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收起自己的大刀, 笑着抱拳道谢,扬声道:“北戎虽勇猛,但我大兴朝的将士们更勇猛, 假以时日, 北戎必败!”
众将士们马上大声叫好, 面上都露出激动和熊熊的战意。
自从永城被攻破之后,大兴朝对上北戎, 就一直大败,随后永城破了,大军退守这个小城, 每日被北戎在城门前叫阵,不得不出去打,可是根本就打不过, 即使偶尔打赢一小场战役也是小胜, 所以很多士兵心里都产生一种北戎不可战胜之感,士气十分低落。
今日不仅取得了碾压性的胜利,还听到萧遥如此鼓舞人心的话,原本认为无法战胜北戎的士兵们瞬间振奋起来。
叶参将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 对黄副将道:“将军府不愧是将军府,即使萧千总是女子, 其战斗天赋也是罕见的!”
揭奴率领的小队, 可是北戎的尖锐呢,虽然人数不多,可战斗力比其他厉害得多了, 往往大兴朝是要派两支军队对战的,一支对战,若露出败绩, 马上让另一支上前支援。
黄副将不住地点头,赞叹道:“不仅战斗天赋高,动员人心的力量也很棒。”或者说,她本身的存在,就有激励众将士的作用。
萧千总是女子,可女子也能打如此胜仗,肯定会让身为男子的其他将领和士兵心中涌起熊熊战意的。
因为他们会觉得,如果连萧千总都比不过,自己可就是孬种了。
至于说嫉妒,肯定有人嫉妒,可大军之中,更多是以“凭军功说话”为宗旨的人,倒不怕宵小。
萧遥只有手臂有些小伤,自己包扎了,便出了营帐,去看那些受伤的士兵。
刚走近包扎好伤口正围坐在一起说话的士兵,就听到自己训练的士兵张大牛得意地道:“现在知道我们千总的厉害了吧?服气了吧?”
一个老兵拱拱手:“服气了,不愧是将军府出来的!”
一个稍微年轻一些的则道:“也不怪我们,萧千总是女人,我们突然被分派到她手下做事,可不得担心嘛?现在,可不用担心了,还可以立功。说不得没几天,我就可以升个伍长了,再过些日子,百夫长也不在话下。”
林树不满地开口:“女人怎么了?我们萧千总就是最厉害的!”
萧遥听到这里,笑着走过去,勉励了大家一番。
众人看到她,都很高兴,纷纷问好。
萧遥见大家士气很高,知道是因为这次战绩不错,便扬声道:“大家打起精神来,这样的胜利,肯定不止一次。”
“好!”士兵们马山士气高昂地附和。
“跟着萧千总打北戎!”那些被分派到萧遥手下的士兵也大声叫起来。
他们是被张余年随手分过来的,原本对跟随萧遥一个女子很不满,可是此刻却完全没有了不满,叫得比其他人都大声。
夜里,林树带着人在萧遥的营帐四周值夜,见昨晚那些在四周探头探脑的人再也没出现,便知道萧遥震慑住了这些人,当即松了口气。
这里是军营,除了萧遥外,全是男子,一个个久不近女人,骤然看到萧遥这么个大美人,心里肯定有想法的,昨夜便有不少人在附近探头探脑。
所幸,萧遥用实力和战绩让这些人收起了不法之心。
翌日下午,天色阴沉,眼见着要下雪了,萧遥以为不会有战事,不想这时城外忽然有北戎在大声叫阵。
而且,是直接叫她的。
“让那个女将出来,我们打一场!”
萧遥的士兵听见,马上跃跃欲试,请求出战。
萧遥跟黄副将请战。
黄副将道:“他们指明了要跟你一战,说不定有什么阴谋诡计,还是小心为上。”他并不想派萧遥出战。
萧遥昨日胜利,带得士气大涨,如果今日败了,士气肯定会受影响的。
萧遥点头,问道:“斥候是怎么说的?”
黄副将的眉头皱了起来:“斥候说一切正常。但我们领土丢失多,斥候能探到的不多。”
萧遥看向城外,见北戎领兵的,仍然是那日的将领揭奴,此刻正让人大声叫她出来应战,便道:
“如果他们有阴谋诡计,不管哪支小队出战都会中计,我出战与其他将士们出战是一样的。不过,我更倾向于,这揭奴是不忿输给我,要来找回场子的。”
朱参将上午出战,打了败仗,若不是亲兵死保,便回不来了,回来之后,听到不少士兵暗中讨论说,如果是萧千总出战,绝不会大败,话里有他不如萧遥的意思,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气,此时见了,便对黄副将道:
“末将也认同萧千总的话,再者,萧千总能打赢揭奴一次,定能打赢第二次,不如派萧千总出去应战?”
等萧遥大败,他倒要看看那些人还怎么推崇萧遥!
还有萧遥那个黄毛丫头,也妄想压到他头上,真是痴心妄想!
朱参将的同好听了,忙纷纷附和。
黄副将没说话,而是看向萧遥。
如果萧遥不愿意出战,他是要力排众议,另派他人出战的,因为萧遥不止是萧遥,而是一个拥有象征意义的小将。
萧遥一抱拳:“萧遥请战!”
黄副将只得让萧遥出战,不过一再叮嘱萧遥小心。
这次,叶参将主动请缨跟随萧遥一同出战。
黄副将准了,暗地里嘱托他,如果萧遥有危险,一定要力保萧遥。
叶参将忙点点头:“我省得的。”
萧遥领军出了城门,跟揭奴对战。
揭奴见萧遥当真出战,大喜,扬声且嚣张地叫道:“昨日我败给你,是因为猝不及防,今日,我必打败你,带你回去做我的大妇!”
林树等人大怒,纷纷大声骂他不要脸,说要斩下他的人头。
萧遥不多话,命令手下的兵士摆好阵势出战。
这次,她特地将自己训练的士兵分成三拨,一拨跟在她身边,另外两拨分在两边。
城门上的朱参将看见,忍不住呵斥道:“荒谬,原本士兵就不多,还分成双侧翼,萧千总显然是膨胀了!”
黄副将也有些担心,但此时肯定不会说出来动摇军心的,因此嘴上说道:“萧千总自有她的用意。”
朱参将哼了哼,没说话。
他跟张余年是一派的,张余年今日便抵达此处,届时此处大军全部由张余年统帅,黄副将什么也不是,所以他此时连黄副将的面子都不大给了。
此时天色越发阴沉了,乌云密布,仿佛下一刻就要压下来似的。
城外萧遥率领的数百个士兵,在这样的乌云下,就显得格外渺小了。
黄副将心情沉重,命令另一个小将迅速带兵下去,时刻准备接应。
空气近乎凝滞的城门外,只有两支队伍沉稳缓慢的脚步声。
揭奴昨天吃了亏,今天不敢像昨天那样猛冲,而是一步一步沉稳前进。
萧遥自然也不会冒进的,毕竟对方也有弓箭手。
两支不多的小队渐渐靠近,都在试探性射箭。
揭奴的盾兵站在最前方,用盾牌将身后遮得严严实实的,他们相信,这样严密的保护,大兴朝那些孬种弓箭手绝对射不进来的。
然而,让他们瞠目结舌的是,那些弓箭,如同下雨一般,竟绕过了他们,直接从他们上方射进来。
揭奴的盾兵意识到不好,连忙站起来,想将盾牌叠高,可已经迟了,后方传来惨叫声。
而萧遥,也抓住这个机会,连忙命弓箭手直接对着揭奴的盾兵进行攻击。
“嗖嗖嗖——”
弓箭的声音响起,将盾牌叠高以至于下方露出破绽的揭奴盾兵顿时纷纷惨叫着倒下。
黄副将大喜:“好!”
朱参将看着城下,面色阴沉如水。
“出击——”
萧遥骑在马上,沉声发起进攻的号令,自己则指挥着盾兵,一步一步往前压。
“踏踏踏——”
紧凑缓慢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声音,刺激着北戎兵的神经。
揭奴气急败坏,马上命令弓箭手上来射击,保护盾兵有序地撤退。
北戎弓箭手马上击中火力攻击萧遥等在中间的大兴朝士兵。
黄副将变了脸色,心里暗叹萧遥太冒进了。
完全可以用先前的方法,继续消耗北戎兵的。
朱参将冷笑一声道:“太过贪功冒进了,倒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说毕马上向黄副将请战:“萧千总危矣,朱某人请求下去援助。”
萧遥此间虽然贪功冒进,犯了兵家大忌,可若拼死一战,定能将北戎军耗得七零八落,失去战斗力。
到时他以逸待劳,领军出战,好似猛虎下山,定能将揭奴所率领的尖锐一网打尽。
黄副将如何不知道朱参将的想法?他看了一眼在城门下待命的士兵,道:“已有将领待命了。”
朱参将忙道:“我上午败了,希望副将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黄副将还没说话,就听到亲兵惊叫道:“萧千总左右两翼出动了,好快的速度!”
黄副将顾不得再理会朱参将,忙看向城门外。
朱参将也忙看下去。
只见萧遥所率的士兵两侧,各有一支小队快速接近正在慌乱撤退的北戎兵。
本就慌乱的北戎弓箭手马上停止向中间射击,转而攻击两翼,显然是怕被包了饺子。
而此时,萧遥马上发出冲锋的信号,带领中路士兵快速向前进攻。
北戎军见了,更是胆寒,马上就产生了退意,纷纷逃跑。
萧遥的兵士见了,战意大盛,马上冲上去就是一顿砍。
黄副将高兴得连声说好:“萧千总不愧是萧家人,其军事才能着实卓越!”
朱参将的脸,瞬间变成了酱紫色。
他还想等着萧遥大败,由他下去捡个便宜呢,没想到萧遥竟当真神勇至此!
萧遥骑在马上,见北戎军乱了,马上扬声大喝道:“揭奴,可敢来与我一战?”
揭奴今日是抱着一雪前耻的决心前来的,哪里知道竟又要大败?
他心中憋了一肚子火气,此刻听到萧遥点了自己的名字,再也忍不住了,不顾亲兵的阻拦,马上调转马头,扬声道:“我与你一战!”
亲兵无法,只得也调转马头,跟了上去。
揭奴一边策马向前冲,一边对跟来的亲兵道;“今次再败,定要受罚,只能擒贼先擒王,把对面那个美人将领拿下,将功赎罪了!你们记得助我!”
几个亲兵马上应了。
揭奴又道:“待我冲到那个美人将领跟前,你们阻拦她的亲兵,我瞬息间,便能拿下那个美人!”
他的亲兵再次答应。
在他们看来,勇武的揭奴要拿下大兴朝那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到的美人儿,简直易如反掌!
林树和叶参将见揭奴领着亲兵,竟不顾其他北戎兵,直奔萧遥,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马上放缓马速,时刻准备回援萧遥。
萧遥冲向北戎,揭奴也冲向大兴朝,两方的距离很快缩近。
黄副将原本笑容满面的,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收:“这是要干什么?”
明明众将合力,就能将揭奴拿下,萧遥为何不招呼亲兵并避一避,而是直接冲向揭奴,她疯了吗?
揭奴可是北戎刷领精锐的一员大将啊,虽然因为资历,领的士兵不多,可本人却异常悍勇的,大兴朝的小将对上他,一般需要合力才能打个平手!
朱参将见了,心中再次涌上希望,嘴上说道:“她打了一两次胜仗,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看来,今日合该是他立功的机会啊!
又请令下去一战,以雪前耻。
黄副将根本没有心思理他,此刻全服心神都在城门外的萧遥身上。
萧遥挥出大刀,迎击揭奴挥舞过来的大刀。
虽然离得远,可是黄副将等人仿佛能听到大刀相交时发出的“铮铮”声。
随后,萧遥果然不敌,整个身体都向后弯去。
在揭奴大手挥出第二刀时,萧遥拿刀的右手虚虚下垂,没有正面应敌,而是策马躲开。
黄副将的亲兵大急:“萧千总的臂力远不及揭奴,只怕手臂已经受了伤,无力再挥刀了!亲兵又被拦住,危险了!”
黄副将自然知道这一点,他脸色阴沉,马上准备下令派人去接应。
朱参将的脸上露出了喜色,说道:“女子为将,根本就不合适。本来大胜的局面,生生被她弄成大败,说不得连她这个主帅也会被俘虏!”
话音刚落,揭奴嚣张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美人儿,你跑不掉了,乖乖束手就擒吧!哈哈哈哈……”
朱参将听得更高兴,生怕被人瞧见,忙压下心中的喜意。
黄副将马上看向城门外。
他看见,揭奴骑马追赶萧遥,如同一个饿狼在扑迷路的小羔羊!
知道再拖延不得,黄副将马上急道:“准备出击——”
刚下了令,就听到耳旁传来整齐划一的呼气声。
黄副将忙看向城门外。
他正好看见,就在揭奴追上萧遥,正要出刀的千钧一发中,萧遥回身一刀,劈中揭奴的马!
那匹神骏的马中了刀,突然跪了下来,差点将马背上的揭奴甩了出去!
“好!”
黄副将忍不住喝彩。
他那颗即将要跳出喉咙的心瞬间回落,但却不敢放心,而是紧紧地盯着城外的战场。
萧遥见揭奴的马倒地,揭奴一边维持平衡一边下马,忙挥刀就砍。
揭奴的臂力很大,她刚才,跟揭奴对了一刀,的确被震得手臂发麻,不过,现在是生死存亡之时,她找机会缓过来,马上便反击。
揭奴虽然倒地,但还是马上翻身起来,挥舞着大刀冲向萧遥。
萧遥马上策马跑开,跑出一段距离,调转马头,策马回来,对着揭奴就是一刀。
随后,她就跟戏耍揭奴似的,砍了一刀就跑,不管有没有砍中,绝不恋战。
揭奴被气得哇哇大叫:“你敢不敢跟我堂堂正正打一架!”
萧遥骑在马上,扬声说道:“你看看你四周——”
揭奴马上看先四周,见一地北戎士兵尸体,有几个,正是自己熟悉的亲兵,而不远处,大兴朝的士兵正围了过来。
萧遥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向揭奴:“你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也配与我一战?不自量力!”说完,再次挥着刀冲向揭奴。
林树和叶参将等,忙策马冲上去。
不过瞬息间,揭奴人头落地。
林树将他的人头捡起来,扬声叫道:“萧千总大败揭奴——”
黄副将在城门上看到这一幕,终于放下心来,笑容满面地说道:“萧千总又立下大功了!”又看向朱参将,“看来,萧千总不是贪功冒进,而是有勇有谋啊,朱参将,你以为然否?”
朱参将努力挤出笑容,道:“黄副将说得对。”目光看向城外将士们围在一起的萧遥,跟淬了毒似的。
这个该死的丫头,为什么就不死呢?
她如果死了,他就可以下去捡便宜立功了!
黄副将有心再说几句,却见城内有人快速跑来,说是张余年率领着援军到了,让他前去迎接。
黄副将看了一眼城门外,见胜局已定,萧遥正带领将士们收拾战场,不会深入敌营,便放下心来,吩咐了几句,马上领着城门上的大小将士到南门去迎接张余年。
五皇子等贵公子跟着张余年一路行军,一路上又冷又累,就连吃也没有好吃的,都觉得是前所未有的艰苦。
不过,想到萧遥需要急行军到达,不然就要受罚,五皇子的心情,总会好上几分的。
而李公子和唐公子,经过这种行军,更清楚,张余年是故意针对萧遥的。
他们这样走,已经累到极限,可萧遥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居然要急行军,这分明就是故意为难人嘛。
两人对张余年心里都有了想法,觉得他不是家里人说的那个勇武无私心、因得罪萧将军而无法出头的好将军。
张余年见城门大开,黄副将领着大小将领出迎,只不见萧遥,便认定萧遥此刻未到,因此寒暄过后,便板起脸问道:“我出征头一日,便让将军府的萧千总率领五百兵马急行军赶来驰援,此时却不见她,可是未曾抵达?”
五皇子也是这么想的,当即策马到前面,装腔作势道:“萧千总跟张将军立下军令状的,想必不会如此罢?”
黄副将上前笑道:“张将军和五皇子无需担心,萧千总两日前便已率军抵达,第一战便大败北戎,端的有勇有谋!”
五皇子脸上的笑意收了收。
第一战就大败北戎军?
搞错了吧?
张将军也不信,他看了一眼四周:“既然如此,怎么不见萧千总前来?难不成打了胜仗,便不将老夫放在眼内了么?”
此言一出,跟着黄副将的大小将领们都神色莫测,悄悄地交换了个眼色。
看来,这位张将军很不满萧千总啊!
黄副将上前回道:“萧千总方才在与北戎交战,再次大败北戎军,眼下正在打扫战场,故才来不及前来迎接张将军。”
心里不住地骂张余年是老匹夫。
屁本事没有,就知道扣罪名。
张余年听到萧遥是因为跟北戎打仗才没能来见自己,而且又打了胜仗,情知抓不到萧遥的鞭子,生怕有将领因为自己针对萧遥而对自己不满,当下便夸了萧遥一句:“如此看来,萧千总倒也是一名悍将。”
萧遥刚从战场上回来,就被黄副将派来的人找到,让她去见张余年。
萧遥闻言,谢过黄副将的亲兵,也不去包扎伤口了,径直去张余年的营帐报道。
刚走到营帐,便听到黄副将在给自己请功,说她出战两次,皆取得大捷,可向皇帝报告给她升职,也可以全军通报,激励全军士气。
听到这里,萧遥摇摇头。
黄副将太不了解张余年了,只怕张余年听了他的请功,不但不会当她是有功的,反而会在心里更恨她几分。
果然,只听张余年道:“不过几百人的胜仗,何来大捷一说?依我看,分明是北戎知道我方大军已到,心生怯意,才败了的。”
黄副将忙道:“可是这几日,除了萧千总领兵大胜外,其他几战多是战败,偶有战胜,也是惨胜。”
朱参将开口说道:“我等将士驻守多日,早已疲惫不堪,故才不如萧千总出彩。”
萧遥听到他们居然如此颠倒黑白,忍不住掀帘进去:“如此说来,我一路冒雪急行军赶来,是半点也不累了?”
朱参将冷不防被萧遥听见并直接反驳,一时有些心虚,找不着借口反驳,遂讷讷不知答。
京中贵公子听到萧遥接连打了两场胜仗,想起她那种灼灼如牡丹的美人脸,心中都有一种虚幻感,觉得很不真实。
此时听到她的声音,马上抬头看过去,见萧遥一身戎装,脸还是那张叫人移不开目光的美人脸,可是此刻脸上和身上带着斑斑血迹,身姿挺拔,除了比往常多了几分飒爽英武,还有悍将的凛然之色,叫人不敢直视,不由得俱是一怔。
张余年见了萧遥,目光一闪,旋即大义凛然道:“你是有功,不过只是小功,待打完北戎,老夫定会为你请功。不过,”他看向萧遥,一双老眼带着冷意,“希望你不要因此而自傲,从此轻敌。”
萧遥抱拳道:“末将不敢!”
五皇子冷笑一声道:“我看你不是不敢,而是很敢。朱参将职衔比你高,可你与他说话,没有半点尊重,显然是自恃立功飘飘然了。”
一路上,支撑他在冰天雪地中继续前行的,是萧遥无法急行军到达驻地受罚甚至被革职拿下,可是来了之后得知,萧遥不仅提前到达,还立下两次战功了!
这种事宜愿为,让他一下子便受不了了。
萧遥看向五皇子:“原来在此相见,不是以私人身份谈话,而是按正式场合述职么?”
袁旭想阻止五皇子,可是五皇子已经在他阻止之前开口说话了:“自然不是,在张将军营帐中,自然是按职位述职了。”
李公子和唐公子都移开了目光。
五皇子果然是个心里眼里只有钱的草包。
萧遥俏脸一沉:“既然如此,身为白身的五皇子对我嚣张说话,又该怎么说?”
五皇子一滞,发白的俊脸瞬间涨得通红,半晌才色厉内荏地叫道:“我是皇子,你怎么能如此与我说话?”
萧遥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军营内的其他将领:“我以为,战场当以军功大小说话,而非外行指导内行。五皇子身为皇子,地位尊崇,自然该尊敬,可是若论在军中职位以及关于军情的论述,我认为,五皇子还是藏拙的好。”
五皇子被气得吐血。
马上有贵公子出言为他解除尴尬,并给了他一个台阶让他下来。
五皇子脸色阴沉,坐在一旁,不再说话,只是目光偶尔扫过萧遥时,显得无比阴狠。
萧遥没理他,跟张余年述职完,便退下了。
北戎损失了一员悍将揭奴,且揭奴带出去的精锐全军覆没,因此全军士气极为低下。
而且,提起大兴朝的那位美人女将,北戎很多士兵都心怀恐惧。
北戎大皇子怒不可遏,骂手下的将领道:
“一个小娘们儿罢了,怕什么?当日我们攻破永城攻破远城时,抓了多少美貌的女子?那些小娘们儿还不是任我们宰割,连一只小羊羔都不如?下去,告诉下面那些小兵,是揭奴那个东西晕了头,死有余辜,不是北戎的女将厉害!”
那些将士马上召集自己率领的士兵进行洗脑,倒洗了一部分。
可是将领一走,士兵们讨论起来:“听说大兴朝的女人都很弱,我们一个可以打三个,可是那个领兵的美人将领,据说是妖精变的,能吸人的魂魄。揭奴那么厉害的人,被她吸了魂,两次均大败。”
这种话,洗脑了很多北戎士兵,原本被将士们动员过之后不信的,也忍不住信了。
因为他们都见过大兴朝的女子,那些女子一个个白白嫩嫩,娇娇弱弱,走路跟春天的枝条儿似的乱飘,好似下一刻便站不稳似的,他们当时攻破永城,一个人随便就能抱两个回来,跟抱刚出生的小羊羔似的。
大兴朝的女子这样弱,居然能出一个两次打败揭奴的女子,那定不是真正的大兴朝女子,而是妖怪变的。
因为有这种恐惧的心理,第二日被派出战的士兵,都担心碰上萧遥,因此是怀着恐惧与怯意上战场的。
很不巧,今日上阵的,正是萧遥。
张余年虽然不认为萧遥有功,可作为一个有心机的老东西,他不可能贸然让自己人上去,而是会先派其他人探北戎的虚实,因此借口要看看萧遥的战斗力,让萧遥出战。
本就害怕萧遥的北戎士兵看到果然是一个女将出战,那个女将还美得惊人,比他们从前劫掠的大兴朝女子更美,更相信她是个女妖了,因此还没打,心先怯了,等真正开打,一开始就被碾压,仅剩的勇气和士气都没了,完全失去了斗志!
许多北戎兵心里的想法都很一致——看吧,那个美人女将,果然是个妖精,一上场就施法让北戎落败,这仗,肯定是打不赢的!
双方交战,素来是敌强我弱,敌弱我强的,北戎军弱了,大兴朝的士兵马上就强了。
萧遥领着士兵们,士气如虹地追着上去,几乎将这一批北戎军全歼!
张余年在城墙上观战,觉得说北戎军悍勇,肯定是吃了败将的那些将士故意吹大以全自己不敌的颜面的,下午便派了自己的心腹出城叫阵。
北戎有一些小将和士兵逃回去,跟吓破了胆似的,说萧遥是个女妖,出来吹一口气,他们便睁不开双眼了,又说那些从天而降突破盾牌保护的利箭,分明就是萧遥的头发,刷的一下,杀死了大部分北戎兵。
北戎大皇子听到下面的小兵都在传这种离谱的谣言,几乎没气疯,马上砍了一个人禁止讨论。
可是这流言,越是禁止,传得就越快,哪里是止得住的?
下午听到大兴朝叫阵,愤怒的大皇子马上就要派兵出去应战。
几个将领阻止,纷纷劝道:“如今军中士气衰竭,是打不赢的,不如再等几日?”
因劝的人不止一个,大皇子原先是听了的,可是听到叫阵的大兴朝问北戎是不是怕了,又各种讥讽,哪里忍得住?
他们一路南下,连破大兴朝两座大城,就要打到大兴朝的京师去了,如何会怕大兴朝这些弱鸡?
大皇子觉得被小看了,再不顾阻拦,派了一个将领带兵出去迎战。
北戎兵士气低落,心怀恐惧,打起来连之前的三成水准都没有,没有意外地再次大败。
逃回去的士兵再次说萧遥是个女妖,虽然没上战场,但是在后方作法,导致他们睁不开双眼走不动路,拿刀射箭的双手失去了力气——其实,只是因为他们心中害怕,才觉得自己没有以往英勇能打,样样都打了折扣,可是他们不知道。
因着北戎士兵士气低落,大兴朝居然接连三日打了胜仗!
这让张余年十分满意,觉得是自己的到来和用兵如神才让大兴朝频频获胜的。
五皇子更是拿着这件事贬损萧遥:“看罢,分明是北戎军越发不济了,你才捡了便宜打胜仗,根本就不是你会打!那什么大功,我看就别提了,免得笑死人。”
张余年大气凛然道:“毕竟是萧千总的战绩,该报,还是要报的。”
萧遥一共只下场打了三次,之后,全是他的手下带兵出战的,战胜的何止三次?
眼下连胜三日,他肯定要为自己的手下请功的,为了不落人口实,他自然会顺便帮萧遥请功的——反正跟他的手下相比,萧遥的战功根本就不算亮眼,请功了,萧遥也得不到多大赏赐。
五皇子看到张余年写折子回京述职,又给打了胜仗的人请功,心里顿时痒痒的。
李公子、唐二公子以及几个不受重视被踢来的庶子不愿只留守在后方处理文书,来的第三日就请求出战了,几人也的确跟着军队取得了胜利,此番也被张余年写在折子里请功了——虽然功劳不大,但怎么说,也是功劳啊!
他堂堂一个皇子,难不成一直不参战看别人拿战功吗?
须知,皇帝跟他说过,只要他好好干,回去就能封王的。
如果拿到战功,那封王的称号以及得到的嘉奖,应该是最顶级的吧?
五皇子忍不住了,马上找到张余年:“张将军,我也想出战,为保卫大兴朝尽一份力。”
张余年知道,五皇子这是想要战功了,他乐得跟五皇子交好,又认定北戎不堪一击,很爽快地同意了。
余下那些贵公子早就羡慕有战功的贵公子了,此时见最为尊贵的五皇子都准备出战挣军功了,再也按捺不住,去求五皇子带他们一程。
五皇子倒也爽快,直接让他们跟自己一起出战了。
京城中,皇帝虽然忧心忡忡,但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因此,殿试如期举行。
殿试结束了,皇帝点了江南才子林稽为状元,并对他大加赞赏。
有志在殿试中挽回一局的许瑾,在殿试中只排第四。
第二日,状元榜眼探花等打马游街,又参加皇帝特地举办的琼林宴。
许瑾只拿了第四名,心情一直很不好,回家又被许尚书骂了一通,说他无甚本事,背靠祖父也不争气,心里头更郁郁。
因此在琼林宴上,不免多喝了几杯。
喝多了,便尿急,要去解手。
许瑾解手回来,忽然在假山旁听到有人低声提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是啊,若我有个好祖父,我没准也能拿个第四第五……”
“这是羡慕不来的,进京参加会试时,人人都说今科状元定是许大公子,我还以为他多了得呢,不想会试过后,他才得那么个名次。他会试的文章,我也读过,也就那样罢。”
“听读过他殿试文章的人说,殿试也写得不够好,原来皇上想看在许尚书的面子上,点他进前三的,可文章实在抬不起来,只能给他个第四。”
许瑾听到这里,气得浑身发抖,马上走出来,厉声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他虽然只考了个第四,但这绝对是他的真本事,而不是靠祖父才拿了第四的!
那两个新科进士看到许瑾,顿时吓得脸都白了,他们不怕许瑾,可是怕许尚书啊,因此连忙拱手道歉,说自己只是随便说说的,让许瑾不要当真,然后脚下抹油,飞快地跑了。
许瑾虽然得了道歉,可是心里如何能过得去?
要知道,有一个书生这样说,就会有第二个,只怕以后他做了官,还是有很多人说他靠祖父呢。
就是祖父,在家不也是骂他即使靠着他,也没有出息吗?
许瑾越想越生气,肚子里的怒火熊熊燃烧。
他阴沉着脸回到席上,正好见新科状元林稽站出来跪在皇帝跟前:“皇上,臣有一事请求皇上。”
皇帝目光晦涩地看着林稽,问道:“爱卿何所求?”
难不成,刚成为状元,又以诗词讨得他欢心,便要从他这里要官职了?
林稽语气铿锵地道:“请皇上派臣北上,抵抗北戎!”
皇帝吃了一惊:“哦,你想投军?”
须知,北戎军自从破了永城,一路势如破竹,又破远城,之后围困北边最后一个小城,频频得胜,令得许多士大夫有南逃之心,皆不愿子侄后辈北上。
这林稽,作为新科状元,怎么竟主动提出北上投军?
林稽点点头,扬声道:“请皇上成全!”说完又一脸正气地解释,“臣虽出自江南耕读之家,可从小酷爱习武,一直希望能投军报国,如今知道北戎南侵,据京师不远,恨不得即刻北上,驱逐北戎,保卫京师!”
皇帝见他一脸正气,不像是故意说好话,顿时大喜:“好!好!”又感叹道,“若天下多几个卿这等人物,我大兴朝何惧北戎贼子?”
许瑾一听这感叹,心里头那股怒火,顿时化成了建功立业和证明自己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豪情,当即也上前跪下:“皇上,臣许瑾也想北上抵御北戎,请皇上成全!”
许尚书知道许瑾居然自请北上抵抗北戎,气得浑身发抖:“荒唐!”
他当时为了不让许瑾北上,连老脸都不顾了,推了族中另一个儿郎北上的。
如今,许瑾主动请缨北上,不仅给了他会心一击,还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许老太太和许大太太哭得跟泪人似的:“你怎么这么傻啊,� �场上刀剑无眼,你一个书生,能顶什么用?”
许瑾身姿站得笔挺,脸上露出几分刚毅之色,沉声说道:“大丈夫立于世间,自当保家卫国,虽死无悔!”又念了曹植《白马篇》的一句自证其志,“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许尚书恨极,举起颤抖的手,就要抽许瑾一巴掌。
许老太太忙拉了许瑾一把,让他躲过这一巴掌,拉完了,想起许瑾到战场上去还不知道会如何,忍不住又哭起来。
许大太太看着自己被保护得一派天真的儿子,哭得浑身都痉挛了。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这儿子就该被抽一顿的!
如果他当时为了若卿一意孤行时,她狠下心肠抽他一顿,然后教他人情世故,再让丈夫和公公教他官场中的一切,或许他就不会这么傻了。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许瑾见祖母和母亲都哭得伤心,便上前劝,说他一定会小心,一定会挣到军功,给她们增光的。
许老太太听到这样的话,心里更难过,哭着问许尚书:“要不,让瑾儿装病,没办法北上?”
许尚书颓然地摇头:“这是瑾儿自己跟皇上求的,临出发时,又说病倒不能北上,就算皇上不追究,王丞相他们也会追着我们咬。”说完长叹一声,又安慰道,
“也不用太担心,我安排一下,让瑾儿在后方整理文书罢。五皇子、李公子和唐二公子也在北边,想必不会太糟糕的。”
也只能这样了。
张余年见又打了两日胜仗,觉得是时候全面反攻了,于是召集将领商讨全面反攻事宜。
萧遥只是千总,没资格列席会议,因此埋头练兵。
她原先一手练出来的兵自然很能打,可是后来被分到她手下的,却差得老远,因此她不用上战场,便将时间都拿来练兵了。
她希望,每一个跟随她出征的兵,都能平安回来。
林树看着训练的兵,有些不解地问萧遥:“千总,你说,北戎这几日,为何场场战败呢?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萧遥摇摇头:“我亦不知。不过,肯定有阴谋。”可惜她只是个千总,没办法让斥候去探听。
她其实是想让自己的人去探听的,可是张余年分明针对她,她若派了去,张余年只怕会直接军法处置。
她不怕处置,可怕张余年拿她手下的兵出气。
到时几十军棍下去,又时值寒冬腊月,人只怕就没了。
练完兵了,萧遥正打算回去,黄副将的亲兵就找了来,说黄副将找她。
萧遥马上带上林树,直奔黄副将的营帐。
黄副将眉头紧锁,正跟几个心腹将领在议事。
萧遥进去,听了几句,眉头也跟着皱起来:“张将军认为北戎已是强弩之末,打算全面反攻?”这才几天,每天只是折损个一两千人,一路直破两城的北戎,就会是强弩之末?
怎么可能!
黄副将点点头:“你也认为不该全面反攻么?”
萧遥点头:“北戎连败太不正常了,必有诡计!或许,正是为了引我们全面反攻呢。”
黄副将脸色凝重地点头:“我也是这样说的,可是张将军认为,我太过小心。”
叶参将一脸怒意:“他还认为,我们和之前的将领一样,是因为没本事,才故意夸大北戎军的悍勇的。真是岂有此理!”
黄副将忙喝止他,让他不要再背后妄议张余年。
叶参将一脸不忿地住了口。
萧遥问黄副将:“斥候探听到什么没有?”
黄副将道:“原先我们紧缩守城,没办法派出斥候,这几天接连胜利,才派了斥候。斥候不敢走近,故不知道北戎这几日为何连败,更不知道有什么阴谋诡计,只是看到,北戎兵很多,据说粮草也很足。”
萧遥问:“张将军知道这个,为何还一意孤行全面反攻?”
黄副将说道:“张将军认为,斥候不敢靠近探,所以探到的,都是不实消息。”
萧遥沉声说道:“必须反对全面反攻。”现在根本就不适合全面反攻。
黄副将道:“我们已经反对过,可是张将军一意孤行。”张将军的职位比他高,他根本无法阻止张将军。
萧遥觉得这事很严重,就问:“当真没有办法了吗?”
黄副将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了。除非,皇上给了五皇子密旨,或者类似尚方宝剑的东西,不然,谁也无法阻止张将军。”
萧遥脸色凝重:“试着拖一拖吧。”吃饭的时候,萧遥遇见了五皇子,想了想,走了过去。
五皇子一看到萧遥,眼睛马上亮了起来,道:“萧千总这是找我有事吗?”
虽然萧遥坑了他,又怼得他说不出话来让他十分生气,可是离开京城这么多天,他就没见过好看的女子了,在满是男人的军营里看到萧遥这样英姿飒爽的大美人,他的心情下意识就好了起来。
萧遥点点头,看了看他左右。
五皇子怕死得很,昨天下战场是让袁旭跟着的,袁旭也的确帮他挡刀,更帮他将想他的人反杀,让他深感袁旭之能,所以回来之后,对袁旭更好,和袁旭形影不离,希望把关系搞得更好。
此时见萧遥看了一眼自己左右,五皇子犹豫片刻,还是让袁旭离开,又让人将附近的士兵都驱逐开。
美人难得肯主动找他,他实在没办法硬下心肠拒绝。
袁旭看了一眼萧遥,走到一边,静静地站着。
五皇子含笑看向萧遥:“你找我有什么事,可以说了吧?”
萧遥道:“听说明天要全面反击了?”
五皇子脸上的笑容更深:“没错。黄副将跟你说的吧?你是不是发现自己连个商议的会议都没资格参加,所以想来找我帮忙了?”
萧遥道:“五皇子肯来前线,除了一腔爱国之心,肯定也是因为,皇上给五皇子承诺了好处的吧?”她的手指把玩着身上的铠甲,看了一眼五皇子的脸色,笑道,
“五皇子不必误会,我没有打听过你,只是猜测而已。如果五皇子当真想回去得到奖赏,我认为,这次最好阻止张将军全面反击。”
不远处的袁旭听到这里,目光闪了闪。
五皇子听了,笑了起来:“你该不会是没资格参加会议,便不让全面反击了吧?北戎不足为惧,我们全面反击,顷刻间便能驱逐北戎,甚至夺回远城永城!”
萧遥忍住骂蠢货的冲动,说道:“五皇子难道就不怀疑,为何你和张将军的大军一到,北戎便连败么?”
五皇子道:“你是想说这是他们的阴谋诡计,是不是?”说完见萧遥点头,不由得轻蔑地道,
“你们女人就是胆小,不知道抓住机会。北戎在南边跟我们打,在北边又有敌人,腹背受敌,根本就支撑不了多久。这次之所以连败,就是因为腹背受敌!你呀,还是回去结婚生子罢。”
说到这里双目露骨地打量了萧遥一眼。
他觉得,萧遥身穿戎装,看起来比穿女装别有一番风味,不由得心中大动。
萧遥深吸一口气,忍住打人的冲动:“五皇子,不如我们打个赌。如果你听我的,我保证你会受到皇上的嘉奖。”
五皇子笑起来:“我又不是傻子,听你的,白白浪费了机会吗?”说完眼神放肆地看向萧遥,“你如果怕无法建功立业,我倒是可以帮你,我许诺的侧妃之位,仍然有效。”
说完,哼着歌走了。
萧遥恨不得一脚上前将这个傻逼给踹到天涯海角。
不过见袁旭已经走到五皇子身边了,便忍下了这个冲动。
昨天袁旭跟五皇子一起上战场,她看到过袁旭的武功,知道袁旭是个高手,自己一时半会是打不赢他的。
游说五皇子失败,萧遥便又去游说张余年。
她将自己认为不适合全面反击的几个理由详细说完之后,看着张余年,等着张余年回答。
作为一军主帅,即使讨厌她,应该也会以大局为重吧?
孰知张余年的架子摆得特别足:“萧千总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可以禀告上峰,由你上峰来与我说。”
言下之意,竟是萧遥连跟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萧遥气得笑了“皇上尚且广开言路,勤于纳谏,不想张将军的架子,摆得比皇上还足。”
李公子、唐二公子、许四公子以及几个真心想上战场建功立业的贵公子见萧遥跟张余年吵起来,还说得十分不好听,都有些讶异。
在军营这段时间,他们亲眼见过萧遥上阵杀敌,见过她每日不间断地练兵,心里对她的想法已经略有改变,不再当她是过去那个一味骄纵任性的贵女,此时见她说完之后,张余年脸色难看,忙上前打圆场:
“萧千总的担心是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张将军已经和其他将领商量过,认为此次反攻,北戎必败。”
张余年冷声道:“不必与她多说别的。”又扬声道,“来人,将萧千总请出去。”
张余年的亲卫上前,要将萧遥架出去。
萧遥看向张余年,扬声道:“张将军,请你一定要三思!”她有心要再劝,但见张余年的亲卫来了,便不敢多说,怕到时被说泄露机密。
张余年厉声道:“战前喧哗,按照军令,原该罚你30军棍的。念在你初犯,这次便算了。”说完让亲卫把萧遥请出去。
萧遥出去了,一颗心沉甸甸的。
张余年不听她的,一心要全面反击,到时若出了事,该如何是好?
她回到自己的营帐内,认真思索了起来,思索了一会儿,又去找黄副将,尽可能多地打听北戎军的相关消息。
北戎军内部,大皇子面沉似水,狠厉地道:“再拖下去,这帮废物,会被一点一点地耗光,所以,不能再拖了。后天是个好天气,全军出击攻城!”
一员大将道:“可全军士气不足,实在不适合攻城。”
北戎大皇子闻言,没说话,而是看向自己身旁温文尔雅的军师:“我将军师请来,军师已经有办法了。”
众将领连忙看向大皇子旁英俊的军师。
军师微微一笑:“这事不难办。你们今晚去告诉他们,我们15万大军一起上,大兴朝那个妖女的法力不够强大,无法对我们作法,所以法术会失效。若他们不信,就问他们,既然大兴朝有那么厉害的妖女,为何会被我们连下两城。”
那些将领听了,马上回去召集自己的军队,将军师说的话一一说了。
士兵们还是有些不信。
将领又道:“如果大兴朝的妖女那么厉害,永城和远城,根本就不会被攻破。真是因为她法力有限,才会被我们连破两城。再者,那个妖女数日不出来,不就是因为用光了法力么?”
士兵们听到这里,心里才信了。
再回想起当日南下攻城时,大兴朝那些土鸡瓦狗一样的守城将士,又信了几分。
第二日天还没亮,萧遥就起来,点齐将士,吃剩下的干粮。
张余年说要突袭北戎,所以不许生火早饭,要求大家随便吃点干粮,打败北戎再回来造饭,到时还会杀猪杀羊犒劳三军。
吃完了,萧遥领着自己的士兵到黄副将麾下,听凭指挥。
黄副将有些担忧:“我心中总觉得不妥,可是张将军不肯听,为了保险起见,你在右军最后吧。”
哪知张余年亲自点了萧遥前去:“萧千总带领的兵士,有急行军的经验,这次右军的侧翼,便由萧千总担任罢。那里道路小又陡峭,若是由其他将领前行,只怕耽误了行程,若是由萧千总带人前去,想必便不会拖后腿的。”
萧遥马上上前:“张将军,右军的侧翼并没有路,即使急行军,只怕也赶不上大部队。”
张余年道:“若赶不上,萧千总带人去收拾战场就是了。”说完竟不听萧遥和黄副将再说,转身就走了。
李公子和唐二公子相视一眼,再次在心里感叹,张余年不算是一个值得跟随的将领。
太小气了,太睚眦必报了。
右军侧翼的路,甚至不能说是路,让萧遥走,不是故意为难吗?
至于说什么打扫战场,萧千总的战斗力其实很可以,不让她上战场,不是浪费吗?
可惜,张余年刚愎自用,根本不会听他们的。
所幸北戎被打怕了,这次被围剿,不会有什么战斗力,他们大军能直接碾压,所以少了萧遥一个战斗力也不算什么。
五皇子也是一身戎装,临走前笑吟吟地看向萧遥:“萧千总,其实对你们女人来说,打扫战场算是轻松活儿了。”说完得意地走了。
他相信,此战大捷,自己除了能被封王,也可以让皇帝将萧遥指给他做侧妃。
城门悄悄地被大开,三军按照张余年的计划,有条不紊地抹黑前进。
北戎兵强马壮,斥候很到位,可以说,他们能连下两城,斥候的功劳不少。
所以大兴朝的军队刚刚出了城门,北戎的斥候便知道了,并马上赶回去传讯。
大皇子知道消息,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并问军师该怎么办。
军师道:“大兴朝的军队不堪一击,不足为惧,只要消除士兵对大兴朝妖女的恐惧之心,此战不在话下。”说完让人招众将领前来。
等北戎将领都来了,大皇子布置好战局,军师便道:“你们回去,跟手下的士兵说,大兴朝的妖女法力受损,无法作战,大兴朝才需要天不亮便偷袭我们。”
众将领得了令,马上回去召集手下,一级一级地吩咐下去。
行军命令尚且不说,对萧遥的这一条吩咐,有理有据,马上让很多士兵打起了精神,并士气十足。
甚至有人道:“过去大兴朝的妖女害我们丢了这么多兄弟,这次一定要报仇雪恨!”
张余年想到苏不为和武安彦接连大败,还各丢了一座城,而今日的自己,将大破北戎,将北戎赶到北边,一颗心激动得不住地发抖。
这是名垂千古的战功啊,马上就落在他手上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英勇,他一马当先,几乎走在最前面,说是几乎,因为他怕猝死,所以前面还是有一小队士兵的。
北戎军大营距离大兴朝驻守的小城其实是有一段距离的,这也是为何每次在大兴朝驻守小城前开战,大兴朝这便能迅速派兵增援,而北戎军却从没有增援——太远了,根本支援不了。
而距离这么远,大兴朝过去打败了,也从来不敢派兵在中间拦截,这一点让北戎军更认定大兴朝军队是一群软脚虾!
大兴朝大军看到北戎军大营时,天色已经大亮。
张余年站在阵前,意气风发,大手一挥:“进攻——”
五皇子等贵公子都跟在张余年身边,也都意气风发。
男儿立于天地,就该保家卫国,立下赫赫战功。
进攻的号角吹响了,大军气势如虹,有条不紊地冲向北戎大营。
“杀啊……”
人人争相往前冲,都想立下一等功!
然而还没冲到北戎大营,两侧忽然杀出看不到尽头的北戎军。
这些北戎军异常凶悍,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跟前几日完全不同,挥着刀仿佛不怕死似的,一边冲一边砍。
而北戎大皇子,领着自己身边最为骁勇善战的近卫,杀气腾腾地策马冲向张余年。
张余年前面并不多的将士们本来就因为两侧出现北戎军而乱了,再被北戎大皇子等骑着异常神骏的马一冲,马上死的死伤的伤,溃不成军。
“将军小心——”
张余年的近卫目呲欲裂,大声叫着挥刀去挡北戎大皇子的一刀。
铮——
只过了一招,他的手臂就发麻了,再也抬不起来。
北戎大皇子冷笑一声,再次一刀削来。
刷——
张余年亲眼看到,自己的亲卫那颗头颅飞上了天空。
头颅飞天时,热血喷涌,直接撒了一部分在他的身上。
北戎大皇子得意大笑:“不过土鸡瓦狗,杀——”一边叫着,一边挥刀削向张余年。
张余年瞳孔紧缩,心中一片空白。
在身边的亲卫挡上去时,他二话不说,策马掉头就跑。
打不过的,他打不过那个可怕的蛮人的!
五皇子等贵公子见原本士气高昂的军队瞬间被击溃,那些先前还跟自己吃干粮谈话的同袍,瞬间便断手断脚,人头落地,到处都是惨叫和哀嚎声,宛如人间地狱,顿时怕得不行。
此时见张余年一声不吭调转马头往回跑,更是心胆俱裂,什么想法也没有了,马上也调转马头跑路。
李公子和唐二公子并徐四公子见己方不过瞬间便溃不成军了,马上厉声喝道:“别跑,不要四处分散跑,大家一起——”
可是大军被吓破了胆子,哪里听得到他们的呼喊,任凭他们喊破了喉咙,也没人肯听他们的,一个个只顾埋头逃跑。
朱参将吓得屁滚尿流,一边跑一边喊:“快跑,撤退,快——”
他是一名将领,这样一喊,本来有心再战的,都完全失去了斗志,慌不择路地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