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一手怀抱着保温瓶,一手按在病房的墙壁上,沿着笔直的路慢慢走着。医院里有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熏得人鼻子难受。她低头摸了摸微微冒冷汗的额头,抬起头继续往前。
这时候正有一个护士推着一个坐在轮椅的老人过去,悠扬侧头看了一眼,把保温瓶往怀里拢了拢。
今天是精市确诊的日子。
向右拐弯,病房就在右手数第二间,这地方悠扬就算闭上眼也能走到。
悠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气,嘴角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手拿着保温瓶的把手,她轻推病房门,一只脚刚刚准备踏进去。
透过门缝,她看到精市正斜靠在病床上,手捧一本书。似乎是书中的内容吸引了他,他看得入神,眉梢尽是淡然。
她就知道,精市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倒。
悠扬愈发小心,轻手轻脚地往里面走了一步,精市抬头,展颜一笑,“你来了。”
悠扬立即笑逐颜开,“是,我给你带了我亲手煲的汤。”她提起保温瓶,象征性地晃了两晃。
为煲汤消耗好几个小时,赶到神奈川的路上又有些耽搁,等悠扬到达医院,已经是下午四五点的样子。阳光大都退散,只有少数负隅顽抗,仍然赖在精市的病房里不愿离去。淡淡的阳光照在精市覆在书页的手上,隐隐约约的,煞是好看。
精市关上书页,“谢谢。”
笑了笑,悠扬转身就变成唠叨的黄脸婆,一个劲在精市耳边絮絮叨叨,“多吃点,这个……”
长谷矢透家,他的老婆拿着手机不停在给自己的丈夫打电话,“怎么还不回来?”她摸摸肚子,有点饿。论起厨艺来,她是完全没有的。一直以来,她和丈夫就是在外吃的。什么样的高级酒店她没去过,她们家又不缺钱。
“叮铃……”她家的铃声倒是挺正常的。
她走到门铃前,打开门口的监视器,“你是谁?”凶神恶煞的,她的语气不怎么好。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相无害的年轻少女,似乎是个高中生。那一刻,她的脑子里闪现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个女人是她丈夫的小三小四,来这里是找正室宣战的。
这个人正是里奈,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封信,神情紧张地说:“我这里有一封长谷矢医生的信。”
什么信?情书?长谷矢夫人心里愈发不痛快,但最后还是拉开门。
“对不起。”里奈从背后拿出一瓶喷雾,朝长谷矢夫人喷去。这个倒霉的女人立刻昏倒在地。
她当她的老公是什么好东西,谁稀罕。
里奈手足无措地看着躺倒在地上的长谷矢夫人,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从她的身后走出一个男人,戴着茶色眼镜,胡子拉碴,衣着比南次郎还不伦不类:这个人赫然是情报屋。
情报屋跳出来,推着里奈往里走,“快快,这个药是长谷矢综合医院产的,还不知道会不会立刻失效。”言语里尽是对那间医院的不屑。
里奈回过神,两个人屋子里翻箱倒柜,仿佛折腾长谷矢家就是踢在了那个混蛋医师的脸上。
这个时候,医师大人又一次擅离职守,自己给自己批准提前下班后,一个人在酒吧里猎艳。他半倚在皮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这酒很贵,但他喝得一点也不心疼。在这个酒吧里,他这样的男人很多,但这么舍得的极少,所以他很显眼。
和往常一样,有美女上前搭讪。
但是,最吸引他眼球的是一个穿着褐色短发的女人,一身白色工作装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但她的脸又不是清纯的那一类。总之,矛盾得让人移不开眼球。
“长谷矢先生?”怨屋勾起笑容,魅惑人心。
长谷矢有一瞬间的愣神,但是即刻警觉地稍微往后退,“你怎么认识我的?”
“您先看看这个。”怨屋从包里拿出录音笔,按下按钮。看出男人的小心,怨屋故意往前倾,使男人紧紧握拳。
“帮了我大忙了,大叔。这样就可以安心了啊。”
“你给我稍微反省一下,这已经是第四次了,你已经杀了四个人了。”
……
“这是。”长谷矢挥一挥手,想把怨屋手里的录音笔抢到自己手里。
怨屋巧妙地收回手,笑吟吟地盯着长谷矢,“发表新闻前想要确认事实。”白色工作装稍稍紧身,穿在怨屋身上很显身材。
长谷矢心里乱糟糟的,没有了欣赏美人的心情,“这算什么,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的表现却恰恰证明他心里有鬼。
“是这样啊,”怨屋挑眉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那么是谁做的呢?”
“肯定是某个想当理事长的人要把我拖下水。”长谷矢解释道,紧张兮兮的。
怀疑的种子,早已埋在这个男人的心里。
“希望你没事哦!”怨屋站起来,背着包准备走。
男人还是呆呆傻傻的模样,“啊?”
怨屋半转过身体,侧面对着长谷矢,笑脸在阴暗的灯光下恍如覆了一层黑纱,“因为在医院杀一个人很容易啊。”
怨屋踩着高跟鞋就这样在男人的目送下离开,正在此时,男人的手机响起来。
“不好了,老公,保存黑账本的那个拷贝不见了!”电话那头是长谷矢夫人惊慌失措的声音。
长谷矢透心神不定,匆匆付了帐便驱车赶往医院。“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想当理事长?”他暗暗想着,脑海里闪现一个人的影像。果真,他的思考已经被怨屋的话左右。
觉得自己完全有必要和理事长那老家伙谈一谈,他径直赶到理事长办公室门口。
“今天这老家伙的办公室很热闹啊!”他念叨着,闪到一边。
他等到的不是志得意满的理事长,而是垂头丧气的老家伙,他正想上前嘲弄一番。
理事长看到长谷矢透的时候,眼神狠厉,“恩将仇报,我看错你了。”他的视线死死钉在长谷矢的脸上,仿佛是恨极了。要不是那群人拉走他,他根本就不愿意离开。
“怎么回事?”长谷矢透被看得发慌,向这群人中走在最后的人询问。
“私吞公款。”那人皱眉答道,赶紧走开。
长谷矢透不知道,在警察那里,理事长不仅供出了他自己做过的坏事,还事无巨细地把透所做的坏事全部交代出来。
“我要让透下地狱……”那个男人如是说,身上散发无尽的怨气。
一间阴暗不显眼的房间里,长谷矢透紧锁着眉头,对站在他对面的泉怒目而视。
泉在这样阴冷的眼光下感到不寒而栗,使劲摆手解释,“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装傻了,你想当理事长吧?” 长谷矢透黑着脸,双手背在身后,“所以把偷听到的磁带交给记者。”
泉想解释,长谷矢透却没有给他机会,“理事长的位子是我的,绝不让给其他人。”
又是肌肉涣散剂。
一针直接进了颈动脉,他的医术这个时候倒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要替我女儿讨个公道!”长谷矢透刚回头,却看到一个女人朝他冲过来……
“优子,优子,我的优子……”女人不知疲惫地呼喊着,眼里有毫不掩饰的怨恨。长谷矢透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没有力气挣扎。
一刀一刀,他的胸口溅起血花,女人的脸上也染上红色的斑点。就算血花溅在她的睫毛上,挡住她的视线,她也不曾顾及过。杀死这个男人,让他受尽痛苦而死,是这个女人现在的脑子里仅存的信念。
是的,她一直在装疯,她早就打算亲自杀了这个男人。
怨屋在她家的时候,她就巴在门上听他们的谈话。等怨屋离开,她亲自跑去拦住怨屋,为了修改协议的内容。
让这个男人失去社会地位还不够,她要让他给可怜的优子偿命。
“我要你偿命。”女人尖叫一声,狠狠捅下去。
长谷矢透的眼里已经没有什么神采,除了仅存的求生意识。果然是杀不死的小强,他瞥到门外那个见过一次面的记者的身影,伸手求救。
怨屋看到他的求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抿抿嘴,嘴角勾起一个漂亮优雅的弧度,继而转身离开。
悠扬收拾好桌上的一切,“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好,路上小心。”精市至始至终都在微笑,一举一动从未透露出一丝悲伤。
“他怎么没来?”精市蓦然低头,然后开口问道。
悠扬的手停了,微微一笑,“我让他在外面等着呢。”以往南次郎陪悠扬一起来,总是能惹得精市三番两次白眼。悠扬一方面担心精市的身体,一方面不愿意只能被自己的数落的南次郎总被自己表弟批得凄惨,这一次干脆让南次郎自己在医院的花园里休息。
“哦。”精市颔首,拿起书。
悠扬拉着门把手,“别一直看书,好好休息。”
“好。”精市美人解颐的模样,当真让身为女人的悠扬也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