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次城外,在被围困的宋军中,一股不安正在士兵们的心中蔓延。
军中的将校们虽然还在强做镇定的安抚军心,激励士气,但他们的心中也都暗藏焦虑:
我军按照朝廷指挥的行军路线从河北杀到这太原府了,为何河东的友军却不见了踪影?
军官们相互传递着眼神,想从对方的身上汲取一些勇气和信心,可是却适得其反,都只看到对方闪烁的目光。
部将黄友忍不住了,来到种师中的身前,低声说道:“种将军,情势不妙啊!看这情形,我军是被姚古那厮出卖了,他们并未北上接应我军!
如今军中缺粮,在这里是守不住的,我军要么与金军决一死战,要么杀出血路退军,否则,明日我军连拼死一搏的力气也没有了。
弟兄们不愿再守了,请将军速做决断!”
种师中知道,黄友说的都是实话,如今一无援军,二无粮草,最多再熬一夜,自己麾下的三万大军就会因为缺粮而不战自溃。
金军的统帅迟迟不发动攻击,就是在等待那一刻吧!
种师中望向东北方的杀熊岭,那里是大军唯一可以突围的方向。
只要拼死杀出金军包围,爬上了杀熊岭,金军的骑兵主力就无计可施。而自己却可以带领麾下的步军翻山越岭退回寿阳县。
种师中再回头望了一眼南边的地平线,依然看不到姚古军的一点踪迹。于是,他下了决心,带领全军突围。
种师中的军令很快传递了下去,宋军吃完手中最后一点余粮,排列成整齐的前、后、左、中、右五军方阵,向东北方的杀熊岭冲去。
“哈哈哈~南朝军队动了!”
“上马,杀了这些背信弃义的宋狗!”
“杀宋狗!”
……
金军一直监视着种师中军,此刻见种师中的步军兵团从木栅栏后冲杀出来,顿时翻身上马,呼啸着向种师中军围了过去。
完颜娄室一声令下,金军的铁骑兵也分成了五队,忽左忽右,用车轮战术轮番冲击宋军的军阵。
种师中军的方阵中虽然有强弓硬弩,但神臂弓之类的武器必须站在原地才方便使用。在行进中,神臂弓的射速大受影响,无法压制住金军铁骑兵的冲锋。
战场上,喊杀声震天,金军铁骑兵的每一轮冲锋突击,都会收割数百名宋军的人命,让宋军的方阵不断缩小。
距离杀熊岭山脚还未走到一半的路程,种师中军的后军就在金军骑兵的连番突击下彻底溃散,数千各自为战的军士很快就被金军踏于马下,屠杀殆尽。
后军的崩溃,只迟滞了身后金军一刻钟。随后不久,金军骑兵就追上了种师中的中军。
没有后军的掩护,种师中的中军方阵直接面临后方金军骑兵的突击,顿时险象环生。
而此时,前军、左军和右军都折损了不少人马,如同后军一样即将崩溃。
种师中此前并未真正与金军的主力交过手,昨日也只是小规模战斗,所以他对女真人的战斗力估计还是不足,再一次犯了轻敌的错误。
如今真正见识了金军骑兵的强悍战斗力,种师中方才明白比宋军强大的辽军为何都被金军一扫而空。
若非亲军拼死抵抗,金军骑兵都险些直接杀到种师中这个主将身前了。
种师中见金军骑兵的冲击力太强,步兵方阵岌岌可危,急忙命令变阵,将剩下的四个残缺方阵收缩合成为一个圆形阵,增强了防御能力。
圆形阵能够应对任何一个方向的敌军攻击,不易被敌军冲散阵型,同时也能给予敌军相当的反击杀伤,是一个利于防守的阵型。
但是,圆形阵为了维持好阵型,移动速度就比方阵慢多了。
种师中军重新结阵后,一时间伤亡减少了许多,但前进的速度也降了下来。
此时不仅是金军的骑兵环伺在宋军周围,远处的金军步军也逐渐追了上来。
显然,若是情势如此发展下去,种师中军杀到山脚下时,只怕会折损大半军力。
山脚密林中,鲁智深与杨志等人带着五千军马藏身于此已有大半日。等待着主帅种师中发出号令。
鲁智深看着林外两军厮杀的血腥场面,早已是热血沸腾,恨不得提起他那八十斤的大刀冲上前去,一刀砍掉金军主帅的鸟头。
可惜,现在不是闯荡江湖,在二龙山当山大王的时候,必须服从军令,由不得鲁智深的性子。
杨志一直守在鲁智深的身边,劝鲁智深少安毋躁,耐心等候小种经略相公的信号。
“为何还不发信号?小种经略相公还在等甚么?为何不让洒家杀出去,砍得那些金狗鸟朝天?”
鲁智深急得在树林里团团转。
种师中军中,主将种师中看着围追堵截的金军,心中在估算着到山脚树林的距离。
种师中让鲁智深与杨志他们埋伏在树林中,本是为了姚古军、张灏军赶来后,围歼金军时发起致命一击用的。
可是情势发生逆转后,鲁智深那几千人就成了接应种师中军撤离的希望。
种师中希望发挥他们奇兵的功效,突然杀出,打拦截金军一个措手不及,让自己的主力能够顺利脱身。
如果让鲁智深军发动得早了,不仅奇袭效果不佳,而且鲁智深他们杀出树林,来到平原上以后,也有可能被金军骑兵切断包围,和主力军队一起陷入困境。
所以,种师中一边走,一边在观察金军的排兵布阵,同时计算着鲁智深军杀出来的最佳距离。
突然,种师中发现金军主将领着两千铁骑从左前方斜插过来,挡住了自己军队的去路。
那就是金军名将完颜娄室么?听说他屡败辽军、西夏军,是完颜宗翰麾下最得力的大将。
那厮当真好大胆!他的一支骑兵用车轮战术冲击圆阵失败后,他竟然亲自轮换了上来,这是要与我决战么?
种师中忽然发现了一个战机。
此战如果能够杀死金军主将完颜娄室,哪怕是折损了大半军马也值得!
因为,完颜娄室阵亡,会极大的打击金军的士气。
甚至于有可能让金军放弃围困太原府,真正的退兵回到大同府去!
“发信号,让鲁达与杨志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