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王相的大帐内仍然灯火通明,外面戒备森严,徐恩茂与王相已经密谈了数个时辰,直至中宵,徐恩茂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去,而随后,王相麾下的大将们被一个接着一个地招进了大帐之中,但这其中,却缺少了一个重要人物,索文海。
徐恩茂当然很满意,王相答应了所有的条件,他圆满完成了上京所拟战略计划中的重要一环,王相被招安,封候,麾下将领们都将得到一个正式的官身,这些泥腿子!徐恩茂心中冷笑,上京开出的条件足以晃花他们的眼睛,这些人造反,为得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搏个人上人的机会么?现在机会来了,他们还有先劲的那般干劲?
招安王相,不但可以得到数万精兵,更重要的是,叶开被困在贵州城内的二万威卫将被解放出来,徐恩茂并不指望王相能击败南部李逍,只要能给对方带来足够的麻烦就可以了。而进攻南部的最主要的希望还是落在叶开身上,那怕不能完全歼灭对手,将对方牢牢地困在南部三州亦能满足了。
上京城最大的威胁还是来自苏灿,从良等人率领的二十万叛军,以及铁定将占据大越北部的蒙元政权。自己此行,解决了西部问题,顺便给南部制造了足够的麻烦,这样,上京将能集中精力先解决到北部的问题,一旦北部安定下来,那么,南方还是问题吗?
徐恩茂与曹仪多次商议之后制定下这一战略,首当其部的便是解决掉苏灿从良叛军,然后与蒙元和谈,划江而治,在此之后,挥师南下,击败李逍。内部安定之后,以大越的富庶,只消励精图治数十年,便可以再一次渡江作战,与蒙元展开争斗。
他们深信,大越可以再一次击败对手,一统天下。
索文海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但徐恩茂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成功地让王相相信,索文海竭力反对招安只是因为他与朝廷,与皇帝之间的私人恩怨,而这种私人恩怨势必将影响到王相的前途。
封候拜相,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的。王相加入白莲教,一路奋斗到教首的位置,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
徐恩茂没有在王相的大营中多做停留,而是直接带上了王相的亲笔信以及一名亲信将领,去了贵州城。索文海在王相所部中的威信不小,徐恩茂通过白天在帐中一些极微小的细节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此人现在就是一条毒蛇,万一他铤而走险,派人前来刺杀自己,一旦成功,必将堵死招安之路。
自己死无所谓,但因为这样而坏了皇帝陛下的大事,那就百死莫赎了,是以虽然疲惫万分,徐恩茂还是决定连夜离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不会给对手任何翻盘的机会。
索文海枯坐帐中,王相那里的动静自然瞒不了他,那里再发生什么,他一清二楚,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胸中泛起,他死命地捶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两行老泪流下,如果自己不是现在这种半残之躯,那里轮得到王相坐在那个位置之上。
“军师,当真要这样做么?”一人坐在他的对面,“这样一来,可是会激怒佛佗的。”
坐在他对面的人叫蔡允,与他一样,亦是被官府害得家破人亡的可怜人,对于大越政权有着刻骨的仇恨,其实这样的人,在军中极多。
擦干脸上的泪水,索文海阴阴地道:“这叫釜底抽薪,我倒想看看,大越的次辅死在我们营中,上京还有没有招安的意愿,佛佗还会不会有被招安的心思。你放心吧,只要得手,佛佗就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动作,就怕不能得手。”
蔡允点点头,“这个军师放心,我麾下有一千余人,猝然动手,管叫那个什么徐恩茂死得定定的,只是得手之后,军师可要救我的命啊,佛佗一定会杀了我的。”
“你放心,只要你得手,佛佗必然不会对你怎么样。那条路绝了,他便不会再动自家兄弟了。”
“我明白了!”蔡允点点头,站了起来,“那我这就去准备!”
正准备出去,大帐的帘门被掀开,又一名将领走了进来,“军师?”
“佛佗已经做出决定了么?”索文海抬着看着他。
“是,佛佗已经决定招安!”来人低声道。“朝廷封了他为武候。”
索文海闭上了眼睛,对蔡允道:“动手吧!”
来人一惊,“军师,你这是?”
“杀了徐恩茂,万事皆休!”索文海冷冷地道:“我不能看着佛佗将我们这些苦哈哈兄弟带上一条绝路。”
“徐恩茂已经走了!”来人被惊得目瞪口呆,眼见着蔡允便要走出帐去,这才反应过来,大声道:“军师,徐恩茂已经出了大营,去贵州城了,是佛佗亲自派人护送去的。”
走了?索文海两手一撑,竟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腿着地,浑不着力,顿时摔倒,两人手忙脚乱地将索文海扶了起来。
索文海绝望地瘫倒在椅子上,“完了,完了!”他喃喃地道。
“军师,被招安也算不上一条绝路啊!毕竟对我们来说,虽然占了两个州了,但朝廷对我们而言,仍然是一个庞然大物,说实话,我还真没有信心能掀翻了他们。”来人亦是索文海信得过的人,说话也直言不讳。
索文海双手捂脸,叹息道:“你不懂,你们不懂。”
两人面面相觑。也不知索文海到底说他们不懂什么。
半晌,索文海抬起头来,看着两人,“明天,我会找机会离开这里,你们,跟我走吗?”
“军师,你要去哪里?”
“我去圣女那里!”索文海叹了一口气,“佛佗靠不住了,他进军南部,迟早必然大败。”
“军师要走?只怕佛佗不会放您走吧?”后来的那人摇头道。
“佛佗要招安,总得知会圣女一声吧,恐怕他还心存幻想,想要拉着圣女一起去投朝廷,我便讨这个差使,去说服圣女,他会放我走的!”索文海道:“他招安了,成了朝廷的武候,不再需要我,我在这里,只会成为他的拖累,他巴不得我走呢,不杀了我取悦朝廷,我已经感恩不尽了。”
“我跟军师走!”蔡允大声道:“我相信军师的眼光,想当初,我们犹如丧家之犬,如果不是军师,我们现在还不知在那个角落里猫着,惶惶不可终日呢,军师既然这么肯定,我也不愿在这里等死,再说了,我也不愿向那些人跪下叩头称臣。”
“你呢?”索文海看向那人。
“我?”后来那人有些迟疑,半晌没有作答。
“罢了,你不愿去也无所谓,只是我们兄弟一场,最后劝你一句,去南部之后,一定要事事小心,如果事情不对,趁早脱身,我那里,总有你一席之地的。”
“多谢军师,我,还是留在这里,搏一把,也许会有成功的一天。”来人虽然脸有惭色,但仍是坚定自己的选择。
第二日,索文海向王相请求去陕州,说服圣女燕妙支持他的行动,所有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托辞罢了,王相亦是心知肚明,以索文海与当今皇帝的仇恨,断然是不肯被招安的,现在他请辞,只是一个脱身的借口罢了。
王相不是没有想过杀了索文海,以此作为自己的投名状,但转念想到索文海在军中的影响,如果自己这样做了,恐怕麾下其它兄弟都会心寒,一旦兄弟离心,自己的南部之行,恐怕当真要被索文海言中。
如今索文海自己要求离去,倒也是好合好散,不伤兄弟和气。他极其大度地应允了对方的要求,并允许索文海带上蔡允的一千人作为随行的护卫。
索文海没有再作丝毫的停留,出了王相的大帐,提了一个小包裹,上了马车,在蔡允的护卫之下,毫不留恋地向着陕州方向而去,与其它将领在造反的过程之中大发其财不同,索文海身无长物,他的志趣已不在财物,美女之上了。
三天之后,贵州城之围被解,叶开两万威卫率先离开贵州,向南部进发,而在他的后面,王相开始了整编,朝廷提供的军械盔甲武器马上就会抵达,在此之前,他要尽可能地扩充自己的军队。
陕州城,红娘子老巢。
在一举击败郑常平之后,红娘子便占据了陕州城,以此为圆心,势力不断向整个陕州扩散,王相在陕州无法与其抗衡,只能向贵州发展。与王相的策略不同,红娘子走得是稳打稳扎的路线,占据陕州城之后,她没有急于扩军,而是着力经营地方,白莲教最擅长的吃大户,抢富户,将所在地方一掠而空的行为,在陕州被严利禁止,相反,红娘子对于这些人较为优容,更是大批启用了原有官吏,只要你有本事,肯做事,那就可以当官,当然,你若有二心,那刀子也来下得极快。
两年之中,陕州已经有了一些模样,红娘子的军队扩充到两万人之后,便再也没有增加一兵一卒,在红娘子以及她的核心团队而言,陕州的财力,供养一支两万人的军队已是极限,与其盲目地扩充军队,还不如将这两万人练成精兵,从鹰嘴岩出来的人都极其推崇精兵之道。
兵不在多,而在于精!
(更正:前几章提到红娘子所在的州应为陕州,枪手误写成了黄州,抱歉,Vip章节无法修改,特在此处更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