数学,秦政两次语文平均分上升到了45分,数学依旧懒得写步骤,批卷子松一点140多,严格一点130多。
始终比楚东辰高五十分上下。
十月一假期从周日开始放,放一个星期。
钦峥一中周五周六安排了两天文化节,从早八点到晚八点半,没课没自习,高一高二学生参加自由文化活动。
秦政对这次文化节很有印象。
《穿越霓虹的星光》原书里,文化节最后一天,今年也就是周六,晚上从六点开始,到八点,有两个小时的操场烟花活动。
原书里今年在大家都去操场看烟花的时候,女主角裴子情不幸在教室遭顾蕾围堵,经反复殴打后,一人在教室孤单流产,差点丧命。
不过现在应该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裴子情既没怀他的孩子,也没怀楚东辰的孩子。
顾蕾也不会无缘无故去找裴子情的麻烦。
半个月里,顾蕾偶尔还会来找他,但只是和他还有楚东辰一起吃个午饭而已。
似乎再也不会有进一步的交际了。
顾蕾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喜欢她的男同学从文科班排到理科班,从高一到高三,倘若端木寒靖一开始就给她一个明确的态度,她也不会一直执着在端木寒靖一个人身上。
所以这次文化节应该不会出幺蛾子。
只是一次学生放松的两日活动。
钦峥一中文化节形式很自由,在学校组织彩排好的开幕式结束后,学校各个社团、甚至个人就可以在操场自由出摊自办活动了。
从动漫cos、宅舞、二次元绘画到乐器弹奏、书法、摄影作品展,甚至自理收费美食摊,凡有所准备、能向外展示、挂钩文化的活动形式,都被允许出现。
到周六五点半,学生家长被准入学校,和同学一起参与学校烟花典。
秦政记得从前上中学时,最期盼的就是这种能把课全抹掉的活动,许多会提前一个星期开始数,一天天地数,一直盼到这天。
再重来一遍,秦政还是挺喜欢这种活动。
哪怕无所事事也喜欢,好歹没作业。
周五第一天秦政跟楚东辰东逛西逛,吃吃喝喝,消磨去了一天。
顺便看了一场顾蕾的民族舞。
她真的漂亮,在台上像能发光一样,让下面的人只去看她一个人。
到了周六。
秦政还是跟楚东辰四处吃吃喝喝。
他跟魏寅庄说了学校五点半准入看烟花的事,不过这种观赏性不怎么强然而亲情氛围浓厚的活动,有了上次游乐园的经历,秦政估计魏寅庄够呛肯来。
下午五点半。
家长陆陆续续地进了,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多。
临近十月,风已经冷了,逼近日暮时,更冷了许多。
但秦政还穿着夏季的短袖校服,和跟他一样头铁的楚东辰在风里一直打哆嗦。
学生的文化小摊和社团正儿八经架起来的台子从四百米跑道的操场上蔓延到两栋教学楼前后,并非处处拥挤,可不会有一个很冷清的角落。
秦政从操场逛到教学楼底下,又从教学楼逛回操场,手里多了一把烤串和一杯麻辣烫、一碗烤冷面。
楚东辰离开秦政跑出去了半个小时,回来时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把蜜糖色的木吉他,话没出口,先打了个喷嚏:“啊——秋!靖、靖哥,我弄来一把吉他,我要去弹吉他了!”
秦政把烤冷面跟麻辣烫递给他:“行啊,我跟你一起。”
楚东辰接过来吃的,背上吉他,跟秦政勾肩搭背向红色塑胶跑道中间的足球场最显眼的正中间走过去:“好,我给你弹一首,靖哥你想听什么?”
秦政眼皮一跳。
“给我弹?我以为你为了勾搭女同学才去借的吉他。”
楚东辰很不认同地皱起眉毛:“靖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作为一个有精神追求的人不可能早恋的,我要弹曲子,也只给你弹。”
秦政:“……”
“不过,”接着楚东辰又压低了声音,有点害羞,“我前天刚学的吉他,弹得不好,靖哥你多担待我。”
秦政:“……”
到了最显眼的位置,拉来一张不知道是谁的折叠椅子,楚东辰一坐,学模像样地拨了两下吉他,就开始唱了。
倘若秦政看得是开了静音的视频,还说得过去。
但不是视频,也没开静音。
楚东辰拨来拨去秦政一看,上面下面一共只动过两根弦,那可怜的两根弦向上拨向下拨向左拨向右拨,好像楚东辰弹的不是吉他,是二胡。
楚东辰一张嘴,那声音着实寒碜。
听得秦政牙酸。
没两分钟,先前还在附近逛来逛去的同学都跑了个干净,摆摊卖蛋挞的没了生意,看杀父仇人一样的死死盯着楚东辰,好像下一秒就要提着抹蛋挞液的刀上来砍了这小子。
楚东辰偏偏不觉,动情地给秦政唱有八个调的小星星。
一首小星星唱了十五分钟。
唱完,意犹未尽,还记得谦虚:“靖哥,我前天刚开始学,唱的不好,弹的也不好,献丑了。”
秦政只能沉默。
楚东辰以为靖哥沉默是等他继续唱,连忙又一架吉他,道:“靖哥,我还会茉莉花,我想想调,继续给你唱,你别急……”
“……”秦政为了楚东辰的生命安全着想,抓紧打断,“等等!”
楚东辰很懵懂地看着他:“怎么了?”
“我……”秦政硬着头皮抽出他手里的吉他,“我也想弹一会儿。”
楚东辰大惊:“靖哥你还会弹吉他???”
秦政坐到折叠椅子上,单脚蹬在椅子下面横杠上,试了试音,皱眉道:“很久之前学过一段时间,后来就没练过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三四年前吧。”
秦政大一篮球社没报上,被拉去了人丁稀少的吉他社充数,学了一年吉他。
但大二报上篮球社后,秦政就再没碰过吉他。
秦政也不知道该唱什么。
于是他也唱了一遍小星星。
又唱了一遍茉莉花。
秦政也是半吊子,但比楚东辰这个半吊子里的半吊子都算不上的强太多了,至少跑了的同学都回来了,也有人去买蛋挞了。
楚东辰特别捧场地给秦政鼓掌,又敬仰又羡慕:“靖哥,我还想听。”
快六点了。
天暗了一半,很凉的风刮起秦政衬衫下摆,把冷意灌进去。
秦政想了想,想起一首大一吉他社长常常给他唱的歌。
这歌他没练过。
但社长给他唱过太多遍了,他也大致记住了,到现在回想起来,还很清晰。
他社长是个很沉默的人,说的话比给他唱的歌还少,到了大二,秦政去了篮球队后,社长就再也没联系过他。
秦政叹了口气,指肚压在弦上,声音不大——
“i never knew
when the clock stopped and i'm lookingyou
……”
楚东辰从没像现在这么安静过。
他没想到靖哥原来还会弹吉他会唱歌,具体描述,楚东辰说不上来,但感觉很独特,靖哥的声音很干净,唱歌时却有点哑。
曲子的调儿像很忧愁,靖哥却没有唱出很重的情绪,很淡,像空荡荡、捉摸不住的风。
他微低着头,细细的金丝眼镜框在暗淡的天色里只在他脸颊上落得下一层很浅的阴影,显得他肤色越发冷白,手背上随着弹吉他的动作突出了青色的血管。
他很瘦,白色的短袖衬衫套在他身上,被风抵住,也显得空荡荡的。
楚东辰不知为什么,忽地觉出这样的靖哥很冷漠。
许多经过的学生、家长也驻足了一会儿,等少年唱完这首歌。
声音很淡:
“……
babyit's just
wonderful
incredible
baby irrational
i never knewwassad
justsad
i'msorry
even now i just cannot feel you feel me
……”
五点五十九。
秦政抬头,看见了穿过人群、向他走过来的魏寅庄,正装,在人群中很出众,无起无伏时神色近乎冷肃,让人生惧。
他走过来,停在秦政身边,脱下外套搭在了秦政肩上。
秦政偏过头,灼灼地盯着他,继续弹着吉他唱歌。
又是重复的一段。
但他出口时改了——
“……
babyit's just
wonderful
incredible
baby irrational
i never knew i couldmad
justmad”
慢而平缓的音调忽地多出很浓重的笑意。
六点。
金红焰火“嗖”地数道而起,腾空漫开了大片大片花海一样的灿然辉光,像日暮西下时,夕日在天空之际留下的最后霞光。
霞光落在秦政眼里,映得他眼睛亮得惊人,他翘起嘴角笑了笑,望着魏寅庄唱:
“it'sglory
when now i always feel you like you feel me”
学生、家长骤地被焰火惊喜,纷纷仰头去看天上如何绚烂。
只有一个男人,俯下身,吻了吻身侧弹吉他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原歌引改wonderful u
双开西幻装逼文《你的主[穿书]》欢迎来装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