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格皱着眉头:“分兵出去是必然的事情,但不能分太多,而且要快,黑暗教团的舰队很快就要到了,再犹豫就没时间出兵了。这样,我带光明圣堂武士团去处理。”
凯毫不犹豫就否决了罗格的提议:“光明圣堂武士团是守卫禅达的最后王牌,现在就用出来的话,禅达必无幸免。”
罗格的汗下来了,他看看城外,尤河依旧在平静地流淌,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连片的黑帆从下游河口露出来。
“我去吧。”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来。
凯猛地回头,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咆哮?”
正是咆哮,他正在谢瑞娜的帮助下穿盔甲,一边穿一边说:“听你们两个好基友在那边叽叽呱呱说了很久,我大概也知道情况了,这件事情,难道你们两个认为除我之外还有更好的人选吗?”
凯看了看罗格,坚定地点了点头。
咆哮暴跳起来:“说话不能太直,小心我吼死你!”
但说着,咆哮又静了下来,任由谢瑞娜最后为她检查一遍身上的盔甲。
“出去以后,要小心。”凯欲言又止,最后只憋出这么一句话,“人手有限,你能带走的,只有两千自由骑士,他们守城的作用不大,交给你打野,反而最合适。”
罗格跟着说:“黑暗教团舰队一到,出去截击诺德人的队伍就无法回城,必须要在外独立行动,你要独当一面,伺机而行。老G和那个叫雷迪尔斯的家伙都在外面游击,你如果撑不住,可以去找他们。”
咆哮脸上又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你们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吗?好像我就是出去送死或者找虐一样,我好歹也是库吉特最优秀的战士好吧?”
凯点点头:“好吧,最后一句话……一路走好!”
咆哮:“……谢瑞娜,我不去了,帮我把盔甲脱掉吧!”
谢瑞娜:“啊?不好意思,我刚才好像打了个死结……”
咆哮:“……”
罗格忽然走了上来,给了咆哮一个紧紧的拥抱,之后在咆哮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咆哮一怔,脸上浮出了会心的微笑,点点头说:“放心吧,我会办好的。”
顿了顿,又说:“如果我回不来……告诉嬷嬷茶,让他别等我了,找个好人家吧……啊哈哈哈,开玩笑的,呵呵……”
罗格浑身一冷,向后退了一步。咆哮转身就跨上了自己的战马,仔细检查了一番马鞍边的骑弓、弯刀和六壶锥头箭,最后才扬起手臂放声大吼:“自由骑士团的骑士们,随我出城,我们去保卫禅达!”
轰然应和声中,两千自由骑士宛如一道银光闪烁的水银,倾斜着奔腾流出了禅达的城门,径直向南边刺去。
同一时间,站在禅达城头的弩手,远远望见了远处尤河的弯曲的下游河口,一张黑帆从绿树掩映中探了出来。
D日H+4时,卡拉迪亚历1260年6月6日中午12时,后世载入史册的第二次禅达保卫战,在一个弩手凄厉的示警声中,正式拉开了帷幕。禅达地处尤河流域中段,背靠提尔高地,北西南三面环水,尤河在这里绕了个弯,绕过禅达的城墙,浩浩荡荡北上入海。
尤河水和禅达城墙之间,隔了将近八百米的河滩,平坦如砥,数英里的河道很克制地与禅达保持了这一安全的距离,每到七八月份,上游暴雨,尤河河水暴涨之下,就会漫过这些河滩,擦着禅达的城墙涌向下游。
禅达,自古就是卡拉迪亚的兵家必争之地!
一方面,这一片常年经受尤河水冲刷的河滩,坚固坦荡,是最好的战场,历次发生在卡拉迪亚的大战,最后都会汇聚到禅达城下,无他,因为禅达轻易就能扼守住尤河,而尤河,是从海边运输补给进入内陆的必经水道,而凡是有关禅达的大战,最后都会回到这处河滩,这是一切战争的起点和终点。
另一方面,因为尤河水量充沛,沿岸多农田,尤其以禅达附近最为密集,控制住了禅达,等于就控制住了一个建立在尤河上的坚固补给点,对于国家级的大战来说,这样的补给点,配合尤河这条补给线,那是最为重要的黄金水道。
所以,禅达在安静了三十年之后,再一次被抛到了战争的风口浪尖上。
第一个登上禅达的,黑暗教团先头舰队齐射出来的上百发床弩矢,隔着中间近八百米的河滩,床弩矢拖着尖锐的破空响声,如同滚动的雷霆,先一步撞击在禅达城加固又加固的城墙上,一大半弹飞了出去,但还是有十数根稳稳插在了禅达的城墙上,发出霹雳般的撞击声。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在禅达城中掀起了一阵惊叫。
此刻的禅达城中,最高的军事长官是凯,他和老G留下的威利、嬷嬷茶一起,统带被咆哮带走两千人,还剩下四千人的自由骑士团,谢瑞娜、喀拉杜斯和德朗顿作为驰名卡拉迪亚的禅达竞技场三小强,统带经历了两年前帕拉汶一战和紧接着的禅达平叛后,还剩下六千人的豪杰斗士团,烘干机则四下奔走,节制原先就隶属于禅达城防体系的两千驻军,至于独马和刚刚从城外回归的彼得,则临时成为了禅达民兵的指挥官。
从这上面来计算,目前禅达城中的防御力量有一万七千余人,这当然没有计算罗格手下作为保命王牌的一千光明圣堂武士团,但相比起城外催动舰队,携带大量轻型攻城武器而来的三万余黑暗军团,还是相对处于弱势的,至少,没有办法分兵去援助被重兵压境的新禅达。
尤河上的黑暗舰队组织了三轮床弩矢齐射,手臂粗细的床弩矢一波一波撞击在禅达崭新的城墙上,很快,城墙外砖就出现了小区域的龟裂。三波齐射之后,先头的黑暗舰队已经从禅达以北河道绕到了禅达以西,当舰船绕到南段河道时,禅达就会彻底暴露在舰队火力的覆盖范围之内,黑暗教团甚至都不需要出兵,只是用攻城武器,就可以把禅达城墙拆毁了。
第一艘战舰终于驶进了尤河在禅达以南的河口,但刚刚驶进,船头才刚打平,那修长的船舷侧翼就遭到了安置在禅达城头的两台轻型投石机的照顾,借着城墙的高度优势,两台投石机稳稳地把这艘战舰纳入了打击范围内。
两颗石弹,一发落在了平坦的河滩上,砸出一片碎石,另一发越过船头,在战舰侧舷掀起了一蓬水花。
因为之前禅达的投石器并没有发威,所以这艘战舰很莽撞地进入了射程,这两发石弹提醒了它,当它再度划起长浆,准备离开这一危险的范围时,第二轮石弹发射了出来。
这一轮石弹经过了先前的校准之后,终于收获了战果,一发石弹击穿了战舰的黑帆,打穿了战舰的一根桅杆,桅杆倒下的同时,在甲板上引发了一大片的混乱,但混乱才刚刚开始就变成了哀嚎,第二发石弹准确地击穿了这艘战舰侧舷的吃水线。战舰无奈地晃开了数米远后,慢慢沉了下去,最后一半搁浅在河道中,竟然意外地成为了一处路障。
禅达南段河道,暂时地被封死了!
但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即使没有战舰进入南段河道,但北段和西段河道上也已经停泊开了数十艘战舰,每艘战舰上都安置了两门弩炮,停泊下来之后,上百门弩炮同时向禅达坚固的城墙倾泄火力,一时间打得灰砖飞溅,那一长段城墙上插遍了森林般的长弩矢。
在弩炮的火力掩护下,这几十艘战舰放下了跳板,黑压压的黑暗教团士兵发出野兽般贪婪的狂吼,从船板上跳下来,开始在河滩上结阵。
八百米的距离,远远超过了禅达城头弓弩手的射程,而几处肉眼可见的投石机,又受到了舰队火力的重点照顾,他们投掷过来的石弹相比不断弹射弩炮的舰队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禅达在被压着打!每一刻都有守在城头的士兵被弩炮击中,一旦命中,那就不是普通的贯穿伤,沉重的弩箭携带巨大的冲击力,旋转着飞射过来,直接可以把一个人削成两段!
凯顶盔贯甲,站在禅达城头,满心的焦急,他手里不是没有对抗对方远程武器的底牌,只是难道一交战,就要亮出这底牌吗?
罗格同样急得团团转,就在方才,他还遭到了一门弩炮的照顾,如果不是他反应快,及时俯下了身子,他此刻早就变成一堆碎肉了。
“让我带骑兵冲击一次吧!”罗格急急道,“老这么挨打不是办法!现在他们还只是射巨弩矢,如果改成射击碎石弹,那对我们的杀伤就太大了!”
凯果断地摇摇头:“骑兵是我们禅达反击时的主力,不能轻易动用……让战士们退下城墙,只留下少数人戒备和操作投石机反击。我们先示弱,把他们放过来再说!”
罗格跺了跺脚,还是转身去了。
很快,先前集中在禅达城头的士兵就退下去了五分之四,只留下少数安放在城头的投石器还在“发言”,但在对方弩炮的“点名”下,很快就被击中,变成了一堆零件。
“再坚持一下!”凯大声喝道:“他们的弩炮不可能无止境地长时间开火!”
似乎是应证了凯的话,没有多久,对面的弩炮设计就停了下来,接着,早已在河滩上集结完毕的两个步兵中队,开始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禅达城墙压了过来。
“全部登城!”凯拔出腰间的佩剑高声吼道,“弓弩手准备!”
嚯嚯的脚步声中,先前躲避在城下的豪杰斗士团纷纷涌上了城头,目光紧盯着那两个黑色的方阵越来越近。
第一个黑暗军士兵踏入距离禅达城墙三百米外时,一阵弩机的“哒哒”声凭空响了起来,黑压压一片的乌云从高耸的禅达城头,拖着“吱吱”的破空响声,仿佛梦魇般扑了下来,好像一只巨手,当头给了黑暗军一个狠狠的耳光。
禅达开始回击了!上千名豪杰斗士,以及上千名禅达驻军,将手中的弩矢向不断逼近的敌人倾倒下去,这两年,老G一直在囤积军械以备不测,一般的制式重弩,几乎可以让禅达城里的战斗人员人手一把,甚至连原先只擅长近战的豪杰斗士,也加紧训练了整整两年的射击。
如此密集的远程攻击,大大出乎黑暗军团的意料之外,第一时间就有近三百名教团士兵被劲弩射倒在地,无数冰雹般的弩矢钉在筝形盾上的声音,间或参杂着盾牌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黑暗军两个中队的阵型很快就变得散乱起来,无法维系。
悠长的号角声远远传递过来,在弩矢的暴雨中挣扎的黑暗军士兵如蒙大赦一般,举着盾牌,连滚带爬离开了禅达城头重弩的有效射击范围。而伴随着士兵们的离开,第二轮的弩炮齐射再次开始了,沉重的箭矢在欢呼着的猝不及防的禅达守军人群中破开了一道道血浪。
“散开,都散开!”凯愤怒地挥手,把城头上还簇拥在一起的战士们连踢带打赶下城墙去,新一轮的火力覆盖又开始了。
“老是这么被压着打很不爽啊!”城墙根下,一身鲜亮盔甲的烘干机抬头看着凯说,“我们花了那么多钱问埃蒙斯买的那些东西,什么时候用啊?”
凯摇摇头:“现在才刚开战,彼此都在试探,那么快就暴露那些东西,效果会大打折扣!”
烘干机摊摊手:“那现在怎么办?就这么挨打?”
凯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难道告诉他们,有本事就来单挑?”
烘干机摸摸脑袋,很郁闷地坐下了。
弩箭射击又持续了三十多分钟,直到禅达的北面和西面城墙上已经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巨矢,攀着这些巨矢,已经可以很顺利地从城墙脚下爬上来时,对方的弩炮终于停了下来。
凯探出头去,看见尤河河面上停泊的黑色战舰又多了许多,帆影连片,少说也有一百六七十艘了,每艘船上都有黑色的人流涌下来,在河滩上聚成方阵,一个方阵就是一千五百人,正好是一个中队的人数。这些方阵很多都已经组织好了,但却迟迟没有进攻的意向。
“他们在等什么?”凯回头问身后的罗格。
罗格耸耸肩。
“难道在等我们自己把禅达送给他们?”凯疑惑地喃喃自语。
伴随着凯的话音,尤河中央的一艘看起来比其他战船要大许多的战舰慢慢地转了过来,船头正中朝向了禅达城头。
“他们在闹哪样?”凯有些窝火地看向那里,只看见那艘大战舰居然没有桅杆,底盘宽大,船头上伸出两条粗铁链,连在它前方的两艘战船上,很明显,它是依靠其他战船的拖拽才能行驶的。
在这艘战舰的甲板上,一架足有三层楼高的投石车,一块巨大的配重物被缓缓拉了起来。
凯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他还没来得及再开口说些什么,就看见远处那坨配重物猛地坠落下来,与之相对应的,一根修长的杠杆翘了起来,把一团巨大的石块投射了出来。
沉闷,但悠长的呼啸声,如同雷鸣!!!
石块旋转着,这一刻,世界似乎都静止了,只有这雷鸣声奔腾不息。
一阵巨大的轰鸣,仿佛天地破碎,脚下的城墙都猛烈地颠动了起来,凯直接被掀翻在城楼上,惨叫声,霹雳声,四下不绝。乱石迸射,细碎的小石子弹在城垛上发出暴雨般的沙沙声。
当他爬起来,只看见距离禅达城墙还有十数米的河滩上,突兀犁出了一座巨大的,至少有五米直径,近两米深的弹坑,弹坑四周拱起,无数碎石四下飞溅,烟尘迷漫。
弹坑中央,是一枚半个成人躯干般大小的石弹,已经破碎不堪了,但仅看着残余的部分,就有至少两百磅重。
将两百磅重的石弹投射到这个距离,这是超巨型的配重式投石车,这个时代真正的攻城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