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亦欢紧张地看向前行至。
钱行至的目光, 也下意识看向了何亦欢。
迎着钱行至的目光, 何亦欢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连忙含泪摇摇头:“走吧,别救我了。走吧……”
她闭上了眼睛,像是放弃了似的。
渐渐抬高的下颚, 让她又有一种视死如归的英勇。
萧遥声音低沉,带着淡淡的笑意:“真是一对深情似海的苦命鸳鸯。都愿意为对方而死,我很感动。”
钱行至听到这话,一怔,然后目光快速从何亦欢脸上移开, 左手上的刀飞快地往右手上一划。
鲜血一下子喷溅出来。
何亦欢“啊”的一声低呼,又叫:“钱——前面有一把枪,你快捡了离开罢。”
萧遥却冷静地说道:“我说的是‘砍’,而不是划一刀。”
何亦欢像被激怒了似的,厉声大叫道:“你是魔鬼, 你是魔鬼!”
萧遥的语气没有变, 还是轻声细语:“你来到我这里, 从背后偷袭我, 你没有错,我却是魔鬼?”
“那不一样,你们是侵略者, 你们是卑鄙无耻的侵略者,你们侵略我们的土地,欺压我们的人民, 你们该死,你们本来就不该踏足这片土地!”何亦欢破口大骂。
她显得很激动,一边骂一边流眼泪:“你们这群恐怖恶心的侵略者,你们拿我们的人民做生化实验,你们大肆屠杀我国的人民,你们本来就该死!你们东瀛是最恶心最冷漠无情的民族,难怪你们那里经常地震,你们本来就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萧遥听着这话,心里不仅没有半点愤怒,反而还有个“骂得好”的念头,不过这都是不能被人知道的,当下一脸恼羞成怒地喝道:“住口!”
又侧脸看向钱行至,“怎么,舍不得自己的手么?马上给我动手!”
她这次本来就不打算杀两人的,毕竟一个身上带着未来的科技,能在这个时代做很多——即使何亦欢只帮周舫而不愿意共享技术也没什么,迟早要流出来的,另一个是她打入东派高层的关键,也是她比较重要的挡箭牌——她有什么不好解释的行为都可以往这个人身上推,此时再三逼迫,不过是为了离间两人而已。
何亦欢看向钱行至,大声喊道:“你走吧,快走快走!”
钱行至看了何亦欢一眼,又看向一直用锐利目光看着自己的萧遥,蓦地抬起左手,对着自己的右手就砍下去。
萧遥静静地看着钱行至的动作,没有阻止。
她为了大义,不会要这两个人的命,还会保他们平安地离开,但是这两个人欠她的,她也会讨债。
不过,她也得好好想想,怎么不着痕迹地把这两个人放走。
“砰——”刀子砍在骨头上的声音响起,显得异常瘆人。
何亦欢身体一震,又是一声惊呼。
萧遥却知道,这声音听着可怕,但钱行至的手并没有断,因为一个不大的匕首,还真没有办法把人的手砍断。
何亦欢却不知道,她看着钱行至鲜血喷溅的右手,再次激动地大声喝骂起来。
萧遥听着她喝骂东瀛人,眉头都没皱,反而听得舒畅,不过也不能没有任何表示,因此抬手对何亦欢就是一巴掌:“闭嘴——”
正在这时,身后一阵风起,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该死的东瀛婆娘,你去死吧!”
听着身后的风声,萧遥飞快地放开左右脸都被打肿的何亦欢,然后向前一扑,躲过了身后的袭击。
正站在她前方的钱行至见萧遥扑过来,也顾不上止血了,拿着匕首的左手向着萧遥就是一捅。
萧遥一扭身避开,扣着扳机的手指同时压下去,打出一发子弹。
她是故意避开了钱行至打的,无关乎爱情,只是因为钱行至反东瀛的立场。
枪响了,钱行至知道很快会引来更多的守卫,当下不敢恋战,马上扑上去握住萧遥持枪的手,压低声音对何亦欢急急叫道:“快救人!”
萧遥有心放水,所以和钱行至扭打起来,等看到何亦欢把五号嫌疑人放出来,这才抬起脚对着钱行至就是一记断子绝孙脚。
“啊……”钱行至惨叫一声,当下就痉挛地坐到在地上。
先前救何亦欢那个东瀛人狱卒见了,忙挥舞着自己手上的一根木棍对着萧遥就打。
萧遥一边躲一边往后退,间或开几枪,不过都故意没打中人。
退了一会儿,何亦欢的声音再次响起:“好了,我们快走……”
攻击萧遥的“东瀛狱卒”马上急促向萧遥攻击几下,然后飞快地跑了,一边跑一边叫道:“快走,虽然这个东瀛婆子的枪法不准,但是枪声肯定引来很多人了。”
萧遥听他一口一个“东瀛婆子”,忍不住想笑。
她也的确笑了,笑过后,握着枪走向□□掉的狱卒,低头看了看,见这护卫居然是被硬生生拧断脖子的,不由得有些讶异。
能拧断一个人的脖子,怎么看也是个高手。
何亦欢或者钱行至居然舍得弄这么一个高手潜伏到东瀛的大牢里当狱卒,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这时外面响起了零落的枪声,渐渐地,那枪声越来越密集。
萧遥听到枪声,拿着枪快步走了出去。
她一路往外出去,见大牢里大部分人蜷缩在茅草里,有的则握着大牢的门板,满怀期望地往外看。
萧遥看到这些人麻木的面孔上因为期盼而多了几分活力,不由得有些心酸。
这些人,大多数是华国人,被以各种理由关进来,失去了自由,生死掌握在别人的手上。
只是很可惜,她如今不能明目张胆地放了这些人。
萧遥想到这里,再听到外面越来越近的枪声,脚下一顿,忽然转身往里面跑。
她跑回去了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叫“救命”的声音,还有人大声叫:“那个很有地位的东瀛婆子往里面跑了,就在里面!”
“去杀了她,去杀了她,杀了东瀛的女人,为我婆娘报仇!”
萧遥跑到最里面用大刑的囚室躲起来,等待着外面的人离开。
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东瀛那里应该很快知道的,她只需要等着就是。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定就是这里,她一定就躲在这里。”
萧遥握紧了手中的枪,静静地等着。
在脚步声越发近了时,又有人大声叫道:“石头,快走——东瀛的增援部队来了,很多人,快,快跑!不然来不及逃了!”
一道粗犷中带着恨意的声音叫道:“就算死,我也要杀一个东瀛的女人为我婆娘报仇!她死得那么惨,不帮她报仇,我这辈子都要睡不着觉!”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原先叫的声音说道。
萧遥凝神听着,很快听到,几道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接着齐齐远去。
她还是没动,而是握着枪静静地等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外头响起三井焦急的声音:“渡边君——渡边君,你在哪里?”
萧遥站起来,起身出去打开门,看清楚门外的人,脸上的惊惶迅速消失,换上了愤怒,并用东瀛语说道:
“你们扩张派是不是要我死?带我进来的狱卒有一个是华国人的卧底,差点就杀了我了!我早说过,我不愿意审犯人,我不愿审间谍,我不懂这个,我只懂得怎么套取消息,别的都不懂!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为难我?”
三井还没来得及开口,珍子首先冷笑起来:“渡边小姐,请你不要一出事便推到别人身上!”
萧遥马上愤怒地看向她:“是你害我的,是不是?你自己在转移宝藏时失利,受到了严厉的斥责,就也对我使用这一招,把我拉到与你同一高度,是不是?你怕我抢了你的风头,是不是?”
一边说一边气急败坏地向珍子举起手中的枪,“你三番四次骗我,还害我,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的枪刚举起来,手腕马上被三井握住了。
三井看向萧遥:“渡边小姐,请你冷静,这事我们一定会彻查。现在,你没事的话,先跟我们回去,好好说说这次是怎么回事。”
萧遥发了一顿脾气,终于愿意跟三井回去了,但是她一直不说话,要求见泽北和井上。
等到泽北和井上也来了,她再次诉苦,握着泽北的衫角抹眼泪:
“我快吓死了,我以为能跟着我去见犯人的狱卒是可靠的,可是居然有卧底。我当时已经用枪制服了一个女人,又威胁同来的男人砍自己的右手,本来胜券在握了,可是有一个狱卒,突然杀了另一个狱卒,从背后袭击我!泽北先生,我从来不否认,我在格斗方面没有天赋,我只能靠我这一张脸,我想大家都知道的……”
她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可是这次,我因为格斗技巧差,差点就死了。我早知道,扩张派绝不会放过我的,我比珍子厉害,他们是绝不能容我的。泽北先生,如果你们不能保证我的安全,那我宁愿回东瀛去,做皇太子的情人也比在这里为东瀛效命却被自己人暗算好。你们从前说我没有政治敏锐度,我承认,我搞不懂这些东西,我也不想懂。”
井上与三井听她这一番话摒弃了过去的自恋与自负,竟然承认自己在格斗与政治敏感度上远不如人,便知道她这次是真的吓坏了。
想也是,由于这位渡边小姐拥有罕见的美貌,在格斗与其他方面又着实没有天赋,当初给她训练时,多数是教她如何套话,如何讨好男人,如何快速记下男人们告诉她的消息的,格斗与枪法她的确不大在行。
泽北马上拍拍萧遥的肩膀安慰:“渡边小姐,你冷静些,你冷静些。这次的事,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珍子满以为这次能治萧遥一个大过,却没想到萧遥一番哭诉之后,众人便偏向她了,顿时沉下俏脸:“我看渡边小姐不仅学会了如何让目标人物怜惜,从目标人物那里套取消息,还将这手段用在了我们自己人身上。”
萧遥马上暴怒,冲向珍子,揪住珍子的衣领:“你一直致力于打压我,甚至想杀了我,是什么居心?是担心宣康帝帝后对我更好,还是担心我抢了你至高无上的地位,让你没办法拥有无上的权力为满蒙效力?”
这话说得有些颠三倒四,但是其中的内容却十分诛心。
珍子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你胡说八道!”说完马上看向三井,“我对东瀛帝国的忠诚,天地可鉴!”
泽北先生黑沉着脸:“若你对东瀛帝国忠诚,为何三番四次要害渡边?她唯一的罪过你的地方,便是比你先拿到遗老和旧财阀的财产,表现比你优秀。你如果真的忠诚,你该为此而高兴,而不是打压她,陷害她!”
萧遥是他的嫡系,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优秀情报员,他是无限偏向萧遥的。
至于珍子,之前帮着扩张派,压得保守派几乎连站的地方都没有,若不是萧遥异军突起,保守派如今可能要回东瀛啃泥巴了,所以,他对珍子,是绝对没有好脸色的。
珍子并没有慌张,马上冷静地反驳道:“狱卒叛变,与我有何关系?为何以此为证据诬陷我要害渡边?渡边说过,她当时用枪指着一个女人,那么我很想问,她为何不开枪!”
萧遥马上反问:“他们还有一个男人,如果我开枪了,怎么打得过那个男人?我自然要让那个男人的右手废掉再开枪!可惜啊,那个狱卒叛变了!”
两人面对面喷了起来。
一直沉默的三井忽然开口打断两人的对喷:“好了,此事我会另外派人查清楚的。”
珍子马上问:“所以渡边这次作为直属长官,不但没能审出犯人,还放跑了犯人,不用受一点惩罚?三井先生,你这是偏心,是包庇!”
泽北马上冷笑道:“既然珍子小姐真要计较,那我们便认真算一算。此事渡边小姐也是受害者,若非侥幸,她这次已经死了。珍子小姐,这原先是你的人管理的大牢,你一力提出让渡边管理,我有理由怀疑,你早知道有叛徒,故意让渡边管这个,以达到借刀杀人的效果!”
珍子勃然大怒,叫道:“你含血喷人!”
泽北与珍子彼此怒视着对方,在愤怒之余,又带着阴险恶毒之色。
一直没有说话的井上看向萧遥:“渡边小姐,你身份特殊,我看不如先回去?这次的事,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待的。”
萧遥气哼哼地一转身:“休想让我回去!这次的事若不查清楚,我便不回去了。你们既想让我为东瀛出生入死打听消息,又恨不得弄死我,我为何还要为东瀛效力?以我的美貌,我便是什么也不做,也能嫁一个好人家,做阔太太,而不是人前被人笑话,人后还要被自己人暗害!”
一般来说,不管多美的人,若冥顽不灵不听劝,也是面目可憎的。
可是众人眼中,萧遥一身貂皮大衣,五官大气艳丽,贵气逼人,因为愤怒,她那双美目带着熊熊怒火,不仅无损她的美丽,反而让她更像怒放的牡丹,更显美貌。
一直沉默着的三井看着萧遥,缓缓开口:“渡边小姐,此事我们一定会彻查到底,你先回去罢。”
泽北与井上也殷切相劝,让萧遥不要生气,并承诺一定会查清楚此事,好说歹说,终于把萧遥说动了。
珍子见众人都偏向萧遥,心中怒极,嘿嘿冷笑几声,转身便要走。
泽北拦下她:“珍子小姐,我希望你先把此事说清楚再走。”
珍子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敢拦我?”
萧遥抬起下巴,得意看了珍子一眼,理了理貂皮上柔软的毛,志得意满地离开了。
她刚到家沐浴更衣,头发还没干,便听到手下人来报,说钱行至托人送来今春最后一茬梅花。
萧遥懒洋洋地坐在软榻上,让人收了梅花把人便把人打发走。
下人出去了一会儿回来,说来人受钱行至所托,有话要亲自转述给她听。
萧遥听了,玩味一笑:“亲自转述给我听?”过去钱行至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要求,这次突然提出,难不成怀疑什么?
她回忆了一下在大牢里的情景,记得钱行至曾握住自己的手腕,也相对近身进行过搏击。
若钱行至注意观察人,或许真能发现破绽。
想到这里,萧遥一边吩咐人给自己擦头发,一边让人去把来人请进来。
来人在前院,一路走到后院,花了一些功夫,可是脸上丝毫不敢露出不耐烦,反而十分恭敬。
进入萧遥休息的雅间时,她眼角余光暗暗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四周的没有什么下人,只前方一个软榻旁,坐着一个大辫子的下人。
这时萧遥好听的嗓音响起来:“钱行至那个负心薄幸的,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来人听见,连忙走近几步,恭敬地将钱行至要带的话一一说出来。
这些话,都是恳切地道歉与懊悔,说起来十分动听。
可惜说的人与听的人,都心不在焉。
说的人一边背出提前记好的话,一边呼吸软榻上萧遥身上的熏香。
而萧遥,一边听,一边看着背甜言蜜语的妇人微微煽动的鼻翼,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终于,中年美妇说完了,便恭敬地候着,等萧遥示下。
萧遥懒洋洋地道:“你回去告诉钱行至,给我写诗写小说的作家不少,辞藻可比他华丽多了,让他没事,不要污染我的耳朵。若真的想说,便说给别的女人听,我是不听的。”
中年美妇连忙点点头,表示一定会把萧遥的话带回去,便告辞离开了。
萧遥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看来,钱行至果然怀疑到她身上来了。
刚才来的中年美妇特意靠近她,特意闻她身上的熏香,估计就是要确定她身上的味道。
幸好,她连身上的衣服带头发都重新洗过,衣服也重新换过,根本不留意思端倪。
钱行至坐在桌边,满头汗水地让人处理手上的刀伤。
他手上的伤足有两次,此时看着皮肉翻飞,异常恐怖。
钱行至看着自己右手上恐怖的伤,一直没有说话。
何亦欢坐在他对面,一直怔怔地看着窗外。
自从来到钱行至这里,她便一直这个样子,不言不语。
很快,处理伤口的医生下去了,房中只有钱行至和何亦欢两个人。
何亦欢动了动,转过脸来,看向钱行至,秀丽的脸蛋显得雪白雪白的:“行至,你发现了吧?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怕死。……对不起。”
钱行至抬起头看向何亦欢,幽深的眼眸似乎在仔细打量何亦欢的神色,过了半晌他微微一笑:“这没什么,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怕死得紧。”
何亦欢一怔,咬了咬下唇说道:“可是萧遥就不怕。她很勇敢,她愿意为你而死。而我,远远不及她,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为了活下去,竟然那样对你……”
她似乎说不下去了,捂住脸蛋低声抽泣起来。
钱行至没有说话。
当时,在大牢里,何亦欢出口求救时,他脑海里,闪过的就是那次被枪击,萧遥扑过来的场景。
那时候,他知道自己有危险,第一个想法就是拉萧遥帮自己挡枪——那样愚蠢肤浅的女人,差不多耗尽他的耐心了,他希望她永远消失。
可是没有想到,萧遥居然在他出手之前,扑过来帮他挡枪。
何亦欢没有听到钱行至的反驳,一颗心顿时变得冰凉冰凉的。
可是,她着实找不到借口解释自己当时冷酷的行为。
她的过去,从来没有遇到如此近在咫尺的危险——她生长于和平的年代,身边连拿刀的人也少,她没有任何应对危险的经验。
所以在遇到危险时,她心中只有恐惧,只有活下去的求生欲,这种求生欲盖过了一切。
在脱险之后,她的这种行为,在钱行至心中,不知道被诠释成什么样子。
何亦欢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站起来,再次红着眼睛说了对不起,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外面下起了小雪,她站着等了等,没等来钱行至体贴的送伞行为,心中更是如同雪地一样冰冷,却还是一步一步,义无反顾地离开。
钱行至留了不少血,很快疲惫地闭上眼睛休息。
不知多了多久,他派出去的妇人回来了,上前恭敬地说道:“萧小姐正坐在西窗下的软榻上闭目养神,原是不肯见我的,知道我坚持便让我进去见。她穿的是居家的旧衫,熏的是玫瑰香。”
钱行至问:“果然只有玫瑰香?有没有百合花香?”
中年美妇很肯定地摇了摇头:“没有百合花香,一点都没有,只是玫瑰香。”
钱行至点点头,挥挥手让中年美妇出去了。
中年美妇见状,忙将萧遥让她转述的话一句不落地转述完,才赶紧出去。
钱行至听着萧遥那带着愤怒与怨恨,还有嫉妒的话,心头忽然一痛。
他连忙将这股来得突兀的疼痛驱赶出去,开始思索萧遥与东瀛女人的区别。
萧遥用的是玫瑰香,大牢里那个戴面具的东瀛女人用的是百合香,所以她们两个,果然不是同一个人。
他认真想起在大牢里碰见的东瀛女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的身高与肩膀,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从身高、肩宽以及腰肢柔软度各方面来说,那的确不是萧遥。
虽然那只手腕,的确很像萧遥。
可是当时东瀛女人穿着厚衣服戴着手套,呈现出来的本身就不是真实的感觉。
他之所以怀疑,不过是心中一刹那闪过萧遥的手腕而已。
如今看来,那人的确不是萧遥。
钱行至重新闭上眼睛。
那的确不是萧遥,萧遥是愿意为他挡枪的人,怎么会是那个想要废了自己的右手,又废了他□□的恶毒东瀛女人呢?
萧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肯出门,她对外声称是生病了,要养身体,实际上是等保守派与扩张派扯皮。
此时华国各军阀继续混战,又有东西派之间的战争,大地一片混乱。
扩张派一直寄希望于尽快扩张,但被保守派死死拖住给个说法,烦不胜烦之下,只得暂时让珍子回东瀛接受惩罚。
保守派大喜过望。
从前一旦出现泄密之事,他们保守派一向是被甩锅的对象,不仅高层被训斥,中层也有人要做替死鬼,而如今,他们保守派,终于压过扩张派一次了!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萧遥又出来结交各方人脉,与众人打得火热。
钱行至还没取得萧遥的原谅,原本是要留下来的,可他在金陵城政府位高权重,着实不能离开太久,因此只得给萧遥留了一封情意绵绵的信件,便回了南方。
当然,他回去之后,一直给萧遥写信,态度比从前热络了许多。
萧遥偶尔与众人脉与爱慕者通信,若得到什么情报,就通过发表小说的方式给告知西派。
下半年10月,她从津门的领事土原那里听到片言只语,得知东瀛拿到了香肠国一些军工上的绝密技术,顿时大喜,连忙暗中收集消息。
可惜她负责收集情报的,与军工方面隔着老远,所以直到过完年,也还没有收集到足够的消息。
过完年,进入1930年,萧遥因为拿到越来越多的重要资料,彻底上位,成为东瀛在华国管理情报的二把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虽然手上有了足够的权柄,但是萧遥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她知道,像她这样的间谍,一不小心便万劫不复。
1930年11月中原大战终于结束,可是华国大地上的战争并没有停止,因为东派对西派的围剿开始了。
萧遥得到消息,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她心目中,两派都是华国人,都愿意抵抗东瀛,地位是差不多的,之所以传递消息给西派,一是因为西派的情报工作比东派严密许多,不容易泄密,二是东派有时为了各方面因素,会亲近各国,将希望寄托在国外的支援与帮助上,显得十分天真。
到如今,看着东西两派开战,她的心,下意识地偏向了西派。
如今大敌当前,国难当头,为何东派还要自相残杀?
进入1931年春天时,背叛了保守派的田中终于爬到了相对的高位,来到了北平,与萧遥有了一些业务上的接触。
萧遥原本因为保守派,是不该与田中这个叛徒接触的,可是得知田中手上有香肠国一些军工资料,便做出碍于某些方面的合作,与田中保持了不远不近的关系。
田中对此十分自得,在一次邀请萧遥吃饭时,喝得半醉了,忍不住道:
“萧君,你知道我为何背叛保守派么?我是为了你。我要向上爬,因为你说过,你只会与位高权重的男人在一起。我愿意为了你,变成位高权重的男人。”
萧遥冷笑:“田中先生,世上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我们女子才会如此艰难。你想向上爬,分明是因为你的野心,可你却说是因为我,分明想陷我于不义之地。”
田中微醺,目光痴痴地看着萧遥:“不,萧君,既有我的野心,也有对你的爱,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萧遥冷冷地站起身:“田中先生,你喝醉了。”
田中见萧遥似乎要走的样子,连忙伸手出来拦住萧遥:“萧君,你不要走,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萧遥本来不想理他的,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田中先生,有些疑惑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要送什么东西给我?我可不是什么东西都收的。”
田中看着萧遥美丽的眸子,兴奋得厉害,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东西在书房,走,我带你去我的书房拿礼物。”
萧遥听了,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还要去书房啊?我不去了!”又对外面喝道,“田中先生醉了,你们赶紧扶他回去休息罢。”
田中先生见萧遥不愿意跟自己去书房,忙叫道:“萧君,书房很近的,你跟我去罢。很美丽的礼物,你看了保证会喜欢的。”
萧遥看向进来扶着田中的人:“田中喝醉了,你们看着他罢,我先回去了。”
进来的是田中的心腹,自然不愿意萧遥这个保守派的女人踏入田中书房这种重地的,闻言忙感激地点点头,就要带田中回去。
不想田中却闹了起来,硬是要萧遥跟他去书房。
萧遥做出一副烦不胜烦的样子,不肯理会发酒疯的田中,就要走。
田中的心腹被田中闹得撑不住了,只得好言求了萧遥留下来,陪田中去去一趟书房。
萧遥假装拗不过的样子,跟了田中去书房,一路上还不忘跟田中的两个随从道:“我可说明了,是你们让我去书房的,可不是我自己要去的。希望到时你们丢了什么东西,不要赖在我身上。”
两名心腹满脸堆笑:“自然不会!”
却不想去了书房,田中硬是要把两名心腹赶出去,为此还把书房的剑拔下来。
两名心腹十分为难,鉴于田中不让他们留下,最终只得离开。
他们也决定了,到时拼着得罪萧遥,也要检查萧遥身上有没有携带不该带的东西出来。
萧遥与田中留在书房,又关上门。
门一关上,她确定书房里只有田中一个人,便让田中做到一边,做出些暧|昧的声音,自己则在书房中翻找起来。
翻了两圈之后,萧遥才找到那份从香肠国弄到的资料。
这东西,根据扩张派的策略,应该是打算在东三省暗中生产的,所以田中手上有一份。
萧遥坐在桌前,运用自己的记忆力,将图纸上的内容一点一点地记下来。
她很担心自己的瞬时记忆不行,因此记得很用心。
半个小时后,萧遥满头冷汗地将三张薄薄的纸又重新看了一遍,进行第二次记忆,确定没有出错,才收好那份资料,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又去扯乱田中的衣服,然后一边扣扣子一边打开门:“田中睡着了,你们赶紧带他去休息罢。”
说到这里一顿:“我是保守派的,谅你们也不放心我,所以赶紧叫个女人来搜身罢,我赶时间,马上去。”
两名本来就有此打算,人选都准备好了,见萧遥主动提起,哪里有不依的,马上将人叫过来给萧遥做检查,而其中一个护卫,还进入书房,数书房里剩余的纸张数。
他数完,确保纸张没少,又出来与给萧遥做检查的女人交换了个眼色,确保萧遥身上没有任何夹带,马上恭敬地送萧遥出去。
萧遥一路回去,生怕忘了脑海里记下的东西,便一直闭着眼睛认真回忆。
这些东西不是她熟悉的领域,所以她只能通过机械记忆死记硬背。
到家之后,萧遥马上回了自己的房间,让所有人离开,便马上坐在书桌前将自己记下的东西快速写下来。
她的速记能力很不错,所以写字写得很快,不过二十分钟,便将脑海里的东西全部写下来。
由于怕出错,她闭上眼睛又回忆了一遍,修改了几处,确保写下来的东西无误,这才将纸张上的文字晾干,然后放到一边,开始埋头写小说。
到了次日,萧遥才知道,昨日田中先生的府上造了贼,而且在她刚离开不到5分钟的时间遭了窃贼。
据萧遥得到的消息,那不是窃贼,而是某个势力的间谍,是专门奔着书房来的。
可惜当时田中的心腹都担心萧遥夹带了什么,一直很留意书房,当场就撞见,并进行了交火。
来的人有两个,一个被打死,一个被打伤逃走了。
萧遥得知,认真思索片刻,让人打听到田中府上打探来偷文件的是什么人。
刚打听到消息,是东派的人,又得到另一个消息,西派在田中府上的内奸于白天行动时,也被当场抓捕了。
这两个消息可真闹心,萧遥揉着眉心,一时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只得埋头继续写小说。
这部小说变成了中篇小说,写了足足两天才终于写完。
萧遥根据从田中府上得到的资料,一点一点修改小说的文字,确定关键消息传出去,便开始用左手誊写小说,打算选个时间让人寄出去发表。
在发表前一天,萧遥特意去田中府上拜访,慰问了田中一番,又打听到大牢的方位,回家之后,又在小说里加了些内容,才差人拿到金陵城去寄出。
两个星期后,田中府上的两名已经不成样子的人质被救走。
田中勃然大怒,马上带着兵马,进行全城搜捕。
萧遥打听到消息,西派把救出的人质还给东派,引起了东派一些人士的好感。
可惜东派对西派的围剿没有停止,仍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大规模围剿。
七月份于八月份,长江下游发生特大洪水。
萧遥借寄出小说之机,在小说末尾注明,她所有的稿费拿去救灾。
信写出不久,一直沉寂的珍子从东瀛回到华国,开始重新行动起来。
萧遥见珍子居然回来,马上警觉起来,让手上的情报员马上密切关注珍子的行动。
珍子是被从东瀛请回来的,因为扩张派这次的行动,她是关键人物。
为了让东瀛人看见,自己是比萧遥更优秀的情报人员,她来到华国之后,积极奔走,势必要做出一番大事。
萧遥掌管情报部门多时,策反了不少,因此打听消息很快。
进入八月中旬,她便知道,东瀛开始准备在东三省动手了。
她收集整合了所有的信息,马上埋头写小说,将具体时间与动手地点在小说中用密语写明,便托人将小说寄出去发表。
珍子踌躇满志,对三井提出要求:“若此事成功,我要渡边南下回金陵城,不得管北方的事务。从此之后,我管北方,她管理南方。”
她其实更想要做的是,以这次的功劳杀死萧遥。可是她知道,保守派把萧遥当成心尖子,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退而求其次,提出这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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