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四爷府。
在前一段时间极度热闹的四爷府现在用门可罗雀来形容都有些不恰当了,极度冷清,朱红色的大门紧闭,偌大的府第宛如阴宅,看不出一点生气,听不到一点声音。
大堂之内只是点燃了一盆炭火,心湄搂着一双女儿,依偎在一起,在她们面前的,是脸色灰败的崔一夫。
什么叫一败涂地?这就叫一败涂地。而且看起来似乎没有翻身之日,他们唯一的翻身希望便只有寄托在四皇子李逍的身上,但李逍已身在卫州,而他的行程并不是秘密,每日都有朝廷邸报。
“崔先生,能不能派人赶紧去通知四爷,让他马上返回泰州去?”虽然知道没有什么希望,但心湄仍是忍不住问道。
崔一夫缓缓摇头:“不可能的,现在我们不可能向外派出任何人,上京已然封城了,而且,我们都知道四爷返回泰州与军队再一起才有出路,李鉴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怕去捉拿四爷的特使已经在路上了。”
心湄脸色惨白,“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眼下亦只能听天由命了!”崔一夫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崔某身为四爷谋士,如今一败如斯,实是惭愧之至。”向着心湄深深地一揖,脚步踉跄地走了出去。心湄心乱如麻,抱着一双女儿,竟是没有注意到崔一夫脸上的异样。
两个女儿都已到了懂事的年纪,生在皇室的子女,总是懂生的特别早,虽然一个才仅仅七岁,一个才五岁,依偎在母亲的怀里,静静的,不发一言。
“娘娘,娘娘!”王府大管事李知恩神色有些异样地跑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了?”心湄抬起头来,此时单从脸色上看,已是看不出什么异常,现在她是一家之主,即便心中再恐惧,亦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虽然身子还在微微发抖,从现在开始,随时都有可能皇宫里的侍卫,太监,抑或是奉旨的钦差破门而入,大越立朝数百年来,还从没有一个皇帝是通过不正常的手段上位的,一旦开了这个先例,那么便有太多的先例可以打破,比方说胜利者从不对失败者赶尽杀绝的先例。
“刚刚给府里送炭的那个掌柜又送了一车炭来。”李知恩道。
心湄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看了一眼李知恩,等待着他的下文,李知恩老持成重,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这样的小事他理应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她。
“但是,他悄悄地塞给了我们这个!”他拿出一张一指宽的纸条,“是云妃娘娘送回来的。”
心湄精神一振,四爷府的女人当中,念云是最有主张的一个,是啊,自己怎么忘了她?念云已经出城,她说不定比自己还要先知道上京之变的事实,有她在外面,应当会想法通知四爷,使四爷能够躲开这一场大劫难。
“快点拿给我!”心湄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
纸条上的字写得很潦草,显然是匆忙之间写上去的。“万事有我,安静等候!”这确实是心湄的笔迹。
心湄长长地透了一口气,看这张随意撕下来的纸条和潦草的字迹,显然形式并不乐观,但至少比起先前来说,有了一份期待。四爷府的一线生机现在就寄托在了出城的念云身上了。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心湄的心中无比的庆幸,多亏得自己一时心软,没有听从崔先生的话杀了念云,否则,现在便会连累到四爷了。
“管事,赶紧去通知崔先生,就说念云王妃在外已经开始行动,四爷应无大碍。”心湄喜道。
“是!”李知恩也兴奋起来,颠颠地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李知恩却脸色惨白地跑了回来,“娘娘,娘娘!”
“崔先生呢?”
“崔先生他,他……”李知恩结结巴巴,半晌才道:“崔先生在房中悬梁自尽了。”
“你说什么?”心湄身子摇晃了一下。
“崔先生自尽了,在他房中,到处都是这些东西。”李知恩拿起一叠厚厚的纸张,每一张纸上都写着:“我误四爷!”
“崔先生!”心湄低声呻吟了一声,“你这是何苦?”
大雪纷飞,凛冽的北风吹动树梢,发出呜呜的怪啸之声,连仲文摧马急奔,也顾不得在这种天气之下,极易可能马失前蹄而导至受伤甚至于一命呜呼,他现在必须同敌人赛跑。以念云王妃的推断,李鉴在完全控制住上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对付四爷,那么,推断行程,此时对手应该还在他的前面。他甚至祈祷着风雪再大一些,天气再恶劣一些,如此一来,敌人很有可能不再兼程赶路,而会停下来躲避风雪,这样,他或许还来得及。
“打到四爷,让四爷马上逃回泰州去。”念云给他的命令便是这样,连仲文注意到念云王妃所说的是逃,而不是返回。
念云呆在卫州的一个小县梅平,在她重启情报机构之后,立即便有大量的情报汇集到她的面前,李鉴刚刚控制住朝廷,还来不及对付他们,念云从情报之中翻出了报告李逍先程的情报,其它的统统推到一边,根据这些情报,大致推断出了李逍驻足的地点,然后便下了两道命令,一道便是给连仲文,让他火速赶到卫州的巴县,拦住李逍,另一道便是命令上京城内所有的人员立即转入潜伏,没有命令,不得进行任何活动。
一天一夜,连仲文马不停蹄,跑废了二匹马,终于在第三天华灯初上的时刻赶到了巴县,看到巴县的城头之上,飘扬的旗帜还没有蒙上白幡,连仲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自己终究还是赶到了时间的前头,上京派出的人员还没有来得及赶到这里,也就是说,巴县所有人还不知道,皇帝已经驾崩,李鉴已经上位,也就是说,这里的人仍然会把四爷当作皇位的最热门人选,必然是巴结有致,不会对四爷不利。
城门已经关闭,连仲文毫不犹豫,从仅存的马匹身上取下一卷带着锚钩的绳索,疾奔到城下,抛出锚钩,钩住墙垛,敏捷地翻上了城墙。辩明了一下方向,片刻之间,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四皇子驾临巴县这个小地方,随行的又有上百的骑兵精卫,目标很大,连仲文很快便寻到了李逍的驻地,巴县唯一的驿馆。
驿馆戒备森严,巴县的城墙之上防守稀松之极,如同无人看守一般,但在这里,门外却游弋着数十名衙役班头,几乎将小小的驿馆包围了起来。此时,他也顾不得太多,径自直闯了过去。
“什么人?站住!”随着呼喝之声,十数名衙役围了上来。一个个手握着刀柄,紧张地注视着这个明显来者不善的家伙,这家伙腰里可是带着刀的,看那身板,几乎要比这里最高的衙役还要高出半个头来。
“我来自上京四爷府,赶紧通报,就说我有要紧事要求见四爷!”连仲文低声喝道。
领头的衙役先是一惊,旋即脸上堆满了笑容,“原来是四爷的家人,真是久仰了!”看了一眼连仲文,突地反应过来,“不对啊,此时城门早已关闭,你是怎么进城的?”这衙役深知巴县守城的城门军是什么德性,这样大的风雪,只怕早已关起门来睡得死死的,怎么可能钻出热被窝来开城门放一个身份不明的进城来。
连仲文心中发急,那里顾得上跟他解释,蛮横地一推,“滚开!”他来自四爷府,平时所见的都是高官贵爵,那里将一个不如流的衙役看在眼中。
这一推之下,那衙役一个不防,顿时一头载倒在地,众多捕头衙役立时大哗,唰唰一片钢刀出鞘,铁链抖动的声音响起,更有人扯开了嗓子高呼,“有刺客!”
连仲文怒从心头起,急于要见到李逍的他,那有时间来解释,呛地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挥刀便闯了进去。
连仲文何等功夫?稍差一些便不可能进入王府,更不可能成为念云的侍从,几个捕头如何拦得住他,一眨眼的功夫,连仲文已是闯进了驿馆之内。
“止步!”一声断喝响起。
连仲文随即看到房内的灯光已经歇灭,而在门口,四柄弩箭已经对准了他,在院子里左右两则,各有数名士兵持着腰刀,沉默地逼了上来。
这些人可不是门外的那些衙役能比的,光是身上那股几乎能嗅出来的杀气,便知道这是四爷从边疆带回来的百战精兵。
连仲文马上抛下了手中的腰刀,双手高举,嘴里大呼道:“我是四爷府的,来自上京,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见四爷!”
看到对手抛下武器,周围的士兵立马扑了上来,将连仲文按倒在地,他们可不认识什么四爷府的家人,更不可能凭着对方一句话便相信了对方,将连仲文捆得死死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要见四爷,我是连仲文,四爷,四爷!”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逍出现在门口,“连仲文,你怎么到了这里,将他带进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