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沉思了一会,然后说道:“如今我军深入徐州境内,青州军又四处作恶,徐州百姓早已视我等为洪水猛兽,更恨不得生食我曹孟德的血肉以报仇雪恨,似如此这般,这徐州还有打下来的必要吗?”
曹操之言一反之前的态度,他来徐州之前,扬言要杀光徐州百姓来为父亲曹嵩报仇,如今他的话实现了,徐州人民因为这次的战火,以十不存一,徐州境内,遍地都是尸体,曹操的内心却发生了改变,对自己的所为感到懊悔。
但事已至此,早已是覆水难收,即便曹操想要弥补自己所犯下的过错,徐州的人民也不会原谅他,这份仇恨,即便相隔几代人也不会磨灭,这就是战争,人与人之间带来的最大灾难莫过于此。
曹操的意思也很明白,如今徐州已经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这里的人民都与他们有着血海深仇,即便曹操能凭借庞大的军力占领这里,对这里的统治也不可能得到徐州百姓的支持,甚至只要有机会,他们便会向曹操和他的军队发起攻击,双方彼此消耗,直到大家都被消磨得精疲力竭,死伤殆尽。
曹操的内心似乎已经有所动摇。
毛玠看出了曹操的心思,于是站了起来说道:“主公,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的民心已经不再向着我们了,我们留下来也只是徒劳,要一个人民不拥戴的地方,好比强求一个没有忠诚的人为自己效力,即便一时臣服,久后也必定会反叛,与其这样,倒不如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回到兖州再从长计议?”
毛玠的话说中了曹操内心的顾虑,他点了点头,认同毛玠的看法,但却始终没有开口采纳他的意见。
觉得曹操决心未定,于是满宠也站了起来,说道:“这一次我也认同孝先的看法,并不是说徐州拿不下来,而是这里早已失去了战略价值,因为这次的战乱,徐州百姓已死伤过半,剩下的人也都逃亡各地,而城镇的毁坏更是
严重,从西至东,几乎所有城镇都被青州军毁坏了,且程度都是毁灭性的,要想恢复,没有十年八年,根本不可能,在此大争之世,时间就是胜利,而我们被徐州所累,只会白白浪费宝贵时间和精力在这上面,让其他诸侯乘机壮大起来,到时候,天下就不再是我们能够争胜的时代了。”
满宠说的话相比于毛玠更具说服力,曹操眉头紧皱,心中犹豫未决,嘴唇数次微微启动,却还是没有张开。
曹操有些焦虑,如今他身边的位置空荡荡的,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习惯身边有郭嘉给意见的场合了,但这一次郭嘉却没办法再帮助他了,或许是这段时间郭嘉被关押在军牢里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所以即便救出来后也还是支持不住,晕过去了,曹操也感到十分无奈,毕竟像郭嘉这样孱弱的身体经历了这些的事后,不大病一场就已经难得了,如果还要强求他带着虚弱的身体进行议事,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看到谋士们的说辞并没有让曹操下定决心,武将们便出声了。
首先是夏侯渊,他与典韦之间的事情还未算清,大家就被招来议事了,等这场会议结束,他非得再找典韦理论不可。
但是现在正在决定曹军今后动向的关键时刻,夏侯渊也懂得分寸,耐住了火气,先把正事办好了再说其他的。
只见夏侯渊大声说道:“孟德何必纠结这些小事?如今我军大军压境,徐州唾手可得,况且徐州乃是一个大州,即便没有了城镇和人口,这里的良田沃土都还在,我们不拿下来的话,就好比到嘴的鸭子还让它飞了,岂不可惜?”
曹洪也站了起来,说道:“妙才说得对啊,一帮百姓有什么好怕的?如果他们敢不老实,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曹洪是个粗鲁之人,他才不管什么仁义道德、是非对错,只要有人不服,那就打到他服为止,他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
曹操微微一笑,对自己这两个头脑简单的兄弟的提议一笑而过。
这时,他的目光转到了夏侯惇和曹仁这两位肱股大将的身上,不同于夏侯渊和曹洪的有勇无谋,夏侯惇和曹仁不仅善于统帅军队,而且见识不凡,虽说谋略才智不及这些谋士,但他们强在常年带兵征战,对于战场上的形势更清楚,所以往往能切中事情的要害,得到最佳的答案。
见到曹操看着这里,夏侯惇作出了回应,他说道:“孟德,这次我们劳师远征,可不仅仅是决胜败这么简单,如今我军在徐州屠杀百姓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不光是徐州的人民怨恨我们,就连兖州之地也因我军的行为而闹得沸沸扬扬,我现在担心的不是得不得到徐州的问题,而是我们身后的兖州,似乎也已经开始骚动起来了。”
夏侯惇说完后,曹仁才说道:“元让说的没错,这徐州如今已无太大价值了,反倒是我们的兖州,听说有些人开始不大老实了,如果他们暗地里搞动作,恐怕兖州就要危险了。”
听完众人的意见,曹操眉头微微一皱,他们所说的这些,曹操都知道,但这都不是他想要的建议。
待众人都说完后,荀攸这才终于出声了,他说道:“主公,徐州之行一开始就是有进无退的,即便现在退兵,兖州各地的豪族也会借机发难,我们回去后,今后也会举步维艰,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将整个徐州收下,然后将这里作为新的据点,整顿起来。”
这时李典问道:“可如今徐州已经生灵涂炭,遍地疮痍,我们要这么一个饱经战火摧残的地方作据点有何意义?”
荀攸微微一笑,说道:“曼成,你忘了我们在兖州还有许多难民了吗?”
经荀攸提醒,李典突然醒悟道:“你是说,将兖州收容的那些青州难民们迁移到徐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