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浴血的眼睛动了动，看在宁不问眼里, 几乎就是惊喜了。
终于要醒过来了么？
宁不问心里的激动从来没有这么猛烈过。
只要程浴血醒来了, 他们就有办法可以通关, 就有办法可以离开这个终极副本。那么这些玩家也可以不用一批又一批的赶过来送死了。
哪怕早点醒来几分钟, 就足够救下一大批玩家了。
程浴血的身上, 渐渐的有了温度, 这是即将醒来的征兆。
而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动作的那个小女孩，终于开始行动了。
“掩护我！”
小女孩甩下这么一句, 这也是这些曾经的玩家唯一说出来的一句话。
顿时，那些玩家就想要跑到小女孩身边给她开路。
但, 却没有这么顺利。
“喂, 杀老子的时候能不能专心一点啊？”一个男子死死的握着某个曾经的顶级玩家的手，“想要过去支援，问过我没有？”
“不错，好歹尊重一下即将作为死者的我们啊。”
“死者为大，知不知道？”
眼看着程浴血就要醒了，这些玩家当然更加激动，更不可能让这些个人去掩护那个奇奇怪怪的小女孩了。
就算不是为了程浴血, 也是为了在他们之前死亡的那些同伴们。
这些曾经的潘多拉前七，各自时代的天之骄子，被这些仿佛蚁群一般无穷无尽的玩家们给缠住了。
他们想要前进, 想要到那个女孩的身边去, 却动弹不得。
人力何其渺小。
个体的强大, 在这些无穷无尽的“弱小”面前，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小女孩没有因为同伴们不能及时支援而停下来。
相反，她的速度更快了。
她必须赶在程浴血说出线索之前将他给彻底封印住，这才是他们这一次醒来的关键任务所在。
宁不问已经做好了防护的架势。
他几乎将自己所有的道具卡和特殊道具全部都拿了出来，这些东西加起来足以抵挡核弹了。
可即使如此，宁不问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这些人，太强，太不可理喻。
而潘多拉，也没有站在他们这一边。
小女孩的动作比宁不问想象的更快。
难以想象如此娇弱的身躯可以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她一口气直接冲破了宁不问设下的三张s级别的防御道具卡，哪怕撞得她头破血流也没有丝毫停滞。
宁不问只觉得可怕。
被潘多拉抹去自我意识之后，他们只会坚定不移的为了完成自己的目标而行动。至于这个目标是不是也曾经是他们的目标，他们根本不会再有这个意识。
可是，就算如此，他也一定要撑到程浴血醒过来！
宁不问握紧了自己手上的概率之环。
九连发！
那些防御的道具卡不过是为了降低对方警戒心的一个门槛，真正的防御永远是来源于最好的进攻。
而无形无色的概率之环，才是他的杀招。
宁不问也没有想过靠着自己的攻击就能阻止对方，因此，他的目标是对方的双手！
这个小女孩在冲破防御的时候，明明可以用手，却选择用身体去冲击防御卡，这也就是说，她的双手很重要，起码会是她施加能力的重要媒介。
因此，先毁坏她的手，说不定会受到奇效！
概率之环的攻击分做两股，一左一右，分别朝着小女孩的双臂攻去。
在攻击的时候，还有宁不问接连扔出的各种道具卡作为掩护。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是现在！
宁不问屏住了呼吸，瞬间挡在了程浴血的面前.
“我投降！”
小女孩被宁不问的动作弄得有些失神，然而高手对决，一瞬间的分心就已经足以置她于死地。
概率之环的攻击首先击中了她的右手。
她的手臂仿佛被橡皮擦给擦去，消失的无影无踪，半点血都没有流。
成功了一半！
宁不问知道自己击中了。
接下来是左手！
小女孩却在这个时候，身体一个侧翻，用自己已经失去右手的半边肩膀，硬生生的抗住了面对左手的攻击。
身躯瞬间变成二分之一，可她还是能够自由行动。
宁不问眉间一凛，扔出一张【烈火】，企图用强大的火力将对方给拦住。
烈火熊熊燃烧。
小女孩的速度也稍稍慢了一些。
她本身就被宁不问刚才的攻击给破坏了半边身躯，就算她自己感觉不到痛苦，但身体失去了一半，平衡度也很难掌握，这速度理所当然的就会慢下来。
趁着小女孩身体慢下来的时候，宁不问直接催动起了魔毯。程浴血就躺在魔毯上，被魔毯一卷直接飞走。
小女孩也察觉到了宁不问的动作，当即想要追上去，却被宁不问直接挡住。
“不好意思，你的对手是我。”宁不问微笑着看着她，“想要去追的话，就得先杀了我。”
宁不问是做好了准备来的。
其他玩家能牺牲，他自然也可以。
小女孩并不愿意和宁不问纠缠，她用仅剩的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治疗卡来，然后当着宁不问的面，将自己的身体治疗的瞬间完好如初。
宁不问：……
这是作弊！
这些玩家都死了这么久了，居然还能留着一张治疗卡？说好的没有自我意识了呢？
宁不问内心的郁闷简直比天高，比海深，可不管潘多拉再怎么不讲理，他也只能认了，照样只能挡在这个小女孩的面前。
程浴血马上就要醒了，等到他醒来之后，要是赶得及，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呢。
“你以为，挡住我就算了么？”小女孩再度说话，“来的人，不仅只有我们。”
宁不问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惊恐？
他转过头，看见一个npc抓着那张本该已经载着程浴血飞走的魔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
是宁不问太过大意了。
他没有想到，居然真的会有npc过来帮忙？
“还给我。”宁不问没有再管身后的小女孩，他知道这个姿势必定会收到来自后面的攻击。
可是他顾不得这么多了。
既然已经决定牺牲，死法如何就不是他应该关心的。
小女孩的攻击从背后朝着宁不问打了过来。
【封印】的能力，不仅仅是对【不死】有效，对其他人也是有效的。
小女孩已经认定眼前的宁不问的威胁程度半点也不比程浴血弱，因此，便也决定对他出手。
npc看着宁不问的眼神里带着怜悯。
“是你们输了。”
在攻击即将打在宁不问身上的那一刻，npc拿出一把刀来，对着魔毯里面的程浴血直接狠狠刺了下去。
血花四溅。
“不——”
宁不问只来得及发出这么一声，他和魔毯里的程浴血两个人一同坠落了下去。
胜负已定。
【封印】的能力逐渐开始起了效果。
宁不问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困意涌上心头。
好困。
好困。
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来。
就这么睡过去，也不是不好。
他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可是对不起，我还是输了。
第一次在副本里输的这么惨。可这里是终极副本啊，我能够这么努力的走到这一步，是不是也可以稍微夸一夸我？
宁不问的身体重重的摔了下去。
可他已经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魔毯里的程浴血也没有醒过来。
“已经完成任务了。”npc看着这一个被封印，一个被困在原始副本里再也没有办法醒来的程浴血，总算满意的笑了，“你看……”
话还没有说完，npc发现自己的胸口处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手。
“我好不容易将人给救活，又要再救一次，我也很烦。”贪婪将npc的心脏捏的粉碎，“你也太会给我找事了。”
小女孩见势不妙，当即想要逃跑。
可是刚跑了不到两步，她的身体就开始石化。
“既然已经选择和这个世界融合，就变回你原来的样子吧。”
小女孩的身体化作浅浅溪流，在这片森林里流淌。
黑夜已经过去，太阳从东边缓缓升起。
阳光洒落在这片已经不成样子的森林上，显得格外的安谧和温暖。
玩家们发现那些曾经的潘多拉前七玩家们，也一个个突然停止了攻击，在他们面前直接变身了。
有的变成了高山。
有的变成了土壤。
有的变成了花丛。
还有的，直接消散在空气当中，将这股萦绕不去的血腥气一下子净化了许多。
“结……结束了么？”幸存的玩家努力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努力将同样重伤的同伴也扶起来。
“我们是赢了？还是输了？”
没有人能够解答。
放眼望去，地面上都是同伴们的尸体。
能够站起来的，不过寥寥数人罢了。
唯一能够期待的，就是还有源源不断的玩家朝着这边赶来，他们身上有不少治疗卡，足够让他们从濒临死亡的边缘，捡回一条命。
又是新的一天了。
贪婪驻着手杖，一步步的走到了宁不问和程浴血的跟前。
“哦，原来没死。”贪婪低头看着宁不问，微笑了起来，“程浴血还差一点就能醒来了，真是遗憾啊。”
可有时候，失败距离成功就是差这么一点点。
分毫之差，就能带来截然不同的两个结果。
贪婪将手放在宁不问的胸口处，帮他慢慢解开这个封印。
“咳咳咳。”
宁不问仿佛溺水的人一般，死命咳嗽着醒来。
“程浴血！”
他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魔毯里的程浴血。
魔毯上几乎全部都是血。
“他虽然是【不死】，但他的灵魂因为□□的损伤，恐怕要一直留在原始副本里出不来了。”贪婪看着宁不问淡淡说道，一点也没有在意宁不问无视他的情况。
宁不问和程浴血的关系，他也是清楚的。
“怎……怎么会？”宁不问的手有些颤抖，他试着伸手去触碰程浴血，试着将魔毯给拨开。
可不知道怎么的，手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魔毯有这么重么？
为什么它会纹丝不动？
“你可以选择救他。”贪婪蹲下来，和宁不问茫然的眼神，四目相对，“你忘记了，你是有能力救他的，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用你的许愿能力让程浴血回来。这么一来，他就可以醒来，然后告诉你这个世界通关的线索。但你从他口里得到的线索，能不能通关这个副本还是两说。”
“第二。”贪婪继续说道，“用你的能力，直接许愿毁灭这个世界，给这个世界带来世界末日，这么一来，你就可以完成通关，然后将程浴血给带回去。离开这个终极副本之后，他有可能会醒，也有可能不会醒，他的情况很特殊，我也不敢保证。”
“就这么两个选择，你挑一个吧。”贪婪轻声说道。
宁不问有些呆呆的转过头，看着贪婪，“只有，这么两个选择么？”
“当然。”贪婪循循善诱道，“不要浪费你的能力。既然潘多拉给了你如此强大的能力，就是希望你能够使用它的。如果从一开始，你就使用你的许愿能力的话，也许你们早就已经通关了，你也不用看见那么多的玩家死去。这是你们犯的错，可是现在，你们不能一错再错了。”
宁不问心动了。
如果之前真的是他们太过谨慎而做错了，那么现在是不是也有能够弥补的机会？
没有使用许愿能力，现在死了那么多的玩家，甚至连程浴血也被困在原始副本里出不来。
难道，真的是他们错了？
“来，使用你的能力。”贪婪放低了声音，强行压抑着自己的喜色，“只要你许下心愿，这个世界就能帮你实现你所有的想法。”
“我……”宁不问还有些挣扎。
理智告诉他，世界上没有这么方便的能力。
能力越强，所要付出的东西也就越大。
因此，宁不问和程浴血都一直认为，他的许愿能力，能不要用就不要用，就算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尽量不要许过于庞大且难以实现的愿望。
可目前的情况，还有能够让他许下其他愿望的机会么？
“你还在犹豫什么？”贪婪的语气变了，“如果你不愿意使用你的能力，就离开这里吧。去找你的幸存的同伴，去面对他们，去告诉他们，他们那些人的牺牲都是徒劳的，都是白费心思……”
“你别说了。”宁不问双眼通红的看着贪婪，“谈先生，你能保证你现在的话里没有包含你的私心么？你虽然是我的债主，可你从来没有对我的行动做出过干涉，现在说这么多，你不觉得反常么？”
“或许是因为到了最后。”贪婪半点也不介意被宁不问怀疑，他大大方方的任由宁不问看，“我比谁都想要提前结束这个副本，原谅我有些着急。但你也清楚，我说的话并没有错，你现在只剩下两个选择而已。”
宁不问沉默了。
他已经无路可退。
宁不问将手慢慢抚摸上程浴血的脸，程浴血的脸还残留着一点温度，但是温度却渐渐开始消散，很快，又会变成一具尸体。
在另一个世界活着的程浴血，对宁不问来说，也是永远不能再见的。
“我许愿，我……”
宁不问开说起了个话头，贪婪脸上已经控制不住的弯起嘴角。
而在这个时候，宁不问手指上的时之戒指突然爆发出耀眼的亮光，瞬间将宁不问给笼罩起来。
贪婪脸色一变。
他忘记还有这个令人讨厌的小道具了！
“不问。”
宁不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意识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是程浴血曾经带着他来过的深层梦境。
这里又多出了十几个程浴血，他们的相貌、气质一般无二。
很明显，他们都是程浴血的灵魂去了原始副本的世界之后死亡而产生的。
居然，又死了十四次？
宁不问觉得全身上下都在疼。
“不问，不好意思，我在原始副本里，又死了十几次。”一个【程浴血】慢慢走到宁不问面前，“原身还停留在原始副本里出不来，他没有办法，只能再度将你拉入到深层梦境里，由我们这些死亡残留的记忆体，来告诉你关于终极副本的通关线索。”
“你真的找到线索了？”宁不问回过神来。
“是啊，我找到了。”【程浴血】缓缓笑道，“我在原始副本里，看见了很多东西。一代玩家真的很天才，他们的聪明、智慧、能力都远远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比的。可是，太聪明的他们却给自己招来了灭顶之灾。我看见他们为了锻炼出高级玩家，进行了相当可怕的试验；我看见他们为了验证副本的来源，人为的创造了某个副本；同样的，我也看见了他们最后为了追求永生而造成毁灭。”
“而我则在最后靠近真相的时候，看见了一个梦。”最后一个【程浴血】接着话说道，“我在那里，看见了你，看见了姬行，也看见了我。”
“什么梦？”宁不问有些难以理解，“梦，也是能够被看见的么？”
“是啊，梦。”十几个【程浴血】一同笑了起来。
“我在原始副本的尽头处，看见了一个婴儿。”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婴儿，没有特别好看，也没有特别难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新生婴儿罢了。”
“我们所在的终极副本，就是这个婴儿的一个梦。”
“如果选择毁灭这个世界，婴儿就会死亡。而这个婴儿，可能是你，可能是我，可能是我们那个世界千千万万的玩家，也可能只是一个和我们毫无关系的生命。”
“我们不能让婴儿死亡，但是我们可以让她从噩梦当中苏醒过来。”【程浴血】们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怎么做？”宁不问直接问了出来。
“潘多拉已经给了你让婴儿苏醒的道具。”【程浴血】笑了起来，“不要相信贪婪的话，接下来，按照我的话开始使用你的能力。”
“好。”宁不问答应了下来。
下一刻，宁不问睁开眼睛，看见贪婪正死死的盯着他。
“你刚才，见到了谁？”
宁不问云淡风轻的笑了起来，“这和谈先生你没有关系，我要开始许愿了。”
贪婪已经难以维持刚才的冷静。
希望就在眼前，他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希望就这么破灭。
“谈先生，放心吧，我会给你带来永恒的死亡。”宁不问转头看着贪婪说道，“请你在一旁等候。”
贪婪有些讶异。
难道，程浴血真的找到通关这个副本的线索？
不可能。
即使是他作为特殊客服，都找不到正确通关这个世界的办法，而宁不问的能力已经是他能够找到的最接近通关的希望所在了。
深层梦境里，【程浴血】们的声音一点点的传到了宁不问的耳朵里。
“使用ss道具卡【无限复制】”
宁不问将自己的那张唯一的ss级别的道具卡拿了出来。
“不问，我们开始吧。”
“好。”宁不问回答道。
“使用ss级道具卡【无限复制】。”【程浴血】张口说道。
“复制程浴血的特殊能力【不死】。”宁不问跟着回答道，“使用对象，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居民。”
贪婪渐渐睁大了眼睛。
宁不问这是……在做什么？
让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不死？
“我许愿。”宁不问看着ss级道具卡用了一次之后彻底报废，在同一时间对着这个世界用出了自己的能力。
“希望，这个世界的人们在获得【不死】的能力之前，能够做一个足以让他们回味一生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