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雪一旦下起来,没个几天时间是绝不会停下来的,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有点猛,有点大,霍城这里已是如此,大漠只怕犹胜此地,看着窗外院子里已经厚厚积起来的大雪,燕小乙不禁有些担心起现在应当正在穿越巴颜喀拉山山谷的红娘子。
大漠马匪对于大雪并不漠生,燕小乙曾经在一个冬天追随红娘子深入大漠,十数天的时间,视野里尽是一片雪白,看不到任何其它的颜色,那种感觉,让人心里直觉得发慌。但巴颜喀拉山就不同了,在这样的大雪,那里面蕴藏着太多的危险。上一次燕小乙随着云昭穿越巴颜喀拉山山谷的时候,正值春夏,即便是那样,也是危机四伏,更惶论现在这样的天气了。
带着些许的担心,在三更鼓敲响的时候,燕小乙这才爬上了床,已经很久都没有在床上睡过了,身躯一沾床沿,这段时间积累的疲劳便山呼海啸一般袭来,燕小乙沉沉睡去。
大雪茫茫,燕小乙孤身独骑,在大雪之中不辩方向,身周四处都传来喊杀之声,抽出马刀,燕小乙向着传出方向的地方策马冲去,但不论他往那一个方向,却都是不见人影,但那喊杀之声却是实实在在的仍然在他的耳边响起。
燕小乙心中惶急,哪怕在如此的严寒之中,他仍是汗出如浆。
“老当家的!”
“妙妙姐!”
“虎爷!”
燕小乙放开喉咙大声喊叫,但回答他的仍然只有漫自的风雪呼啸以及不知从那里传来的激烈厮杀之声。
燕小乙咬牙摧马,向前狂奔,战马发出长嘶,四蹄如风,眼前豁然开郎,风停了,雪住了,眼前阳光灿烂,炙热逼人,就在他的前方不足数十步处,如海潮一般的敌人面目狰狞,舞着刀枪冲了上来,将燕小乙死死地围在中间。
挥刀,劈杀,冲刺,却总是无法摆脱敌人的包围,渐渐的,身上的力气在一丝丝的消耗,马刀好像千斤之重,而敌人却似乎越围越多,燕小乙绝望地大声喊了起来:“老当家的,救我!”
远处传来狂笑之声,燕小乙抬头看去,司马瑞!
他愤怒地咆哮起来,身上骤然之间多出了无限的气力,挥舞马刀,他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向着司马瑞急冲而去。
“老当家的!”急奔的燕小乙看着司马瑞的手中提着一个脑袋,须发皆张,不是老当家的脑袋又是谁的?急火攻心,燕小乙挥刀劈向司马瑞,波的一声,一阵烟雾腾起,司马瑞在他的刀下烟消云散,骤然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司马瑞,你这个王八蛋,给我滚出来!”立在原地,燕小乙狂呼道。
回答他的是从各个方向传来的狂笑之声,更多的士兵围了上来,司马瑞出现在更远处,冲着他摇晃着老当家的脑袋。
“杀呀!”燕小乙向着司马瑞的方向努力冲杀。一路血浪滚滚,不知道砍死了多少人,但那距离却似乎一点儿也没有缩小。
“妙妙姐!”眼角之中闪过一丝红影,燕小乙大喜,大声喊叫起来。那抹红色停了下来,果然是红娘子,骑着那匹枣红马,停在离燕小乙不远处,一双妙目正凝视着他,却是动也不动。
“妙妙姐,快,杀了司马瑞那个王八蛋!”燕小乙吼道。
红娘子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冷笑,枣红马却是径自一个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燕小乙大惑不解,这时,他看到了三眼虎。
“虎爷!”他再一次大呼起来。
三眼虎手里提着弓箭,正冷冷地看着他。
燕小乙奋力地左冲右突,“虎爷,快来助我!”
“好,我来助你!”远处,三眼虎大笑着,张弓搭箭,箭头所指,却正是燕小乙,燕小乙大惊失色,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羽箭的箭头在自己的眼瞳之中无限放大。
呀!燕小乙大声惊叫着,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身上,满是冷汗。喘着气,半晌,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原来是一场梦而已!燕小乙拍着着自己的胸膛,摇头笑了起来,虎爷怎么会想杀自己!这个梦也无所谓了。
门被咚咚的敲响,“将军,将军!”是张宝的声音。
燕小乙一跃下床,看到窗外,天还没亮呢,这是出了什么事,让张宝居然在这个时候跑来找自己。
拉开房门,燕小乙有些紧张,“军情有变么?”
张宝连连摇头,“不是,将军,抓了一个探子!”
燕小乙一呆,“抓了一个探子?”他下意识地重复一句,突地勃然大怒,“张宝你他妈的,抓一个探子你也要来找我?是不是以后你拉屎也要我替你去擦屁股?”
张宝倒是好脾气,仍是笑模笑样的,“将军,这个探子是我们在城上抓着的,这小子身手不错,随身还带着飞抓这些东西,这悄悄地往上爬呢,却不知道我们外松内紧,城上警戒森严,这小子一上城,便给发现,被十几柄骑弩一指,这才老实了下来。”
“那里来的探子,审了么?”此时燕小乙也冷静了下来,心知这个探子肯定有些特别,不然张宝不会来找自己。
“只有一点特别的,这家伙啥也不说,只说自己是将军您的好友,一齐光屁股长大的。”张宝脸上的笑容有些特别。
“放他妈的屁!”燕小乙哧的笑道:“老子光屁股的朋友都是鹰嘴岩的马匪,现在这些人要么都当将军,要么早就投胎转世了,那个会当小贼夜半三更地往城上爬。他叫什么名字?”
“他不说。不过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他说了将军身上一处隐私。”
“我身上的隐私?”燕小乙莫名其妙,“我有什么隐私?”
“他说将军屁股上有一个十字刀疤。”张宝看着燕小乙,“我一想将军这么隐私的东西他都知道,说不定真是将军您的朋友呢,所以先将他看了起来,便来找将军!”
燕小乙一下子呆了,自己屁股上的确有一个十字刀疤,但这玩意知道的人太少了,只有鹰嘴岩的老友才会知道,这会是谁?
低头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起会是谁:“张宝,你将他带来!”
“是,将军!”张宝低头答应着,终是没有忍住哧哧的笑了起来,“将军,您屁股上当真有一个十字刀疤啊?”
燕小乙大怒,“滚!”又是飞起一脚,这一次,张宝却是大笑着一跳躲开,飞也似地逃走了。
“这会是谁呢?”燕小乙百思不得其解。
“进去!”数名士兵押着一个五花大绑人的从外面走来,站在门口的燕小乙看着那人的体形有些熟悉,只是那人头发披散下来,被士兵们按着头,身上衣襟也撕得长一条短一条,样子极其狼狈,活像是街头乞丐一般。
“将军,就是这小子!”张宝脸上仍然笑意荡漾,看得燕小乙狠不得上去狠揍他一顿。
“你是谁?”燕小乙走了上去,“放开他,怕什么?他还能咬我一口啊?退开!”
按着那人的士兵们松开手,退到一边,那人抬起头来,满脸的胡子拉碴,脸容憔悴,面黄肌瘦,看到燕小乙,脸上却是露出一丝笑容,“小乙,一另七八年,你还记得我么?”
那人抬起头来的一瞬间,燕小乙已是惊呆了,看着对方,张口结舌,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人看着燕小乙,微微摇头,却是没有说话。
燕小乙点点头,回头对张宝道:“张宝,他的确是我朋友,好了,你们下去吧!”
张宝一听倒是有些惊讶,既然是将军的朋友,干嘛夜半三更地爬墙进来,这要是被自家士兵在他爬到一半的时候,一顿乱箭下去,那可就死得太冤枉了,他走上前去,亲自替对方松开绑绳,“不好意思了,这位兄弟,你也是的,既然是燕将军的朋友,大大方方地上门拜见就好了,搞得跟敌人探子似的,这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有脸见燕将军啊!”
“没事,没事,多谢这位兄弟!”那人揉着酸麻的膀子,不在意地道。
“好了好了,没事了,张宝,就你啰嗦,下去吧,我们七八年没见了,要好好聊聊,哦,对了,去张罗点饭菜来,份量足点,油水多点。”
“是,将军!”张宝连连点头,带着一群士兵转身离去。
回过头来,燕小乙看着对方,脸色渐渐地严峻起来,“万锦基,你不在江南白莲军,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还搞成这副德性?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你该不会是临阵脱逃吧?”
万锦基,这位白莲军的大将,神秘地出现在燕小乙的军中。
“小乙,你也太小瞧我了吧,从鹰嘴岩开始,我们便在一起打仗,你什么时候看到我胆小过?什么时候临阵脱逃过?跟着二当家的在中原闯荡,不知多少次在阎王殿门前打转,也不曾害怕过!”万锦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顺手拿起桌上的水壶,抱着便咕咕地痛饮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