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仲文死了,罗氏兄弟也死了,凡是原来四爷府出去的罗网中人全都死了,现在的罗网已经不是最开始的罗网了,这是一个全新的组织机构,一个李逍完全不了解,不能控制的机构.李逍的手在颤抖.
“那个人呢,送回奏折的那个人呢?”李逍声音低沉之极,问着黄朴.
黄朴跪倒在李逍的御案之前,他对李逍的性子很熟悉,知道这是要爆发的前兆.声音都有些发抖了:”陛下,那个人将奏折送到了臣的手上后,便不见了!”
“不见了?你是吃屎的么?”李逍大怒,将手里的奏折劈脸扔向黄朴.
“陛下,那人是罗网的高手,臣的府上那些家将亲随,怎么可能拦得住他,他什么时候走的,臣都不知道.”黄朴将奏折捡了起来,高高地举过头顶.
“拿上来!”李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黄朴爬了起来,将奏折放到李逍的面前.
重新拿起奏折,李逍仔细地读了起来,奏折很长,足足有数千字,慢慢地咀嚼着奏折的内容,足足半个时辰,李逍终于抬起头.
“连仲文是罗网的副指挥,为什么会亲自冲上一线去刺杀雅尔丹,这需要他亲自去做吗?难道他手上缺少死士么?”
黄朴低声道:”陛下,那个人将奏折交给臣,告诉臣,连大人已经死了的时候,我也这么问他,那个人说了一句话……”
黄朴顿了一顿,看着李逍,却没有将那句话说出来.
“说!”李逍怒喝道,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
“那人说,那人说,连大人不得不死,不敢不死!但求死前能为陛下再建一奇功,只可惜上天不佑,谁也没有想到,当时云昭竟然乔装改扮在雅尔丹的身边,以至功败垂成.”黄朴垂下了头.等待着李逍的雷霆之怒,等了好久,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诧异地抬头看时,却是将他吓了一跳.
李逍脸孔扭曲,面容狰狞,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两手放在大案之上,拳头紧紧地捏在一起,可以看到修剪的很整齐的指甲几乎都嵌进了肉里,不停地喘着粗气,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陛下,陛下!”黄朴顿时慌了神,看这样子,陛下是被气得恨了,可别这样迷过去了,一迭声地大声呼喊着,想着民间传说着治这种迷病的方子就是狠狠的一记耳光,但现在上面坐的可是皇帝,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打啊!
听到黄朴的惊叫,门外候着的太监,宫廷侍卫们一涌而入,看到李逍的样子,都慌了神,与黄朴一样,明知道也许只要一个耳光就能让皇帝清醒过来,但谁能打?谁敢打?别说是他们,就是皇后在此,也没有胆子一巴掌扇下去啊!
众人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阵阵清越的钟声突然自宫外传来,所有人霎那之间都呆了,朝阳门外设有惊钟,只有在遇到国之大事必须面见陛下的时候,才会在深夜时分响起,要求皇宫开门,以便来人能够立即拜见陛下,眼下各地平静,并没有什么大的战事或者天灾人祸,怎么惊钟却突然敲响了,当真是祸不单行,看着李逍的模样,黄朴险些急晕过去.
钟声连绵不绝,响彻整个皇宫,许是钟声震动了李逍,身子抖动了几下,两眼突然变得清明起来,霍地站了起来,”惊钟!”他厉声喝道.
“是,陛下,朝阳门外,惊钟声响!”黄朴回应道.
“开宫门,立即宣来人进太极殿!”李逍大声道,声音之大,让黄朴都吓了一跳.
朝阳门外,惊钟突响,整个皇宫顿时都沸腾了起来,心湄霍地坐了起来,在宫女的帮助之下,穿好衣服,坐上轮椅,让宫女将自己推到坤宁宫的院子里,不安地盯着太极殿的方向.
闵怜儿被惊醒,坐在床上,有些睡眼惺忪,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半夜敲钟.
谢韵秋只穿着内衣,赤脚奔到了寝宫门前,扶着寝宫的门楣,脸上有着担心,眼中弥漫着有些恐惧的神情,她知道,惊钟被敲响,肯定是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她的父亲,此时就在临敌的第一线,与其一江之隔的,便是征北军.难道是荆州出了什么事?难道是父亲兵败了么?他的手微微发抖.
景仁宫中,秦柔娘坐在小桌之前,脸上却是没有丝毫惊容,自己的消息提前几个时辰抵达,想想皇帝这个时候也该得到消息了,此时惊钟声响,想必李庆已死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上京要慌乱上一阵子了.
她举起酒杯,向着对面空无一人的座位遥遥一举,”王叔,抱歉,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言毕,一饮而尽.
“娘娘,这事是瞒不过皇这陛下的,他只要前因后果联系起来一想,必然知道这是娘娘的手尾,如果皇帝陛下雷霆大怒,不顾一切,派兵来拿娘娘怎么办?”身边一位健妇低声道,这是从秦家过来保护秦柔娘的.
秦柔娘微微一笑,”放心吧,如果这样,他就不是皇帝了,就算他一时犯迷糊,也会有人阻止他的.”
“可是娘娘,如果万一呢?”
“万一?”秦柔娘突地笑了起来,”如果有万一,那就是鱼死网破了.明天的上京便会一片大乱,王启年,秦驰,秦聘他们难道是吃干饭的么?就算把我抓了起来,明天,他也会放了我.”
“可是这样就完全撕破了脸皮,娘娘,这对昊王子可是不利的啊!”健妇低声道.
“没有了我,昊儿会有前程么?”秦柔娘冷笑一声,”皇后这个身子,还有几天活头?皇后一去,皇帝陛下如果再拿下了我,以后的昊儿会有活路么?在这宫中,他能长大么?既然如此,那就不如一拍两散!”秦柔娘冷笑着站了起来,”沁娘,我是从生活的最底层一步一步走上来的,这个过程中,让我明白了力量对一个人是多么的重要,只要你有足够的力量,你就可以改天换天,你就可以颠倒黑白,从昊儿出生的那天起,我就不想让我与昊儿的未来被人掌控,我要将这一切握在自己的手中,只有那样,才是最安全的.”
沁娘沉默半晌,”可是这样的话,您与皇上的夫妻之情?”
“夫妻之情?”秦柔娘突然自失地笑了起来,”我也曾这样幻想过,可是后来我明白了,皇帝就没有夫妻这情,如果有,也不是对我,而是对皇后心湄的.如果他真对我有夫妻之情,怎么不念这些年我为他出生入死,如果不是我,他早就死在磨基山了,还会有今天在御座之上以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可是为了利益,他毫不犹豫地便将我撇在了一边,贤妃,好啊,这个名字真好,是表彰呢还是警告.从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开始,我就彻底死心了,我对他的爱意在那一刻便被彻底埋葬,我的爱情早就随风而去,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秦柔娘痛苦地低下头,脑子中闪过一个影子,猛地抬头,强力抑制住眼角将要滚下的眼泪:”我不再是当年云家村的乡村姑娘秦柔娘了.”
惊钟的敲响不仅是惊动了皇宫,也惊动了上京的权臣显贵们,一时之间,上京某此街道胡同的灯几乎在同时亮了起来,有的中门打开,快马,车轿从院中驶出,奔向皇宫,那是身份足够高的,更多的则是将自己穿戴得整整齐齐,守候在院子中,因为这个时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中使上门召集.
又出大事了!
来身彬州的苏灿信使快马加鞭,从南部不眠不休,换马不换人,一路奔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上京,而此时,苏灿的亲卫护送着的张琦离上京还有一段距离.
这名信使显然已经累坏了,被两名宫廷侍卫夹着,脚不点地的一路狂奔而来,身上的酸臭味隔得极远便能闻见,人亦显得憔悴之极.满身风尘之色.
一进大殿,信使挣扎着跪倒在地上,匍匐在青砖地上,大声道:”陛下,陛下,李庆亲王战死于来宝县.”
此语一出,殿上顿时死一般的安静,黄朴的嘴巴张开,涎水流出亦丝毫不觉,其它人也都不敢置信地看着信使,李逍双手按着御案,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陛下,亲王于来宝县遇征北军突袭,寡不敌众,全军尽墨,亲王亦当场战死.遗体亦落入到了征北军朴德猛之后,小人奉苏大将军之命前来禀报!”信使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道.
屋漏偏逢连阴雨,行船又遇顶头风,连仲文刚刚战死,李庆又战殁于沙场,连二接三的打击,让李逍头昏眼花,摇摇晃晃地站在御案之后,瞪着眼睛看着殿中的人群,看着他们一个人头变成了两个,再变成了四个,终于,李四急剧地晃动了几下,砰的一声,跌坐在宽大的龙座之上,身子一歪尽是晕了过去.
看到李逍倒下,黄朴吓得灵魂出壳,连蹦带跳地冲到了李逍的前面,一边扶起李逍,一边狂声大喊道:”传太医,传太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