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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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琴端来茶点的时候我还气得直打哆嗦,当然也有可能是被冷雨淋的。
她端来了个小托盘,上面放着两杯玄米茶和盐渍梅干,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十一月的雨,她父母早早地睡了,我们对着一盏小灯沉默了片刻,我喝了一口茶。
然后我冷静道:“……我在考虑这样的生活我能过多久。”
美琴疑惑地看了过来。
我拼命忍着心里汹涌澎湃的难过:“我可能是最没用的人了。”
“他还受伤了,”我难过地说,“但是纲手姐说前线我连去都不能去,除非前线真的缺人……我连帮他都做不到。今天我拆石膏的时候那个忍者告诉我他差一点命都没了……“
美琴忙道:“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奇奈你别想这么多,他肯定好好的。你放心吧。”
我只觉得眼泪水要掉下来了,感情果然是折磨人的东西,我甚至开始觉得疲惫。
我问美琴:“你对富岳的近况了解来自什么地方?”
美琴愣了愣,答道:“……富岳会给我写信,然后也会让别人帮我传话。”
我难堪道:“那你知道我对水门的近况了解来自哪里吗?”
美琴咦了一声。
“全都来自别人的嘴里。”我沙哑地说,“今天这个病人讲一讲,明天那个病人讲一讲。就跟在谈论木叶传说一样,金色闪光、好看的男孩子——提起他来他们都觉得那是传奇,年纪轻轻学会了飞雷神的强大忍者,可没有人知道他是我男朋友,我怀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美琴犹豫道:“……奇奈。”
“连他受伤我都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我难受地继续说着,“他根本没有尊重我,波风水门真的是个讨厌鬼……”
美琴:“奇奈,你听我说。”
我抬起头,心里拼命开导自己这种事情不需要觉得委屈——可是又觉得波风水门真的是个实打实的混蛋,我如果拿他去和小护士们开夜间话题,小护士们都会劝我早点分手。
“我和富岳在一起已经……快两年了。”美琴想了想道,“——对没错,确实是两年。反正你也看得出来吧,他这个人缺根筋。我一开始的时候天天被他气得想勒死他丫的。”
我笑起来,我还记得那段时间,美琴经常被气得爆炸,冲过来找我树洞。
“富岳他是真的缺根筋,逛街的时候连要和女朋友并肩走都不知道,每次逛街我都觉得我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觉得我在遛狗,富岳他跑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气死人了。吃饭的时候也是,根本不懂怎么照顾人。”
美琴笑起来:“不过保护人还是会的。男人这种东西,一开始的时候都是傻的——虽然你家那个一直会照顾人,有眼色也会顺着你,但是你家水门毕竟也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小朋友,和你一样都是第一次。”
我被美琴一说就有点脸红:“……他没有这么好啦。”
“他挺好的了。”美琴笑起来,“哎我谈了这两年恋爱吧,就觉得男人是真的都傻,全员缺根筋,直肠子——你让我骂直男我能变着法子骂出花来,一骂直男仨小时连口水都不用喝。你不把话给水门挑明白,他是绝对不知道你想干什么的,何况水门他现在连你生气都不知道呢。”
我认为美琴说的没有道理,小声反驳道:“不一样的,波风水门他就是不上心,我在雷之国的时候他连我想买那个小笔帘都看得出来,怎么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就能连封信都没有了呢!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一定是外面有狗了,你信吗美琴,信都没有一封啊!我对他一切的了解都来自病房八卦,有没有天理——”
我越讲越觉得我说的是世界的真理,心塞道:“他就是泡到手然后觉得不用哄人了!我生气!”
美琴哈哈大笑:“奇奈你真是对男人抱有的幻想太大了哈哈哈哈——!”
美琴乐的脸都红了:“你知道富岳能傻到什么程度么?我们一开始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和你们搭伙出外勤,我都要给你寄信问问富岳近况。你可别以为他能主动想起来跟你报备他这几天做了什么,一点眼色都没有。还是后来我忍无可忍,臭骂他一顿他才知道自己是该给女朋友寄信的,然后从此之后——”
美琴从抽屉里抽出一小沓信件,在我面前晃了晃:“——从此之后他每隔三四天一封信,一次都没有少过。水门怎么都得比富岳这小二愣子记性好吧?”
我哑口无言:“……”
美琴笑起来:“我如果跟富岳说‘我好渴,你给我倒杯水’的话——他会给你痛痛快快地给你倒杯水;但是你如果跟他说‘我好渴’他就会很蠢的问你‘你为什么不喝呢’,根本不会想到他是要给你倒水的。跟他们拐弯抹角,然后和他们生气根本没有意义。”
美琴总结道:“没有正面的沟通,就没有生气的理由。这是我作为一个长者给你的建议,是我和直男宇智波打交道的头一条心得。”
我目瞪口呆:“富岳这么傻的?”
美琴反问:“你以为呢?”
我吃惊道:”我……我只以为他不会说话呢。我还是太高估他了……”
“你不仅高估了富岳,你还高估了整个直男群体。”美琴利落地说,“对直男不能生闷气啊奇奈,你必须给他们挑明了,否则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问题出在哪里的。”
我:“……”
我心塞地说:“我怎么这么……这么胸闷呢。但是我还是生气。”
美琴笑着给我塞了个酸梅子,酸的我龇牙咧嘴,捂着嘴巴嗷嗷叫。我属于特别不能吃酸的那种,吃辣吃甜倒是可以。
“吃点这个,别想了。”美琴笑起来,“生气也正常,你又没跟我一样,我可是修炼成精了——生气的话,你就家暴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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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木叶淅淅沥沥地下雨,火之国在准备入冬。
路边的树叶已经快掉光了,寒风萧瑟,我不得不裹了大衣,换了露脚趾的鞋子,最后想了想——还是加了一条围巾。
纲手姐把医院的事暂且托付给了长谷川,和我一起去村口一起接朔茂老师回去。
纲手姐和朔茂老师是老交情,俩人认识的时候也就是十岁多点的年纪,后来他们常常一起搭伙出任务。他们那几届的确是出现了不少厉害的人物,大蛇丸、纲手和自来也,再加上稍微晚几届的朔茂老师,已经是木叶的中流砥柱的战斗力量了。
风卷着树叶呼啸而过,我冻得不住地哆嗦,然后我看到了一行人出现在村子的尽头。
我没有带卡卡西,也没告诉他朔茂老师今天会回来,于是卡卡西去了孤儿院,说是要去见那个叫花音的小姑娘。我给他塞了点钱,嘱咐他给孤儿院的大家买点零食。
那一行人稀稀落落的,我眯起眼睛寻找朔茂老师一头白毛的身影,却没有在那些人里看到他。他们一路走过来,有人认出了纲手,笑着和她打招呼,纲手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然后我小声问纲手:“……朔茂老师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不会的。”纲手说着,眉头却皱了起来。
冷风依旧萧瑟,我冻得脸都红了,只得跺跺脚,让自己暖和点儿。
然后——我在远处看到了一个白发的男人朝我们走来。
那个男人个子很高,瘦,步伐不大。我认出那是朔茂老师,拽着纲手姐跑上前去,风吹的我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我喊道:
“老师——!”
朔茂老师见到我们步子加快朝我们走来,那时夕阳西沉,黯红色阳光镀在他身上。
旗木朔茂眼角一直是有细纹的,然而神态年轻,一直和‘老’字半点不搭边。可是那一瞬间我觉得他好像被放空了气儿,从一个身强力壮的壮年人,变成了一个苍老的迟暮者。
他的眼神浑浊而茫然。
我喊朔茂老师:“……老师,你怎么了?”
朔茂老师愣了愣,茫然道:“……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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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从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而是一条必须走下去的、无比艰辛的道路。’
这句话我已经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同样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原话,可这句话却比任何一句话都适合今年的木叶。我去图书馆借回了一本《稻田的故事》——这本书出版日期是十五年前,作者叫做千海也,他于第二次忍界大战中死去,身后留了一双儿女和他生病的妻子。
我抽不出时间看这本书,便把它压在了病历堆下面,横竖木叶图书馆借阅期限是三个月,我拖一拖,应该能在新年的时候抽出时间把它读完。
——然后我才意识到马上就是木叶四十年了。而我来木叶不知不觉已经步入了第六个年头。
木叶的入冬伴随着无尽而连绵的雨水,雨水砰砰啪啪地砸在窗户上头,而我怕冷地把披肩紧紧裹在了肩膀上。
往年木叶医院都会通暖气,但是今年没有,还是那个老生常谈的经费短缺问题——我晚上窝在办公室那张小床上睡觉必须得盖了被子再蒙外套,否则第二天绝对会拖鼻涕哑嗓子。
房子我交了定金之后一直没有去付全款,中介大叔来催过一次,我实话告诉他这个房子到底要不要买这件事我还在犹豫。但是‘乱世不买房’这五个字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原则,中介大叔跟我说他会等到我给个准话——横竖那个房子没有人问询。
我确实正在犹豫。
波风水门一走就是近三个月,我觉得我在守活寡,有时候真是恨不得把他打一顿,索性守死寡得了,可是一想——我连人都遇不到,谈什么打人。
干脆分手算了,我有时候甚至会难过地想,可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舍得——不舍得波风水门。
他是我对爱情的一切梦想。
冬天到了,风很大,外面又在下雨,木叶青壮年还在路上走的人很少——他们大多不在村子,在村子的人也都躲在屋里,不愿出来。
临近傍晚时纲手突然让我去找大蛇丸要点他研发的副产物,我肩负使命地撑起伞走出医院,街上的尽是些老头老太太,因为太冷了,老太太将手揣在了老头的兜里,我看见之后心里顿时说不出的难受。
等会我就去把南贺川房子的定金退了,我难过地想,三个月居然半点音信都没有,波风水门真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男朋友。
什么同居啊,什么生猴子,都让他滚蛋好了。
我想着想着就觉得鼻子发酸,我一扯到和波风水门有关的事情泪腺就格外的脆弱,这件事我甚至无法改变。
然后我憋了憋眼泪,卯足劲儿向大蛇丸的研究所跑去,大蛇丸的研究所非常的偏,我撑着我的雨伞跑过巷子的时候一阵大风把我的伞吹得翻转了过来。
真是祸不单行,我痛苦地想,却又发现顶着风根本无法撑伞,撑了伞也没用——我随手把伞一丢,深吸一口气,在冰凉的雨水里跑向目的地。
雨水把我淋得有点睁不开眼睛,我心塞地盘算着去了之后大蛇丸这个科学怪人会不会看在我算半个师侄的份上让我暖和一下,一边又想起了水门,只觉得更委屈了。
然后我前面砰地掉了个仿佛是苦无的金属物,我听到声音时拼命拨了拨面前*的红毛,揩干眼睫毛和眼皮,好不容易睁开眼时——
——我没看到苦无,反而看到了我最近听到无数八卦的木叶传说,一道金色的闪光。(8中文网 .8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