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一眼,萧遥的眉头就深深地皱了起来,她一边焦急地用手按压住杨越的某处,一边责备道:“这暗器有毒,你怎么还这么风轻云淡的。”说到这里又问,“能站起来么?”
杨越其实已经没有力气了,可是他不想眼前人担心,便竭力借着萧遥的力气站起来。
萧遥扶着杨越,感受到身上的重量,知道他几乎失去了力气,心中更急,忙用力扶着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随后翻出自己的银针,快速往杨越身上各处大穴扎针,扎完了,并不敢停,马上帮杨越号脉。
发现杨越的身体又差了几分,萧遥的心沉了下去,愧疚得不行。
杨越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看到她脸上的担忧和愧疚,便轻声说道:“幸亏被暗器打中的是我,若是你,我没法治你,可就麻烦了。”
萧遥拧起眉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个。”
这时,伴月和圆月终于领着在外巡逻的护卫赶到了。
萧遥让他们将黑衣人带走审问,又让伴月和圆月帮忙,将杨越送回杨越的房间,她自己,则在杨越身边守着,没敢去睡觉。
守了一夜,杨越醒来,渡过了凶险期。
萧遥松了口气,亲自下厨给杨越熬了小粥,之后拿了绣绷和针线,一边琢磨双面异色绣一边跟杨越说话。
杨越见她坐在窗下刺绣,间或扭头过来跟自己说话,整个人笼罩在阳光下,有一种别样的温暖,心脏忽然急促地跳起来。
这一刻,仿佛她是他的妻,陪在受伤的他身旁,一边做女红一边软语说话。
他想,这辈子,大抵是不能改变的了。
他所坚持的道义,这一刻忽然不堪一击。
姜泓得知萧遥遇袭,便打算过来探望,哪知她才露出这个意思,好些年轻姑娘都激动地道:“等等我,我也去。到底是哪些不长眼的,竟来伤害杨公子。”
姜泓见这些少女提起杨越时,目光中大有情意,当即就以为杨越是个海王,便问:“杨公子是个怎样的人?”到时众多姑娘都说杨公子对自己好,想必便会暴露他对哪个姑娘都极好的事。
姑娘们一听到这个问题,便争先恐后地说起来。
姜泓听着,都是杨公子从天而降救下她们,将她们带到萧遥跟前,让她们在李家作坊重获新生之类的事。
她不由得大为好奇:“都是杨公子救了你们么?”竟是她猜错了!
可这也不怪她,这时代,很难看到会将女人看在眼内的男子。
众姑娘不约而同地点点头,红了脸颊:“可不是么,若非杨公子,我也没法像今天这般吃饱穿暖还能攒下银子。可惜啊,杨公子是个君子,不说不收侍妾了,便是丫鬟也不肯收。”
姜泓听了,一边跟众姑娘们去萧遥那里,一边打听杨越,听完对杨越印象大好,因为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之后,见到或者说听到的唯一一个将女性当成人的男子,而且这个男子似乎还出身不凡。
等见了杨越,发现杨越十分守礼,对她以及跟着她来的一众姑娘都态度温和却不亲近,很注意距离。
不过,姜泓还是发现了,杨越看萧遥时,眼神温柔,目光深情,汹涌而压抑的感情几乎喷涌而出。
看出这一点,姜泓很为萧遥高兴,毕竟萧遥值得杨越这样的男子倾慕。
但是,看着看着,姜泓便发现不妥了,因为杨越虽然对萧遥有汹涌得完全藏不住的深情,但是一直在不着痕迹地疏远萧遥。
姜泓的心顿时一片冰凉。
即使尊重女子如杨越,也看重身份地位,要求门当户对么?
姜泓想着,什么时候提醒一下萧遥,让她不要陷进去,再找个时间跟杨越谈谈,让他不要在意什么门户之见。
众人正说着话,李大太太便来了。
她脸色难看,眉眼间带着杀气,喝了口茶便道:“审出来了,是楼家派来的。说是先偷双面异色绣,不管偷不偷得成,都要放火烧屋子。这楼家,好歹毒的心思!”
萧遥也沉下俏脸:“我们尽快开刺绣拍卖会,另外,染料尽快对外公开,将楼家的生意抢过来。”
至于成衣,基本上就已经抢过来了。
刺绣也差不多了,但楼家在刺绣方面名气格外大,在很多人心目中,还是老牌的刺绣家族,所以得进行一次轰动的刺绣拍卖,彻底将楼家压下去。
杨越道:“从楼家这次的手段来看,他们不是好相与的,你们出入定要小心。另外,带着黑衣人去报官罢。”
李大太太迟疑:“太守表面上不偏帮我们李家和楼家任何一家,暗地里却一直偏向楼家,带着人去报官只怕没用。”
杨越说道:“不管有用没用,达到警告楼家的目的便是。再说了,即使如今没用,将来楼家要倒台时,这事便不是小事了,极有可能是他们的催命符。”说到这里目光看向萧遥,
“若实在想逼太守做些表示,那也不难,萧——妹妹近来在为宫里准备贡品,本来好好的,却叫楼家人近来弄坏了,不得不从头绣。我想就算冲着这个,太守也不敢不管。”
李大太太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是这么个道理,我竟没想到,幸亏萧公子提出来了。”
她显然马上便想办妥此事,因此叮嘱萧遥等人尽量不要外出,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姜泓也起身告辞,临走前,看了杨越一眼,决定等有机会再跟杨越谈谈。
萧遥送完李大太太,又回来送姜泓,见姜泓不肯回去,而是打算去缫丝作坊,便问:“是丝绸质量不够好么?”
姜泓摇摇头:“并非如此。”顿了顿,见四下无人,便低声道,
“跟我一批来这里的,有个姓黄的妇人,她出身贫寒,夫家亦是赤贫,生了三个小子,又没有吃的,一家几口几乎活不下去了。这时有地主没儿子,知道她能生儿子,便提出典妻。”
萧遥听到“典妻”,心中恻然。
姜泓看到萧遥脸上的凄然,便低声道:“在穷人家,典妻不算什么。若黄娘子只是被典出去,也不至于那般绝望,最后被我说得反抗。”她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黄娘子被典给地主家,果然生下一个儿子。因此又得了一些赏赐。她以为,好日子来了,她一家再也不用挨饿了,却不想,她将典出去所得的银两以及地主家的赏赐都给了丈夫之后,丈夫拿着钱转头就买了个俏丽的小妾,并逼迫她下堂。她不肯,差点被丈夫卖到青楼。这个时候,才肯听我的劝,跟我一起反抗,去找太后。可惜,没什么用。”
萧遥见过很多女子的不幸,可是听到黄娘子的不幸,还是被震惊了。
姜泓见了,拍了拍萧遥:“黄娘子心里头藏着很多事,也十分不自信,我想多去跟她说说话,将她的思想板正过来。”说到这里认真看向萧遥,
“我与你说这许多,不是为了告诉你哪些妇人都有哪些不幸,而是想说,你救了很多走投无路的姑娘,你很好很优秀,比公主还要尊贵。”
绝不会配不上杨公子的。
后面这句,姜泓没说,因为这个时代,是不能当面谈论婚事的,她虽然不认同,但是也不想太惊世骇俗,让萧遥叫世人诋毁。
这个世界上,如果说她希望一个人幸福,那么这个人绝对是萧遥。
因为,萧遥救了很多女子,给了很多女子第二条生命,是她来到这个陌生、顽固、愚昧、封建的世界里,得到的罕见的温暖和光明。
萧遥停下脚步,也认真看向姜泓:“你也很好,很优秀。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华裳堂带到如此高度,许多男子都远不如你。”
“谢谢你的肯定。”姜泓笑了起来,眼圈却有些泛红,“我走了,你且回去好生歇着罢。”
楼老大和楼慕颜知道计划失败,都砸了不少东西。
楼慕颜赤红着眼睛看向楼老大:“大哥,接下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算了么?”
“绝不能就这样算了。”楼老大咬牙切齿地道,“他们躲过一次,我就不信能躲过第二次。”
可惜,他们还来不及行动,便迎来了太守身边的师爷。
师爷寒暄过后,很快说明来意:“大人想请楼大老爷去说说话。”
楼老大以为有什么内幕消息,当即就跟了去,可是见了太守,什么内幕消息都没得到,反而挨了一顿骂。
太守指着楼老大的鼻子骂:“你是失心疯了还是怎地?好端端的,派人去李家那作坊杀人,还破坏了李家准备先给宫里的双面异色绣!”
楼老大很委屈:“大人,我没有!”
太守冷笑:“你有没有有什么打紧?李家报案,说的是有,也拿来了被毁坏的双面异色绣给本官瞧过。”
楼老大牙齿咬得咯咯响:“他们故意构陷我!”说完这句马上又问,“那毁坏的双面异色绣呢?我得看看证据。”
到时他将毁坏的双面异色绣拿回去交给妹妹楼慕颜,说不定妹妹也能绣出双面异色绣。
太守冷冷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我得告诉你,别人不是蠢材。”说完不耐烦地道,“此事,你给本官一个交代,务必要做得好看一些。不然,你就得进大牢里蹲着了。”
楼老大从太守府出来,脸色漆黑如墨,回到家,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楼慕颜,末了道:“太守命我们接下来尽量不要轻举妄动,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依我看,不如想个法子干掉萧绣娘,一了百了。”
楼慕颜点头:“是啊,萧绣娘若死了,李家拿不出双面异色绣,衰落就在眼前。可惜,我们家在桑城没什么人,而且这次又打草惊蛇了。”
楼老大听完,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沉声道:“我们得想个好法子。”
然而,还没等他们想出好法子,李家的千金绣便开了拍卖会,拍卖唯一一幅绣品——异色双面绣《荷花》。
这一幅《荷花》,一面是米白色,另一面则是粉红色的。
荷花的图案、颜色、针法,都保持了一贯的水准,异常逼真美丽,这本就值得称道了,再加上双面异色,故甫一露面,便引起了轰动。
无数喜爱刺绣的买家如痴似醉地盯着这幅绣品细看,看着看着忍不住想靠近一些,仔细观察其针法,不想刚走出一步便被撞到了桌子,这才如梦初醒。
顿时,大家纷纷喊了起来:“太远了,瞧不清楚。让我等靠近一些仔细看看罢?双面异色,实乃生平所罕见,这次看不到,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这是第一次问世的双面异色绣,不管是艺术价值还是收藏价值都很高,他们今日未必能拍下来,所以,希望能够提前欣赏,最好是私人独自欣赏。
高掌柜笑道:“客人着实太多了,没法子靠得太近了。只是,作为拍品,不让大家瞧瞧也不合规矩。这样罢,诸位排队,每人有一炷香时间欣赏这绣品,各位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千金绣内传来雷鸣一般巨大的叫好声:“好!”
一炷香时间虽然短,但是,总比只能远远地看一眼强很多!
喜欢刺绣的人挨个轮流靠近绣品细细观赏,欣赏过的回去一说,马上一传十十传百,转眼间整个江南几乎都知道了。
这些人听到居然是从未出现过的异色双面绣,没钱的,四处诉说这件轰动的事,有钱的,直接赶向桑城,也加入排队的大军当中。
于是,千金绣的大门口,排起了长龙,无数人一边排队一边跟前面后面的人讨论那神奇的双面异色绣。
双面异色绣转眼间传遍了江南,刺绣爱好者被捧上了神坛!
就是一些不算很喜欢刺绣的读书人,得知竟出现了双面异色绣,图案还是一贯风雅清高的荷花,也都激动得涌向桑城,打算求得一观。
李家的名气随着千金绣双面异色绣暴涨的名声而暴涨,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有许多人表示,李家在刺绣方面超越了楼家!
此时拍卖会还没结束,或者说,还没开始拍卖。
故李大太太和李永真知道这消息,俱都激动万分,彼此看看,想要说什么,可又因为激动而说不出来。
又过了两日,异色双面绣《荷花》拍出了十万两银子的天价!
楼老大和楼慕颜听着世人称赞异色双面绣,将楼家踩下去,就已经五内俱焚了,再听到那绣品居然拍出了十万两的天价,更是嫉妒得发疯。
可是,他们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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