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说道:“咱们不是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吗?何必再问?”
早?郭嘉投奔曹操的时间也就几年,谈不上早吧?
曹操的话让郭嘉一头雾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他刚才有些激动,所以话说的急了,如今他渐渐冷静了下来,平静地说道:“主公,或许你记不清楚了,但我并不是你的兄弟,你真正的兄弟另有其人,是夏侯惇、夏侯渊,还有曹仁、曹洪这几兄弟,郭嘉只是主公的臣子,不能和主公称兄道弟。”
当郭嘉说出夏侯惇等人的名字时,曹操脸上浮现过一丝莫名的颤抖,不过那颤抖一闪即过,曹操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神情。
他笑了笑,然后向俪氏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俪氏见了,便一言不发地带着小孩一起退入了里屋。
俪氏和孩子进去后,曹操又拿起酒壶为郭嘉斟了一杯酒,他边倒酒边说道:“看来奉孝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叙旧那么简单。”
郭嘉也不隐瞒,承认道:“主公说的不错,郭嘉来此正是为了劝说主公回去的。”
曹操问道:“这里就是我家,你还想让我回去哪里?”
郭嘉摇了摇头,说道:“主公错了,这里并不是主公的家,主公的家在濮阳,在天下,唯独不在这虚假的幻象中。”
曹操哈哈一笑,说道:“你说这是假的?那我日日夜夜在这生活都是做梦不成?”
郭嘉说道:“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是,这里是一个名叫饕餮的怪物为了困住主公而幻化出的幻境,不光是这个地方,就连主公的妻子也是幻化出来的假象。”
郭嘉不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将话挑明了。
没等曹操回话,旁边突然有一人娇叱道:“介弟何故挑拨我们一家人的感情,大家虽不是外人,但介弟要是执意如此,妾身虽是妇道人家,也顾不得情面了!”
郭嘉转头看去,原来是俪氏听到了郭嘉的说话,带着孩子又走了出来。
她这一出来
,无疑增加了郭嘉说服曹操的难度,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饕餮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走曹操的。
郭嘉正色道:“你不用在主公面前装模作样了,你们不过是饕餮变化出的幻象而已,怎能跟主公真正的家人相比!”
那俪氏听后忽然掩面大哭起来,她拉着孩子的手边哭边说道:“我们原本好心好意地招待你,没想到你却居心不良,一心只想着拆散我们一家人,到底我们做错了什么,竟让你这么痛恨我们,非要将我们一家拆散不可?”
俪氏哭的梨花带雨,连带她带着的那个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边哭边叫着爸爸。
这时俪氏又说道:“既然介弟非要污蔑我们不是真人,是妖魔鬼怪变的,那我就证明给你看好了!”
这俪氏一不做二不休,转身就拿起了一把刀,对着自己的手腕就割了起来,曹操大惊,大喊一声:“住手!”
他一边大喊着,同时从床上一个箭步疾冲了出去,一把夺过了俪氏手上的刀。
但即便曹操眼疾手快,很快地抢过了俪氏手里的刀,但始终还是慢了一步,俪氏的手腕还是被割出了一条深深的口子,鲜血从伤口处直流了出来。
曹操又气又急,一把扯烂了自己的衣服为爱妻包扎起伤口来。
郭嘉不为所动,平静地说道:“主公不要为了一个虚假的幻象而大费周章,她们不值得你这么做。”
这时曹操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气了,转头对郭嘉吼道:“你住口!”
房子里的气氛一下凝重了起来,众人都不再说话,只有曹操在包扎俪氏的伤口,和一大一小两人的哭泣声。
曹操包扎好俪氏的伤口后,不再看郭嘉,背对着他冷冷地说道:“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曹操说出此话,看来是不想再见到他了。
郭嘉默默的站了起来,走到曹操身边,对他说道:“主公,过去晋国内乱,公子重耳逃难在外,颠沛流离了多年,后得齐桓公收留,给与他衣帛和美女
,让他在齐国安逸地生活,重耳在齐住了五年,享受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爱恋着在齐国娶的妻子,慢慢忘记了自己的鸿鹄大志,重耳的家臣赵衰、狐偃看在心里,急在心上,幸得重耳在齐国的那位妻子深明大义,非但没有阻止重耳离开,还想方设法让已经丧失大志的重耳走出了齐国这个温柔乡,最终让重耳得以成为了春秋霸主。”
郭嘉接着说道:“如今主公住在这里,正如当年重耳入齐,既有安逸的生活,又有美貌的妻子,假使当年重耳复生,在这种环境之下,郭嘉也没有信心能劝说他回心转意,更何况,郭嘉虽有赵衰、狐偃般的忠心,却没有他们那般的才华,更没有巾帼大义相助,只能披肝沥胆据实而言,希望主公能有比重耳更为坚强的意志和更为雄大的抱负,能够自己振作起来,走出这个令人沉迷的地方。”
即便郭嘉说了那么多,但曹操还是不为所动,过了半晌,曹操才开口说道:“你走吧。”
郭嘉无奈地向曹操拱手说道:“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豫让能为知伯漆身为厉,灭须去眉,以死相报,难道郭嘉就会比他差吗?郭嘉既事主公,大业不成,除死放休。”
说着,郭嘉便走出了屋子。
郭嘉走后,曹操默然不语,虽然他记不起以前的一些事情了,但不知为何,郭嘉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触动了他的内心,似乎在他内心的深处,正有一个真正的自己,向他呐喊着,让他记起一些重要的事情。
曹操努力地去想着,但依旧什么也想不起来,在他脑海中,除了这个地方,和这里生活的家人,其他的就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了,或许正如郭嘉所言,他已经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了。
看见曹操闭着眼睛想事情,俪氏摇了摇他的肩膀,委屈地说道:“夫君,我受了伤,想早点休息,你陪我好不好?”
曹操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当然可以。”于是扶着她,顺带抱起了孩子,一起走进了内房。
曹操一瞥眼间,看见了庄外远远站着的那个清瘦的声影,他负手而立,遥望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