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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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认为波风水门放个狠话,我会夹起尾巴做人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第二天我们去交了房款,紧接着我又在医院请了两天假,我和水门把那个房子清理了一番。
早冬的天气实在不算暖和,波风水门把我支去屋里倒腾天花板,我个子显然没他高,拿着鸡毛掸子戳蜘蛛网戳的气鼓鼓的——戳不到,太高了。我只觉得自己身高十分凄惨——然后我正准备冲他发脾气时发现水门那么高的个子正憋憋屈屈地蹲在外面,对着盆子闷头搓窗帘上的灰和污渍。
我顿时忘记了我为什么要生气,水门的手在初冬的水里冻得通红,他心电感应般地抬起头,冲我笑了笑。
那时早晨的阳光如同揉碎的果冻,我没拿稳的鸡毛掸子嘣地掉在了我的头上,然后我听到了波风水门幸灾乐祸般的大笑。
我们刷了房顶刷了墙,那个滚刷吸水性不好,水门坐在梯子顶上,被淋得叫苦不迭。院子里晾着床单被套和洗干净的窗帘卷布,大风一吹猎猎作响。
我笑道:“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多不会做的事。”
滚刷啪地掉在地上,水门狼狈道:“奇奈,我不会的事多了去了。”
我开心地笑着去给卧室贴墙纸,墙纸是水门选的——他执意要用恶俗的玫红小碎花,说是这样温馨一点,我对他的品味十分怀疑。
我们一起装饰了这个能够被称为家的地方,我要睡的主卧塞满了我陆陆续续买的靠垫和抱枕,他的次卧书架上塞着各种各样的忍术卷轴。客厅里的沙发上被我塞满了杂七杂八的软靠背,我一向是个没骨头的人,在外面能笔挺地走路,但是在自己家里特别喜欢窝着。
波风水门在厕所对着镜子使劲擦自己脸上掉的油漆,我抱着靠垫窝在沙发里,暖洋洋的阳光晒得我迷迷糊糊地有点想睡觉。
我那时候就有了个懵懂的念头——我应该是会和他白头到老的。
我没觉出任何不对,如果时间就在这一刻抹去所有的棱角尖刺,就此平缓地流淌下去,那白头到老就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除非我们有个人在战场上嗝屁。但是如果水门嗝屁的话我找不到任何一个能够顶替他的人,没有人像他。
我笑道:“你别擦了,我去给你拿医用酒精,一擦就掉。”
水门叹了口气:“……好吧,没办法了,头发沾到油漆的就剪了算了。”
我想了想自告奋勇道:“我给你剪。”
“……”水门犹豫了很久,道:“行,别把我剃秃了就可以。”
我找了小剪刀,打开厕所的灯,给他小心地修剪那些沾了油漆的头发。水门的头发很粗,定型效果很奇怪也很顽固,我总有种奇怪的冲动想给他的刺猬头剃掉个尖儿,但是这么做真的是太坏了。我想象了一下水门头发缺个尖儿的样子,怎么都绷不住,哈哈哈地笑了出来。
水门毛骨悚然地问:“你笑什么?”
我忙道:“没事!没事,好得很——”
水门不解地看着我。
我忙道:“没,我觉得你好看呢。”
水门也笑了起来。
“但是我突然有个奇怪的感觉,”我微笑道:“——水门,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我找不到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了。”
水门脸上浮现可疑的红晕,他对我说:“……嗯,你明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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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生活不是只有阳光灿烂的下午,在我们清醒过来,走出乌托邦后,它又残忍地开始继续了。
水门暂时没有出外勤,上次的任务他表现得十分出色,干脆提交了上忍申请书。我想了想我应该也在木叶医院攒够了经验值,就自己也写了一份,交了上去。
令我不能理解的是,波风水门变成了波风上忍,我的申请书被打了回来。
我跑去火影楼二楼的小办公室要说法,按资历我应该是绰绰有余,虽然缺少外勤方面的资历和成果,但每年这个办公室都会给我们这些后勤人员一些晋升上忍的名额,我怎么想木叶医院里我也排的上号,无论如何都不能卡了我的资料。
然后那个管事的忍者平静地对我说:“——我们不是有意卡你的,实在是,你的推荐人我们不放心。”
我当场怔住了。
“……从旗木上忍上一次的外勤任务来看,我们认为他不具备能够推举中忍的资质。”那个人一推眼镜道:“漩涡中忍您的资历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我们卡您的资料审核实在是被逼无奈,话跟您敞开了说,请您换个推荐人再来吧。”
我:“……”
我难以接受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管事的忍者平平地说:“这件事漩涡中忍您没有权限知道,只要知道旗木上忍让木叶在这个时节——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就够了。”
我哑口无言,沉默很久才嗫嚅着道:“……可是他为木叶做了这么多啊。”
“他为了木叶连命都能不要,”我难受地说:“他这么多年都爱着这个村子,你们不能因为这一次的失败就把他……全盘否定啊。”
那忍者平直而理智道:“漩涡中忍,不只是他,我们每个人都能为木叶牺牲生命。”
“这个小姑娘,我说一句。你还是太幼稚了。”另一个一直沉默的人开了口:“成年之后你就会知道过程一点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结果,是结果决定一切,而不是你努力与否。我们否定你的旗木老师也是基于这一点,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项,放弃晋升上忍的机会。第二个,换个推荐人。你认识不少上忍,愿意推荐你的人也应该不少。”
我拿着那张申请书,气得手都在发抖,情感上我想一走了之,去他妈的上忍申请——这种上忍不当也罢;可是我的理智又拉住了我。
朔茂老师知道我提交了申请书,也知道我的经验槽早就爆满只待飞升,如果我被驳回的话——以朔茂老师的敏锐程度,他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被木叶信赖这件事只是时间问题,而这对他绝对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上忍不过是个头衔,外加每个月多发的那么一点津贴——我又不想带学生,‘上忍’二字本身对我的诱惑力很小。可是箭已经搭在了弦上,我现在进退两难。
我艰难道:“我换推荐人。”
“但是有个条件。”我补充:“如果有人问起来的话,请你们说我的推荐人是朔茂老师。”
那人拖长了腔调,戏弄般地问:“朔茂——老师?”
“对。”我不喜欢那忍者戏弄的语气,漠然道:“朔茂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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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叶的那年冬天格外的冷,叶子掉光了,寒风呼啸——天冷得我下班就回冲回家抱着暖气蹭个没完。水门回家比我稍微晚些,他戴上围裙,我暖和过来后在一边打下手,他做饭。
我小声问:“能不能给朔茂老师那边……送一点儿?我觉得他们父子俩不太靠谱,可不可以多炒一点给他们送过去?“
然后我又急忙补充道:“今晚我可以刷碗!”
水门问:“在担心他们?”
我点了点头。
“我帮不到他们。”我小声说,“……可以说是无能为力,可是我放心不下。”
他手下利索地切着茭瓜,咚咚咚地剁着菜板,笑道:“碗就不用刷了,水冷。奇奈你就把茶几整理一下好了——茶几上都是你的零食袋子。”
我不好意思地出去收拾茶几,然后回来帮他剥洋葱皮,水门利索地做出菜来,给我装了一整个保温桶,叮嘱道:“早点回来。”
我揉揉眼睛,小声道:“……那我去啦。”
水门温暖地说:“去吧,早点回来,免得我们这边饭菜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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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后找了纲手帮我在申请书上签了字,纲手听了我的叙述之后沉思很久,最后对我说:“别让朔茂知道。”
我犹豫道:“……这样的话我们班三个人全都是上忍了,他应该不会有后续的需要推荐的人。所以我觉得只要瞒过这一次应该就可以。如果过两年他还有要推荐的人的话,那时候再说吧——他那时候都不在小黑屋了也说不定。”
纲手蹙着眉头想了想,对我点了点头:“就这么办吧。”
“卡卡西就算爬的再快,要升上忍也要好几年。”纲手说:“能瞒一时算一时,奇奈你来找我是对的。”
我点了点头,突然觉得十分疲惫,拿着纲手签了字的申请书离开。
人们对天才的容忍度其实是很低的,他们可以赞赏天才们的成就,为他们送上鲜花和赞美,但大多数人都在等待——甚至期待着哪个天才,哪个英雄坠落神坛。
天才也不过如此,连我这普通人都不比不上——他们会这样想。
所以每个天才和英雄坠落时他们摔得格外的惨,他们不仅会摔倒,还会被一拥而上地踩踏,那些芸芸众生在这些人身上满足地发现‘不过如此’,然后一脚脚地、重重地踩上去。
我不知道朔茂老师没有完成任务的理由是什么,我也没有问。
十二月份的天很冷,我在木叶三十九年的十二月份终于晋升为了上忍的一员,但是我的战斗力仍然不算上忍级别,我纯粹是因为在医院刷满了经验槽,量变引发了质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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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四日。
我多日奔波,一觉睡醒后终于发现自己成功地感冒了,只得请了假窝在家里。我鼻泪管堵得死死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解决纸巾。水门早上留了张纸条说明晚回,粗略地写了个时间地点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然后我突然听到有敲门的声音。
门外寒风呼啸,我裹着被子艰难地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小小的小白毛。
卡卡西说:“我有话想问你。”
我问:“怎么了?”
卡卡西十分复杂地问:“——我爸到底怎么了?他们为什么扣着我的中忍证书不给我?”
我吃了一惊:“啊?”
卡卡西重复而委屈地说:“中忍考办公室那边扣了我的中忍证书。这本来应该十一月下发的,拿到它我才能跟上今年十二月的这一批中忍小组分配,可是我去要,他们不给我。”
我问:“你跟你爸说了吗?”
卡卡西嗫嚅道:“我说了,但是他很不对劲的样子,我就……我就只能来问你了。你告诉我吧,到底是怎么回事?”(8中文网 .8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