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大人的嗓音响起:“相关人等, 只有邱公子的小厮、萧大姑娘及其丫鬟, 该审问的, 已审问过了,这拿下关大牢一事……”
先前哭的嗓音是邱太太的,她听得此言, 忙道:“有何不可?我儿惨死,必与他们有关。”
她本就不满意与萧家的亲事,如今知道儿子惨死时,萧大姑娘亦在场,更将萧大姑娘恨了几分。
萧遥听到这里, 感受着灵儿心里头的恐慌,自己倒不慌。
作为将军府的大小姐,萧行沛是怎么也不会让她被关进大牢的,且她是受害者,李大人也不至于好歹不分。
就算邱尚书施压, 那也不怕, 邱尚书也是有政敌的, 他若过分了, 必有政敌揪住不放。
果然,李大人开口了:“萧大姑娘亦是受害者,且是大家闺秀, 关入大牢怕是不妥。”
这时邱太太疾步走了进来,叫道:“若不是萧遥约我儿见面,我儿何至于惨死?一个好好的姑娘家, 尚在兄长的孝期内,三天两头到客栈与男子相会,可见没有大家小姐的教养!”
灵儿气得直抖,叫道:“邱太太,你恨我本就无理由,这般羞辱于我,更是过分,也不见得有一个当家太太的教养!”说到这里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
“你素来不喜我,不过是认为我的家世配不上你们邱家罢了,可这是当年我祖父救下重病垂死的邱大人且赠银让他进京赶考,邱大人知恩图报才结下的姻缘,你们若不愿,大可明示,何必以这样的手段羞辱于我,羞于我萧家?年年的年节礼,可要我家拿出单子,看看你们邱家的做派?”
众人一听,顿时都看向邱尚书。
大家都知道萧家于邱尚书家有恩,两家才结亲的,可到底是什么恩情却一直不知,如今听说竟是救命之恩以赠银助考之义,看邱尚书的目光就不同了。
其实不必灵儿说,众人也知道邱家与萧家关系冷淡的,而始作俑者,就是邱太太此人。
显贵之后便想退亲,这邱家也够忘恩负义的。
邱尚书心中不喜,看向邱太太:“就事论事就罢,何必辱及萧大姑娘?萧大姑娘当时亦受了伤,如何能关大牢里?请李大人好生问一问,找到杀害闲之的凶手才是正经。”
邱太太抹着眼泪道:“儿媳着实伤心得难以自持才这般……”又看向灵儿,“我何曾故意羞辱于你?至于我要退亲之事,更是子虚乌有。说你于兄长孝期到客栈与男子结交,委实是气不过,我也算是看着你兄长长大的,如何能见得你这般?”
竟是死死咬住灵儿在兄长过世不久便出门结交男子一事来说,企图让灵儿坏了名声。
灵儿毫不相让:“邱太太恨我,一心要败坏我名声,我无话可说,至于逼迫我家退亲一事,京中大家太太,谁又不知?我家一直不提,不过是给你留几分脸面而已。”
塑造以德报怨的名声,为自己扳回一局。
邱尚书看了一眼邱太太,对灵儿道:“萧大姑娘,结亲一事,是老夫提的,老夫从未想过退亲。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闲之已去。你若知道什么线索,请务必告诉李大人,让闲之沉冤得雪,而非如今这般,死不瞑目。”
李大人见话题终于拉回邱公子惨死之事,便道:“既邱大人在场,那便再问一次罢。”说完分开三人,继续问。
先问的是邱公子的小厮。
萧遥待在灵儿的身体里,并不知道李大人几个是如何审问的,等得知消息时,只知道小厮改口,说两人在花园中并非偶遇,而是灵儿遣人去找的邱公子。
而青儿,也被经验老到的李大人攻克了,改口说是灵儿约邱公子见面的。
面对咄咄逼人的邱太太,灵儿哭道:“委实是约邱公子的,只是先前问话时有许多大家太太,我怕叫人知道了,说我轻佻,故才撒了谎。我可对天发誓,只撒了这么一个谎,旁的当真一概不知。”
萧遥心里有些纳闷,为何李大人没提起赵陵那个锦囊?难不成,李大人是赵陵的人?
这时忽听李大人问道:“你可曾在附近见过六皇子殿下?”
灵儿心中一惊,想到那只锦囊,最终还是摇摇头。
她已经和邱公子有约,若说出自己捡了赵陵的锦囊,怕要坐实邱太太暗示她“水性杨花”不自重这事了。
至于推说不知锦囊是谁的,那人家肯定问,分明是男子之物,不知是谁的你便捡,又是什么意思?——还是会坐实邱太太暗示她“水性杨花”一事。
这时李大人见镇国公府的人送了茶过来,便伸手接过,先递给邱大人,接着又给了灵儿一杯,嘴上说道:“你的丫鬟已经招认,在你与邱公子于假山旁见面时,她曾见过六皇子,你当真不曾见过?”
灵儿见李大人将茶带到自己左手边,便习惯性伸出右手去接,牵动手肘的伤,不由得嘶的一声呼痛,又埋怨李大人不会递茶,摇摇头:“当真不曾见过。”
萧遥听到这里,看着李大人与邱尚书邱太太三人眸子里的怀疑,心道竟是个意外之喜。
她知道那锦囊是赵陵的,扔下是为了嫁祸给赵陵,没料到赵陵当时果然在附近,且有青儿的证词。
这么一来,邱尚书与赵陵,是不大可能结盟了。
这时萧行沛终于赶到,跟李大人打了招呼,又跟邱大人说了些安慰以及隐隐有些讨好的话,得知可带灵儿回去,当即便把人带回去了。
萧遥也跟着回去,便不知道事情的后续了。
邱尚书问了李大人一些事,又看过赵陵那只锦囊,拜托李大人好生查案,便回去了。
李大人与太医一道喝酒,问太医:“萧大姑娘身上的伤,可是挣扎之下弄出来的?”
太医点头:“手肘与脚下的伤都是惊惶逃跑时摔倒所致,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脖子上的伤有些奇怪。”
李大人连忙问:“如何奇怪?”
太医道:“力道不对。若说是凶手的,可也太轻了。若说不是凶手的,也寻不出第二人。当然,若凶手当时击杀邱公子受了伤以至于力竭,倒也说得过去。”
李大人喝了一口酒,默默想了一会儿,又道:“若假设,萧大姑娘脖子上的伤,是自己割的,可说得过去?”
太医想了想:“若她用左手,且精通杀人之术,是可以做到的。”
李大人听毕摇了摇头:“这倒不符合了。”
一个大家闺秀,用左手便少见,若说精通杀人之术,便更不可能了。
当时他审问萧大姑娘时,见她行动间,下意识都是用右手的。他甚至从她左手处递了一杯茶过去,她也是下意识转过身用右手接的,所以用左手基本不大可能。
另外对划伤喉咙的掌控,一个闺阁女子,断没有那么精准的控制力的——喉咙脆弱,轻了不会受伤,稍重便有可能割断喉咙致死,萧大姑娘根本不可能掌握好这个度。
李大人回去了,忍不住直叹气。
妻子问他,他摇着头说道:“这事复杂啊,六皇子也被牵涉其中了。”
如今虽然有太子,但几个成年皇子都野心勃勃,六皇子也不例外,一旦牵涉到六皇子,其他几个皇子介入,这事只怕要越发复杂了。
另外,死者的祖父是邱尚书,这让事情会变得更棘手。
邱尚书乃正二品大员,手上的权力甚大,若因为这次孙儿惨死之事倒向哪个皇子,怕就复杂了。
六皇子的锦囊出现在现场,六皇子本人也曾在附近出现过,且六皇子是有武功的,邱尚书要怀疑此事是六皇子所为,也说得过去。
至于六皇子的动机,据说六皇子与萧家大姑娘过从甚密,常在运来客栈见面,有什么私情也不一定,所以六皇子因为嫉妒而杀人,也算合理。
当然,反过来也可以说,是有人陷害六皇子的,毕竟放个锦囊在那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然而邱尚书浸淫官场多年,想法会这么简单么?
他或许会认为,六皇子正是利用了这种人之常情来摆脱嫌疑呢?
灵儿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萧行沛重重地甩了一记耳光。
灵儿难以置信地看着萧行沛:“你为什么打我?”
“你看看你闯了多大的祸?那可是邱尚书最得意的孙子,明年会试极有可能高中,邱尚书已经开始为他铺路了!可是今天人就没了,你想想邱尚书有多愤怒?”萧行沛几乎没咆哮起来。
灵儿叫道:“关我什么事?难道是我害死他的吗?我自己也受伤了,说不定还是被他连累的,凭什么还要来怪我?”
“你能这么去跟邱尚书说么?人家是文官,人家官拜尚书,人家清贵,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我们全家,你能跟人家讲理么?”萧行沛叫道。
灵儿捂住被打的脸,见一旁萧韵面上带着幸灾乐祸之色,心中更是愤怒,叫道:“那是你没本事,若你有本事,何必怕一个尚书?”
萧行沛听到灵儿说自己没本事,顿时怒火滔天,“你”了几次,说不出什么,就扬起手,想再抽灵儿一巴掌。
穆氏在旁看着,不管不顾。
灵儿怕再挨一巴掌,连忙捂住脸跑了出去。
萧行沛怒极,便看向穆氏:“看你生的好女儿,半点不省心。”
穆氏道:“从前她从不会顶撞你的,说不准是中邪了,请个得道高僧来驱驱邪或许便能好了。”
萧韵听得眸光一亮,忙道:“是极,大姐姐从前可从不会与爹爹顶嘴,更不会经常出门去见外男的,如今变得如此厉害,说不得真是中邪了,爹爹,不如听母亲的,请个大师回来辟邪罢。”
若是大姐姐真的要请人辟邪,那名声算是毁了,以后便不容易找到好婆家了。
不过,邱公子意外去世,大姐姐等于是望门寡了,说不准本就找不着好婆家了。
萧行沛听了两人的话,倒真的考虑起来。
萧韵见萧行沛考虑,喜滋滋的,回头就将此事告诉了苏姨娘。
苏姨娘听得身手就拧她:“你是不是傻啊,大姑娘的名声若坏了,你能得着什么好?她如今成了望门寡,还有个克夫的名头,本就不好找婆家了,何至于还要请大师辟邪?若请了大师辟邪,你们也要被连累!”
萧韵听了有些慌:“那怎么办?我看爹爹已经意动了。”
苏姨娘道:“还能怎么办,你娘我今晚好好劝劝你爹呗。不过你皮给我绷紧了,遇着事凡事要多想。”
萧韵听得忙点头。
灵儿回到房中,洗漱完毕便命丫鬟帮忙处理身上的伤口,处理好了,便把丫鬟都赶了出去。
她坐在床上,惊魂未定,但是心中也十分不解。
她是真的因为过度惊恐而可以忘掉一切吗?
可是她知道自己,是见过杀人的,虽然还会害怕,但是也不至于害怕得忘掉一段记忆。
而且,她很清楚,自己身体里还有个人,或者说,这个身体的原主还在。
会不会,其实不是自己因为太过惊恐所以才忘掉一切,而是因为,那一瞬间,身体的控制权被抢回来了呢?
灵儿想到这里,低头看自己手上戴着的镇魂珠。
原主的灵魂被镇住了,越来越弱,按理不该出来的啊。
不过,灵儿想到自己近日所做的一切,又觉得,若原主太过愤怒,所以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那也是说得过去的。
灵儿有点睡不着了。
她是很喜欢这个身体的,因为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堪称倾国倾城,绝色牡丹。
灵儿翻身做起来,抱着被子道:“不行,我一定得想办法。”刚说完,她马上闭上了嘴。
如果这个身体的灵魂还在,那她有什么计划,便不能再说出来了,得在心里想,然后直接实施。
想明白了,灵儿这才有空去想邱公子与六皇子。
邱公子也算是年轻有为的后生,居然就这样去了,对她来说,不得不说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有些事,她没法子跟六皇子开口提,更没好意思叫六皇子帮忙,拜托邱公子,就是最好的法子了。
可是如今,邱公子去了,她便少了一个极有力的帮手了。
另外,六皇子或许也有危险,他当时出现在现场,又有个锦囊想必也掉在现场了,与邱公子之死扯上关系,怕是要被邱尚书怀疑记恨了。
六皇子志向高远,一贯的想法是拉拢所有能拉拢的重臣,经过这事,邱尚书这个人,怕是拉拢不来了。
但愿邱尚书认为这是有人陷害六皇子。
只一点,六皇子但是的确出现在那处附近了,这绝对会让邱尚书多想。
灵儿想了一会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她便是担心六皇子,也是不敢向他传讯说明当时的经过的。
她很明白什么是人心难测,她与六皇子说了,六皇子没准会疑她,还不如什么也没说,就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灵儿想到这里,心中有些愧疚。
她是决定为六皇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只是可惜,有时候形势不允许她这么做。
萧遥不知道灵儿在想什么,她只是感受到灵儿一会儿担心、一会儿懊悔、一会儿惋惜的情绪。
不过她没有小看灵儿,灵儿在说一定要想办法时,忽然住了口,或许便猜到身体里的灵魂能感知她做的事,并且开始打定主意不再说任何相关的计划了。
这对她来说,艰难了许多,因为她失去了了解灵儿更多想法与计划的机会。
可是萧遥不后悔这一点,她既然受原主所托来到这里,那么,便得保护原主的家人。
虽然原主的舅舅叫人一言难尽,可到底是原主的外祖父家,她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邱公子所害。
且邱公子手上有原主大哥的人命,怎么也得归还的,最后就是,邱公子知道灵儿不是原主,若察觉灵儿体内还有一个灵魂,只怕还会请大师来固魂,他作为才华横溢的贵公子,又是邱尚书的嫡长孙,要行事实在太方便了。
综上几个原因,萧遥一点也不后悔干掉邱公子,即使因此被灵儿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第二日,邱尚书的嫡长孙在镇国公家的赏花眼中被割断喉咙身亡,死时身旁有个同样被割喉咙但没死的萧大姑娘一事,便传遍了京城。
许多人议论纷纷,猜测凶手是谁,当中,萧家大姑娘也被人各种猜测。
然而不管如何猜测,都少不了说萧大姑娘还未成亲便与未婚夫暗中见面,可见不是个好之类的话,此外还有萧大姑娘克夫一说——这克夫的说法十分流行,因为邱公子身亡时,萧大姑娘就在他身旁的。
穆氏再自己房中哭红了眼睛。
虽然如今的遥遥不是她的女儿,可身体与名声,是她女儿的啊,如今被那个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给败光了,便是遥遥将来回来了,那名声也被毁得差不多了,下半辈子该如何是好?
哭了大半夜,穆氏一整晚都没睡,下半夜便怔怔地出神。
她的大儿子没了,娘家不显,萧行沛待她也就是面子上的功夫,她如今仅剩的,就只有女儿和小儿子了。
她必须得做点什么,让自己的女儿回来。
第二日,穆氏去看过灵儿,便跟婆母禀告说要回娘家。
萧老太太板起一张晚娘脸不许,但穆氏硬要回去,她也是没法子的,毕竟人家娘家虽然没落了,但也不能不让人家回娘家的啊。
穆氏留下心腹照看小儿子,自己就回了娘家,问他爹,人要如何才会精神头变差。
穆老爹很是诧异,问原因问不出,就道:“人若受伤了,精神头便会变差。伤得越厉害,精神头便越差。”
穆氏听了,若有所思点点头,又问了娘家如今的境况,得知穆老爹当真卖掉那些藏书了,心中很是难过,但想到自己仅剩的一子一女,到底忍住了帮忙的心——其实她就算想帮,也帮不上什么忙。
回到家中之后,穆氏跟萧行沛说,想教遥遥管家。
萧行沛正看灵儿不顺眼,闻言就说道:“她如今受了伤,正该好好休养,暂时就不要学管家了。”
穆氏道:“遥遥的名声坏了,所幸长得不俗,以后找婆家还是不难的,但她若不会管家,在婆家难以立足,倒是难办了。”
萧行沛一听,也犹豫起来。
别的不说,自己嫡长女的长相,还是十分出众的,看她这些日子以来结交了多少人便知道,听说连六皇子也与她交情不错,若将来入了六皇子府——这可能性极大,毕竟人家六皇子有正妃了,纳侧妃,倒不用太在意名声。
想到这里,他便同意了。
青儿被杖毙了,灵儿便提了一个叫红儿的丫鬟上来侍候自己。
红儿给她端来太医开的药,嘴上抱怨:“大厨房可真是狗眼看人低,姑娘吃个蛋羹,便推三阻四的,倒是二姑娘的丫鬟来了,直接拿了就走。这帮狗眼看人低的老货!”
灵儿瞬间面沉似水。
原先的大丫鬟蓝儿闻言便瞪了她一眼:“姑娘在养伤,你何苦与姑娘说这些?”
红儿听了,便明白不该说这些叫主子不痛快,当下转了转眼珠子,说道:“太太很是担心姑娘呢,据说今日一早看过姑娘,便回娘家并找人问姑娘的伤吃什么药了。”
灵儿听了,刚想开口讽刺穆氏是想借帮自己寻大夫为由回娘家的,就想到自己身体里还有原主,当下忍住了,道:“我娘管家也累,煎药一事,便不要劳烦她了。你平日里亲自盯着,别劳烦苏姨娘以及二妹妹来帮忙。”
萧遥听到这里,便知道她在防备穆氏了。
当然,苏姨娘与萧韵,也被灵儿放在防备的名单里。
没一会子,穆氏便来了,温柔地问过灵儿身上的伤势,还亲自帮她上药,这才道:“我跟你爹爹说,教你学管家了。原不该这么快的,可你这些日子养伤,正好学起来。”
灵儿对管家,那是一百个乐意的,毕竟管家有油水,又能收买下人,对她目前的境况来说,可说是帮助良多。
萧行沛那一个巴掌打过之后,效果出来得特别快,第二日早上,她吃个蛋羹,刁奴们便推三阻四了,反对萧韵的要求有求必应。
当下,灵儿便道:“女儿笨得很,娘可要好好教女儿才是。”
穆氏含笑点头:“这是自然。你今日好生休养,明日便开始学管家了。”
“好。”灵儿的声音顿时变得甜甜的,还跟穆氏撒娇,“娘对女儿真好。”
萧遥借灵儿的眼睛看穆氏,有点不解穆氏的作为。
既然穆氏已经起疑了,怎么还会让灵儿管家?
她打量着穆氏,在心里揣摩着她的想法。
一个无望且可以说是孤注一掷的母亲,她没有太过聪明的大脑,她也没有可以求助的人,她只能找自己的娘家,还不能问太过明白的话。
萧遥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穆氏让灵儿管家,是想压榨灵儿的精神,让灵儿过分疲惫,灵魂虚弱,然后给自己机会。
她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但是能体会到穆氏这一片慈母之心。
而且,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写了一封信,竟然会引发这么多不同的走向。
至于灵儿会不会上当,萧遥感受着灵儿发自内心的喜悦,相信灵儿一定会上钩的。
萧行沛昨天那一个巴掌打得太好了,萧家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反应也太及时了,他们以一个巴掌一碗蛋羹,让灵儿变得迫不及待起来。
六皇子赵陵面沉似水,昨日他跟人密会之后便径直回来了,后来虽然知道邱公子出事,但是没料到跟自己扯上关系,今日得知,脸色自然不好看。
如今几个皇子都在拉拢重臣,他也不例外,邱尚书,就是他想拉拢的人之一。
毕竟邱尚书原先是个穷书生,不靠岳家,没有大家族支持,能坐到尚书职位,可见其的确是有本事的。
可是邱公子一死,还和自己扯上关系,拉拢邱尚书,便不好说了。
更糟糕的是,次日下午,李大人便上门来,询问他昨日在镇国公府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赵陵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明着上门,岂不是说自己和邱功子死一事有关?
他那些兄弟只怕马上便有行动了。
不过,不管心里多愤怒,赵陵还是满面笑容地见了李大人。
他与李大人说了自己昨日的行程,说自己与好友在花园的假山旁见面,聊了几句,便回来了,期间还遗漏了随身带着的锦囊。
李大人听了便问:“六殿下可否告诉下官,离开之后,又去了何处?”
六皇子道:“并不曾去哪里,而是回了府上。”
李大人便有些为难。
六皇子回到府上,便不能证明他当时不在场了,因为他府上之人所做的证,都是不可信的。
六皇子自然知道这一点,可他也没法子,因为他昨日去了何处,是不能诉之于人的,因此便问:“李大人,可是有什么为难?”
李大人道:“实不相瞒,昨日在现场,有六殿下留下的锦囊一只,此外,萧家的丫鬟也作证,曾在假山旁见过六殿下您。”
六皇子苦笑道:“实在是昨日皇妃有急事要找,故我匆忙回家,才发现落下了锦囊。当时想着,锦囊丢了也没什么,毕竟我是男子,也不怕有什么误会。不成想,竟出了这样的事。”
李大人点头,又问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六皇子亲自将人送出去,回来之后,脸色重新阴沉下来。
李大人显然是不信他的话的,也不知他背后是哪个兄弟。
李大人不信就罢了,若邱尚书也不信,可就为难了。
六皇子是个善于争取的人,当日便暗地里去邱家吊唁,并密见邱尚书。
邱尚书在会客室里见了六皇子。
六皇子看到邱尚书,心中有些吃惊。
因为邱尚书似乎老了几岁,脸上也出现了疲惫与憔悴之色——从前,这个老头可总是神采奕奕的。
当下,他语带亲切地道:“邱尚书,还请节哀顺变。”
邱尚书连忙客气地谢过六皇子。
六皇子寒暄过后,脸色渐渐郑重起来,说道:“今日本王来,是因为知道邱尚书与本王之间有个误会,特地为解除误会而来的。”
邱尚书苦笑:“便是六殿下不来,老臣也知道,此事与六殿下无关的。这事,看起来更像是栽赃嫁祸。”
六皇子顿时露出一脸感激之色:“邱尚书能这般想,实在是本王之幸。邱尚书乃我朝肱骨之臣,本王素来心中敬爱,并不想与邱尚书之间有什么误会。”
邱尚书点头:“六殿下不必担心,老朽并不是可以随意糊弄之人。”
两人又聊了一些,六皇子又去给邱公子上了香,便告辞离去。
邱老爷跟着在旁相送,等人走远了,与邱尚书转回去,便问道:“爹,闲之的死,与六殿下可是有关?”
邱尚书看了看四周,见无人,便低声道:“爹也不敢肯定,不过,远着六殿下总没错的。”
邱老爷不解:“这是为何?”
“本来,我们便不能参与进皇子之间的纷争,如今与六殿下撇清了关系,也正好借机与其他几位殿下撇清关系,让皇上知道,我们谁也不帮。”邱尚书说道。
邱老爷皱起眉头:“爹,若不押宝,便没有这从龙之功。”
邱尚书道:“从龙之功?我看你还是保命罢。以你的能力,我也不敢有什么指望。本来,闲之是我们邱家最有出息的继承人,可惜啊……”
邱尚书想到自己最看好的孙儿竟这般毫无预兆便去了,当即老泪纵横,心中遗憾到了极点。
一个有出息的年轻人,等于是一个家族延续的希望,如今,邱家这个希望没了,他心中的愤恨可想而知。
只是如今朝野都关注着他,他什么也不能做,包括对萧家动手。
邱老爷对此很不满,他有那么差么?被自家老头这么嫌弃。
不过,他自小便是被邱尚书嫌弃着长大的,此时听了,只是不满,倒不敢反驳的。
想起逝去的嫡长子,心中又难受:“我的闲之啊……”
有个出息的嫡长子,不知多少同僚明里暗里说羡慕他,可是如今这么拿得出手的儿子,竟就这样没了。
灵儿开始跟着穆氏管家,为了表示自己的能力,她可以说是卯足了劲儿,就连休息也极少。
她记着大厨房当初得罪自己的事,因此除了跟穆氏管家,还认真查账,查得很仔细,想把大厨房的管事搞下去,然后放忠于自己的人上去。
不过,灵儿也是谨慎的,每次吃药,都要问过红儿:“可是你亲自盯着的?”得到肯定的回答,这才喝药。
萧遥知道,她这是在防备有人在汤药里下毒药。
可真是个谨慎之人。
邱公子出殡时,萧行沛命人在家门口摆了路祭,自己也亲自去。
萧遥从灵儿的丫鬟中得知,邱尚书家对萧行沛的态度倒还好,看不出有什么责怪之意,因此萧行沛的心情很好,一直板着的脸也舒展开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灵儿因为要管家,且又在养伤,便没有什么时间出去见六皇子赵陵以及结交寒门子弟了。
这天,天气骤然凉了下来,灵儿由于极度疲惫,便病倒了。
穆氏当即请了大夫来给她看病,同时叮嘱她:“既已经病倒了,便好好养病。只是学管家,便是你二妹妹跟着学,也改变不了什么。”
萧遥便感觉到,原先打算好好休息的灵儿在听到萧韵居然也学管家之后,马上激动起来,说道:“娘,我只是感染风寒,没多大问题的,永不着休息。且管家这事,学了一会子便扔到一边,怕是接不上的。”
穆氏一脸为难:“这可不好,你还是先养好身体罢。等你养好身体了再来学管家并帮娘亲,现在就先别想太多了。”
穆氏身旁的大丫鬟也上前一步劝道:“是啊,姑娘,你且好好养身体罢。太太一个人应付苏姨娘与二姑娘,倒还能支撑一些时日的。”
灵儿一听,苏姨娘也插手了,如何肯休息?
她如今还没站稳脚跟呢,自己安插上去的人也还没站稳脚跟,若叫手段了得的苏姨娘换了,那她先前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一面在心中埋怨穆氏没用,一面急道:“娘,你放心,女儿真的没事。若当真支撑不住了,不用娘叫,都会好好歇息的。”说完,怕穆氏不同意,又道,
“娘,你就答应人家嘛。你不知道,那日爹打过我之后,我要吃个蛋羹,大厨房都推三阻四的,所以,我必要管着这些老刁奴的!”
穆氏听了一脸愤怒:“他们竟敢如此为难于你么?”
灵儿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可不是么。所以,女儿要学管家,想办法弹压住这些刁奴。这么一来,便是将来……”她脸蛋顿时一红,含糊说了一句,便继续道,“也算学得一点子心得,不怕叫下人糊弄了。”
穆氏叹了口气,便同意了,但再三叮嘱灵儿一定要好好休息。
灵儿自然是认真点头的,可是萧遥却知道,她根本没有好好休息,反而卯足了劲儿与萧韵并苏姨娘斗,为此休息时间比先前还要少。
萧遥能感觉到灵儿精神的弱小,更能感觉到自己精神的强大,但是她什么也没做,因为她要的,不是短暂控制身体,而是一击即中,直接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让灵儿永无翻身之日。
她耐心地等待着机会,即使有时能控制身体,也没有动。
灵儿一直担心体内原主的灵魂会抢回身体,但是见过了这么长时间,体内的灵魂还没定,便猜测她是不是因为上次动了一次之后元气大伤,所以短时间之内都没法子出来。
不过,即使这么想,她也没敢掉以轻心,对自己将东西放在哪里都记得一清二楚,平日里还会借着与丫鬟说话的机会,旁敲侧击地问自己最近做了什么,得知一切都是自己知道的,身体没有被原主控制过,这才算放心。
在内宅里,灵儿与萧韵及苏姨娘的斗争越发激烈,期间因为穆氏没本事,灵儿气极,不得不一个人战两人,当然,心里没少埋怨穆氏没本事。
对此,穆氏一脸哀伤:“是娘没本事,得不到你爹爹的支持。你祖母眼下对娘,也越发不满。”
灵儿不想听废话,对她来说,这些都是废话。
此外,过了两三个月,邱尚书终于动手了,让其党羽在朝堂上弹劾萧行沛几种罪状。
具体什么罪状萧遥不知道,她没有打听的渠道,只知道萧行沛回来之后很生气,查清楚人是邱尚书的党羽,便更生气了,又开始斥责灵儿。
他一斥责灵儿,灵儿的威信便下降,灵儿的威信一旦下降,管家的难度就上升了。
灵儿弱下来,萧韵与苏姨娘母女便越发强势。
为了与苏姨娘母女争执不处于下风,灵儿只得将更多的心血放在管家上,每日花大量的时间想办法该如何与苏姨娘母女相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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