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学生时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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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天台阳光明媚而灿烂,万里无云,晴空湛蓝。
春末夏初不算很热,漩涡奇奈换上了夏季校服,翘了课坐在天台上和美琴聊天,宇智波美琴靠在栏杆上对漩涡奇奈道:
“——你是时候收心学习了。”
漩涡奇奈随口道:“我收不下。”
宇智波美琴道:“再怎么怄气也不应该拿自己的将来开玩笑。我记得你入校的时候和我说过你的目标是早稻田,那时候你和我一起去买教辅书……”
漩涡奇奈苍白地笑笑:“……美琴,那是以前。”
宇智波美琴眉头皱了起来:“什么叫以前?你如果继续这个态度吊儿郎当下去,别说那里——你能有学上不错了,但是你想过没上大学你会过怎样的日子吗?”
奇奈说:“……他们都不会关心了,我也不想关心。”
可是这是你的人生,你自己都不关心的话没有人会关心你了——可宇智波美琴还没来得及张嘴,发现自己的好友又一次撕开了炸猪排面包的包装和果汁。
老是吃这个十分伤胃,宇智波美琴习惯了打包双份的菜,干脆地将招呼奇奈来一起吃。
漩涡奇奈于是坐在宇智波美琴的对面,啃着面包跟她天南海北地聊。
宇智波美琴笑起来:“——我记得你以前是想做医生的。”
漩涡奇奈也笑笑:“那时候年少不懂事,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想,现在冷静了不少。”
宇智波美琴看着好友清澈的翠绿色的眼睛,漩涡奇奈柔软细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泛出金色,神情坦然而无懈可击。
但无论怎么担心,人都不能替另一个人做出选择,宇智波美琴知道自己终究只是个旁观者,最终左右奇奈人生的还是她自己。
美琴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听说最近有人给你补习功课?”
奇奈一愣:“——这个消息传得这么快啊。确实,波风同学一直在给我补习来着。”
美琴揶揄道:“居然是波风同学。我记得你高一的时候第一次遇到他——”
奇奈脸上发红:“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很久远了好吗——”
宇智波美琴给她夹了筷鸡蛋卷塞进嘴里,温和地提醒她:“一年而已,哪有这么长?”
漩涡奇奈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
宇智波美琴又说:“你以前是喜欢他的。”
奇奈:“别说了。”
美琴平静地提醒她:“你曾经带着我偷偷去看当时还在e班的波风君,你给他在他鞋柜里塞过雨伞——然后自己在下雨天一个人跑出去……”
奇奈难堪而绝望地大喊:“别说了!”
美琴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不能这样下去了。奇奈,你得来一剂猛药。”
漩涡奇奈鼻尖都发了红,但是她坚强地忍了下来,极力忍耐着说:“——什么猛药?我想明白了,我配不上他那种人,喜欢他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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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涡奇奈下楼走回教室,午休时间快结束了,夏初的风穿过窗户大敞的走廊,咻地鼓起了她大腿根的校服短裙。
3-a班的教室里零零星星地坐着几个人,卷子和习题被吹得哗啦作响,没有压住的活页纸掉在地上。波风水门桌上放着食堂出品的利乐包苹果汁,正从座位上起来去扔垃圾。
漩涡奇奈没能收回在天台上定格的被欠了十包牛奶的表情,波风水门将炸猪排面包的包装袋丢进垃圾桶,看到她之后关心地发问:
“奇奈,你怎么了?”波风水门抽了块湿巾,“怎么表情这么不好……好像快哭了似的?谁欺负你了吗?”
漩涡奇奈艰难地给自己找了个自然一点的理由道:“……没事,没有吃到好吃的东西所以很委屈。”
波风水门啊了一声,温和地问:“想吃什么?”
奇奈不能忍受这种关心,中午美琴说的话句句带刀。而她浑身带着刺,逃避着波风水门如同大海一般温柔的目光。
她哑着嗓子说:“但我现在不想吃了。”
波风水门没有追问下去,反而温柔道:“我觉得你说的那个面包虽然还可以,但是长期吃的话对胃不太好。不然这样吧,明天开始我也帮你带一份便当?”
漩涡奇奈只觉得脑袋发晕,这样的场景她没有排练过——波风水门到底为什么会对她好到这种程度?
春末夏初的天空湛蓝,云朵雪白,风呼地吹进这间教室。
红发的女孩儿难堪得只想拔腿逃,好像逃晚了喉咙里塞满的的情意会跑出来似的。
而金发的少年温柔地递给了她一块湿巾。
“下午第一节有个阶段测评你记得吧?”水门示意她脸上有块脏东西,让她擦:“好好考。”
奇奈放松下来,用湿巾茫然地抹了半天都没抹掉,波风水门从她手里抽过湿巾娴熟而自然地给她擦干净鼻子旁的番茄酱。
水门轻声道:“怎么能把番茄酱沾到这个地方来?奇奈你是用脸吃饭吗?”
奇奈小声地反驳:“是因为天台上风太大了,生菜叶子糊上去的……”
波风水门笑起来:“总之下午好好考,我还挺想验收一下我这段时间辅导的成果的。”
奇奈心里说不出的发酸和别扭,没有反驳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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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我吧。
漩涡奇奈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下午灿烂的阳光打在她的试卷上头,试卷上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每一个定理她都会用,每一道题她都会做。
她瞥向水门的方向,波风水门正用美工刀削着铅笔——他喜欢用木枝,尽管木枝铅笔的书写质感不如自动铅顺滑,水们却格外的喜欢那种削尖的、凌厉的线条,甚至到了执着的程度。
好像他本人也会把所有事都做到最好一样。
漩涡奇奈不免地羡慕着这个人。
他阳光、强大,聪明而敏锐,好像这世上没什么他做不到的事情似的,天不怕地不怕,仿佛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奇奈年少无知的时候也曾经这样过,认为自己无所不能——认为只要足够努力,愿望一定会实现。可是这世上有太多的人力所不能及,有太多的心酸和无可奈何。
放弃我吧,奇奈只觉得被这样拖着走太累了,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被丢下,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自己原形毕露。
真的——太累了。
三菱自动铅笔在纸上划出道深深的划痕,奇奈大略地挑了几个简单的选择题,剩下的随便蒙了几个答案上去。
奇奈做着做着有点鼻尖发酸,她注意到波风水门单肩包里斜斜地露出了一把红折叠伞的伞柄。
——那是奇奈高二那年塞进他的鞋柜的那把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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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子在三天后发了下来。
那时3-a的教室里夕阳金黄而温暖,正好是放学前大家收拾书包的时候。不少人看到有人拿着卷子往教室走的第一反应是——拔腿逃,准备第二天再来迎接分数的降维打击。
但漩涡奇奈不在这些逃避者里面,她平静地收拾着自己的书包,把课桌里的不用的书装进自己的包里,同学在前面发批完的卷子,最后一张遍布红色斜线的卷子掉在了奇奈面前。
漩涡奇奈拿起那张卷子打量了一下,把不及格的卷子摊开放在了桌子上。
她觉得自己有病,越是喜欢的人越是要往外推,越是重要的事情越是不想面对——活像一个不合格的苦行僧,不愿意自己的生活和‘开心’搭上半点关系,却也在逃避着自己的生活,逃避着现实。
教室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室西晒的金红夕阳。漩涡奇奈慢吞吞地收拾好了自己的书包,终于等到了自己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波风水门刚参加完篮球部的活动回来,穿着红色的篮球背心,金发汗湿着,似乎刚洗过脸——头发丝儿还在往下滴着水。
他看到奇奈之后温和地笑道:“奇奈,你在等我吗?”
漩涡奇奈准备了一肚子的辩论,此时却只能无措地说:“嗯?——嗯,算是。”
波风水门以毛巾擦着汗,到位置上开始收拾包,然后他注意到了桌面上发下来的,批完的卷子。
水门笑道:“这次测评做得怎么样?”
奇奈没有回答,波风水门似乎也习惯了奇奈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把她桌上的试卷捞了起来。
水门将卷子一抖,教室里一片沉默,两人之间顿时气温骤降。
波风水门说:“漩涡奇奈。”
他声音平静地问:“你是不是觉得,这是儿戏?”
“未来是儿戏,我给你补的课也都是儿戏——”他气极反笑,“所以你可以用这种卷子来羞辱自己,羞辱我,羞辱所有人?”
奇奈说:“我——”
波风水门把那卷子一丢,冷静地对奇奈说:“你最好有个能让我信服的解释。”
漩涡奇奈难堪而清晰道:“……我没有求你帮我补习,我也没有求着别人想上大学。”
波风水门:“……”
奇奈沙哑道:“我没有羞辱你,也没有羞辱任何人。我只是想告诉你,放弃我会比较好——我已经放弃我自己了,你还这样抓着我,我觉得很累。”
奇奈艰难道:“把我当透明人不好吗?装作我不存在,像对待每个普通同学那样——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死抓着我不放呢,你又不让我抄作业,连白卷都不让我交,你以为你是谁,我爸……”
漩涡奇奈沉默了下来,没有能说下去。她鼻尖眼角都在发红,颤抖道:“——不、不用在意。”
奇奈问:“你到底图什么呢?你的人生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我这种连自己都放弃了自己的人的这点学习成绩?”
漩涡奇奈红着眼睛望向水门,波风水门一把拽着她的手腕,拿起卷子拖着奇奈往外走。
“我纠正你两点。”波风水门恶劣地说,“第一——我纠结的不止是你的学习成绩,还有你的身体状况,每天吃什么,每天几点睡,午休跑到哪里去了,晚上几点回家会不会遇到小混混,每天到底在一句话不说地想什么——”
他声音变得沙哑:“第二,我人生没有要什么有什么,我只是把每一件我能做的事都做到最好,然后我想要的一切会找上我。”
波风水门回过头,奇奈泪眼模糊地看到他同样眼眶发红。
水门沙哑道:“——包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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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涡奇奈这次切身地体会了什么叫老干部作风。
波风水门把她带到自己家,波风父母去外面旅游了,家里空无一人。他把那张卷子往饭桌上一拍,套上围裙对奇奈道:“错题订正,一道题抄五遍。吃饭前抄不完,我跟你算账。”
奇奈目瞪口呆:“……”
波风水门抄起炒勺进了厨房,漩涡奇奈怎么都没想明白这事儿是怎么发生的。但是‘算账’这俩字怎么听都比较可怕。她刚刚终于迟钝地意识到波风水门是会跟她发火的,顿时不太敢造次了。
奇奈小声讲价道:“……抄一遍可不可以?”
波风水门冷漠地爆锅,油声刺啦中说:“五遍,再讲价翻倍。”
奇奈看着满卷子的故意做错的错题,马上怂了屁:“……太多了!写不完……平时也只订正一遍啊!”
“故意做错的题和平时练习做错的题能一样么?”波风水门系着围裙,咚咚咚地剁着菜板。心情十分不好:“我建议你快点儿,每个订正五遍,吃饭前做不完我们算总账。”
奇奈:“……”
识时务者为俊杰,奇奈立刻飞快地开始订正错题,和时间赛跑。她一边写,波风水门一边熟练地煲汤炒菜,电饭煲叮地一声示意他们米饭好了。
水门黑着脸把最后一盘秋葵放在桌上。
奇奈挣扎道:“……我还有一半!”
水门温和地说:“谁让你错这么多?”
然后他平静地盛饭,给漩涡奇奈盛了尖尖的一碗米饭。
奇奈几乎要哭了:“我吃不上——”
“吃不上也必须给我吃,你平时吃那点儿面包迟早得胃病。”波风水门把饭咚一声摁在她面前,把订正的草稿纸嚓地抽走,数了数:“一、二、三、四……十六、十七。哦呀,还剩十七道题没有订正?”
奇奈被这种不同寻常的人设吓得只想拔腿逃,急忙表态:“很快,很快写完了!”
水门露出和善的笑容:“你说,在考试的时候这样该多好?”
奇奈:“……”
奇奈觉得人生没有过更可怕的时候了,喜欢的男孩子突然在面前黑化了——原因居然是因为考试交了个半白卷,自己还为半白卷跟他抬杠。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波风水门抬眼打量了一下窗外,可能是终于想开了一点,语气和缓了不少:“——今晚你还想回去吗?”
奇奈啃着小秋葵,被刚刚的水门吓得不轻,怯怯地说:“……我——”
波风水门果决道:“雨下的这么大路不好走了,你还是在我家住一晚吧。”
奇奈差点噎死:“喂——”
波风水门和善地微笑道:“嗯?还是你想回去?我家唯一的那把伞我给丢在教室里了。你如果想淋雨跑回去的话,完全没有关系哦。”
你这完全是关系很大的表情啊!漩涡奇奈拼命摇头:“没有!我看挺好的!你家特别温暖我觉得特别棒——”
波风水门却忽然沉默了起来。
屋里暖气蒸腾,奇奈被汤汤水水的蒸汽蒸的有点难受有点儿热,不由得扯了扯自己校服衬衫的领口。窗外唰唰地下着夏天的雨。
波风水门轻声问:“……奇奈,你家里到底……”
奇奈抬起头看向波风水门。
奇奈茫然地说:“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妈妈不在吗?”
水门点了点头。
奇奈苍白道:“……他们是真的不在了。”
“在我高二那年他们似乎忘了关煤气睡了觉,我放学回家的时候他们已经……”她艰难地说着,“那时候我不住在那边,我家原来是在三町目的。后来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只能搬家到现在住的地方。”
波风水门给她夹菜,小声道:“……对不起。”
奇奈难过地说:“你不用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我只是……我只是一直走不出来,我总觉得他们把我丢下了,不想面对。”
奇奈又哑着嗓子道:“当然我不会此去寻死……可是我一直以来,生存的意义、努力的意义都没有了。我考得好又怎么样呢,回家没有妈妈给我做咖喱。我考得差也不会有爸爸抄着晾衣杆气势汹汹地要给我立家法,什么都变得……什么都变得那么苍白,都没有意义了。”
奇奈意识到这个话题太过于沉重,又哈哈一笑道:“——你还总是不让我抄作业。”
波风水门浅淡地笑起来:“我怎么会让你抄?”
漩涡奇奈心塞而不满地瞪向对她微笑的篮球部部长:“——可是抄作业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你老抓我做什么呢?”
波风水门笑着反问:“你说是为什么呢?”
漩涡奇奈只觉得脸上说不出地发红,波风水门熟练地给她盛汤,奇奈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吃这样像模像样的饭菜了,遂一口气吃了一车——喝完汤后肚子几乎都撑圆了。
水门笑道:“吃完了?”
奇奈立刻点了点头。
水门温和地笑起来:“那我们可以开始算账了对不对?”
奇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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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算账迟迟没有来,奇奈反而被丢进水门家的厕所洗了个澡,她擦着自己半干不干的红头发从厕所间里出来的时候——波风水门不自然地别开了眼睛。
水门坐在沙发上,奇奈瘦削漂亮的曲线裹在波风水门的长t恤和篮球裤里。
奇奈尴尬地问:“……怎,怎么了吗?”
波风水门忙摆摆手道:“没……没事。”
漩涡奇奈抱着沙发靠垫坐在水门的旁边,她个子高挑而瘦,腿纤细笔直——好身材平时穿着制服能窥见一二,此时她潮潮的红发披散在后背上,有种少女柔软而成熟的性感。
波风水门:“……”
奇奈小声道:“……我想看东京台。”
波风水门触电似的把电视台换了过去,东京台几十年如一日地正在放动画片,奇奈抱着沙发靠垫迷迷糊糊地看着。
波风水门不自然地问:“困了吗?”
奇奈摇了摇头,然后把脸埋进了靠垫里面。
波风水门同样起身去洗澡,出来的时候奇奈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她长得清秀好看,只是瘦的称得上皮包骨,软软的抱着靠垫窝在沙发上——波风水门看着她,继而想到了什么似的,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算账——算什么账?有什么账好算呢,她鲜活的躺在这里。
波风水门从自己的床上抱来一床被子,给奇奈掖好被角,然后自己在沙发下的地上打了个地铺。
奇奈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小声说:“太亮了……”
波风水门立刻关上灯,奇奈把整个人都蜷缩着窝在被子里面,只露出一点火红的发梢,那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睡姿——波风水门轻轻掀开一点她的被角,奇奈白皙的侧脸在电视机明灭的灯里微微发红。
波风水门静静地看着,看着看着头低了下去——然后在快要吻上去的瞬间突然触电似的后退。
他脸上通红一片,迅速地躺在沙发下他铺的地铺上,欲盖弥彰地盖上了被子。
奇奈迷迷糊糊地问:“……水门。”
波风水门浑身僵硬,小声而心虚地嗯了一声。
波风水门以为奇奈要问刚刚是怎么回事,紧张得大气不敢喘,甚至都做好了装死不回答的准备的时候——
漩涡奇奈从被子里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只手。
波风水门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柔软,好像万千星河流过夜空,又像春天里柔软的吹过梨花的风。
——他伸出手,和漩涡奇奈十指交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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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漩涡奇奈醒来的时候——首先意识到的第一件事是自己不在家里,继而她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一切。
奇奈顿时只觉得无地自容,厨房的方向传来吐司烤好的叮声,继而波风水门端着吐司和煎蛋从厨房走了出来。
“醒了?”波风水门温和地笑着,“醒了去洗脸吃饭,今天和我一起去学校。”
漩涡奇奈:“……”
奇奈没有睡醒,脑子一团浆糊,不经思考地问出一句:“……你还没有放弃我啊?”
顿时空气仿佛凝固了,波风水门笑容不变,温文尔雅地问:“你再说一遍?”
奇奈揉了揉眼睛,眼睫毛掉进了眼睛里,又胀又疼,还是迷迷糊糊的没睡醒的浆糊脑袋,智障般地重复道:“我说……你还没有放弃我啊?”
波风水门漫不经心道:“嗯。”
水门表情甚至称得上君子:“下次考试低于60分自觉脱裤子。”
奇奈吓得从沙发上摔了下来:“……”
水门奇怪地说:“怎么了?”
波风水门又了然似的嗤笑道:“——满脑子都是什么黄色废料。”
“好了,来吃饭吧。”水门拍了拍手,放完狠话之后他看上去心情很好,把早饭放在了茶几上。“吃完饭去上学,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路上再说。”
漩涡奇奈:“……”
奇奈心里的翻车鱼死了一大片,瞪着面前的早餐盘子,从昨天到现在她接受的信息太多了,到现在都没有处理过来。她心塞道:“我认识你的时候——真是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
波风水门温柔而阳光地一笑:“所以呢?”
所以你是个混蛋,奇奈拼命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这一句——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想打我屁股,你以为你是谁!我爸都没有打我屁股过!
奇奈心里万马奔腾,面上使劲憋着,使劲儿啃了一口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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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雨下到早上已经小了不少,此时断断续续地下着,水洼被单车碾过,溅起片片水花。
波风水门骑着自行车,奇奈坐在他的后座上拼命拽着他的校服让自己不掉下去,像欲盖弥彰又像避嫌,怎么都不肯抱水门的腰。
空气清新而潮湿,奇奈想起很久以前一个阴沉下雨的下午,她拉着美琴在鞋柜给这个男孩子塞伞——那还是高二的春天,不知不觉已经一年了。
他们穿过他们上学的那个弯道,六月树木蓊郁,远处青山如黛。
波风水门突然道:“我想了一路,还是觉得对你这种榆木脑袋——必须把话说明白。”
奇奈茫然地抬起头。
水门:“我不会放弃你的。”
奇奈看向波风水门的后背,他长得很高,肩背宽阔。
水门平静地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在现在变成一个懦弱的逃避者,这不是你。你没有了家人,但是这样的疼痛迟早会被弥补,他们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你作为生者的生活。”
“你不能现在放弃。”波风水门回过头,说:“我知道——我知道很多事情,我知道以前那个成绩咬我咬得很紧的小姑娘想上早稻田,想救死扶伤想当医生,那时候你真的很可。”
漩涡奇奈脸红了起来:“……什、什么啊,不要乱说这种话。”
“可是是很可。”波风水门在前面坦然地说,“我关心的是你以后会不会后悔——我关心你以后可能发生的一切事情。好了,我说了这么多,你现在还想抄作业交白卷吗?”
奇奈在后面压抑地啜泣。
波风水门浑然没有弄哭了小姑娘的自觉,自顾自道:“——没关系,规矩是交白卷自觉脱裤子,抄作业反正有我盯着你连想都不用想……”
——奇奈好像一个受了世界上最大的委屈的孩子,坐在波风水门的自行车上痛哭流涕。她几乎要把自己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都哭出来,把积蓄了那么久的眼泪一口气流出、
波风水门停下车,手指温柔地擦奇奈眼角的眼泪。
“怎么哭了呢。”水门温柔地抽出纸巾,“不能抄作业这么难过的?”
奇奈哽咽而颤抖地小声道:“——我、我想上我一开始想去的地方,我想去早稻田,我想……想做医生,想开开心心的活着。”
波风水门笑起来:“这才是好孩子。”
阴沉的天空上落下如丝的雨滴,奇奈拼命地擦了眼泪,红着鼻尖堂堂正正地站在波风水门的面前。
水门莞尔道:“你还真是从来都不带伞啊。”
奇奈重重地点了点头,心塞道:“——我这人只有一把伞,但我高二那年把我那把伞塞给了一个男孩子。”
她想了想,又随意地补充道:“送完人之后总是想不起来要买,而且我每次去便利店买伞的时候都会发现便利店伞卖的精光,从此没有伞用了。”
波风水门听完开始笑,风吹过夏天居住的巷子,月季花饱满地掉在地上。
水门问:“你是给我塞的吧?”
漩涡奇奈脸顿时涨的通红:“——你,你怎么会知道?”
波风水门步伐轻快,道:
“因为你看了我多久,我也看了你多久。”